虽说他醒着的时候,就属嘴巴最坏了,可他总是这样睡着,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萧城与北梁不过只有一江之隔,说好的要去北梁见我娘,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这句话,玉宝音已经在元亨的耳边呢喃了一遍又一遍,若认真数,恐怕不止百遍。
    可她没有等到元亨的答案,还会不厌其烦地继续再问一百遍。
    玉宝音使人去北梁接来了商轨。
    可商轨那几把刷子,她早就学了个干净,她是无计可施了,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玉宝音在江边建了座茅屋,她和元亨就住在茅屋里。有的时候,她会面江而坐,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床前。有时不发一言,有时又喋喋不休。
    她想起了远在长安的萧慕,特别嘱咐了梁生,去将萧慕接到此。
    她真的不想说,接萧慕来此,只为让其见元亨最后一面。
    单单是做出这样的决定,都是让她痛不欲生的。
    她爹走的时候,她那时还小,只是觉得伤心,却不晓得心痛的滋味。
    而如今……睡不着的时候会痛,睡着了做梦在痛,直到痛醒。
    一连十数日,骨瘦嶙峋。
    萧般若握着探子送来的有关她的消息,将自己关在了定鼎宫里,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新的一天来临。
    三日之后,梁生才将到达长安,玉宝音的茅屋外多了一盆不知名的紫色盆栽。
    商轨道:“那是起藁,可入药。”
    ***
    这几个月来,江面上总是飘着一艘小船,白日里会靠岸,到了夜间,就会飘啊飘,飘到江水中央去。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月亮升起的时候,那艘小船还在岸边。
    一个穿着长袍的高瘦男子从小船上了岸,他提了盏灯笼,对着小船照啊照,道了一句:“桂花馅的不好吃,什锦的才好吃,事事都听你的,叫我跑腿,买什么样的元宵,当然得我说的算。”
    话毕,不待里头的人回话,便提着灯笼,摇摇晃晃越走越远,很快就走到了不需要灯笼的地方。
    街市上到处都是彩灯,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好像有些不太适应这喧嚣,站在街市的入口,癔症了好一会儿,才吹灭了手中的灯笼,一步一顿地往里走。
    他至始至终都记着他是来买元宵,一心寻的也是卖元宵的小贩,只是管的住眼睛,可管不住耳朵,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闯进来。
    “古有尧禅舜继,今有元氏惠帝,实乃大公无私矣!”
    他下意识去寻那声音,只见一个白胡子的老汉身旁围了许多的小孩,不知是在讲德还是在讲故事。
    他有些想笑,到底没忍住道了一句:“你又怎知尧禅让于舜是不是真的甘心?尧将争夺权力者囚禁,但是却没有防住舜。舜杀光了尧的支持者和家人,逼尧退位。失败者的历史,还不都是成功者改写的。”
    老汉没想到来了个拆台的,指着他道:“你是谁?敢不敢报上名来同我一辩!”
    敢倒是敢,不过,他是谁并不重要。
    “我,我就是来买元宵的。”他叫住了沿街叫卖的小贩,“给我一碗桂花馅的元宵。”
    “什么?什锦的更好吃?不不不,还是桂花陷的更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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