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薇嘴角抽了抽,这仙子是难逃“寄居”的命,父母健在,家人都在京城,她祖母硬是要把她打包送进荣国府,这是有多么迫切的希望她成长?
    “一事不烦二主,我索性也把孙子交给你,帮我带上一阵子,”老太太话还没有说完,林如海的长子也不小了,到了入学的年龄,因为顾及贾敏,一直都是老太太找人随便教他识几个字,并未正式开蒙,如今贾敏有孕,太医说极有可能是个孙子,这庶长子虽然挂在贾敏名下占了个嫡出,可到底尴尬,且留在家里也怕看护不周,被贾敏害了性命,——老太太始终对贾敏不放心,倒是愿意把他托付给邢薇。
    这是什么道理?听着老太太吩咐下人给哥儿打包行李,让跟黛玉一起去荣国府读书学习,邢薇张张嘴却开不了口,她怕自己拒绝出来遭老太太责问,“你难道也在乎这不是贾敏肚子里出来的种?”再想到原著中仙子没有个兄弟才会被吃干抹净早早殒命,邢薇也下不了狠心,这个庶兄比黛玉还大,应该不是那个三岁夭亡的薄命兄弟。
    邢薇叹了口气,贾敏跟她置气发现有孕,旅途怀胎却没有自己好命,心里大概还惦记她母亲,心里抑郁胎像一直不好,隔三差五的就请大夫,这孩子没出娘胎就如此动静,养不养得大还真是个问题。
    于是邢薇去趟林府带回来两尊神,黛玉和他庶兄林俊落户荣国府。
    林老太太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虑的,林黛玉和林俊身边只各自配了两个人,都是一个年老的嬷嬷和一个才梳头的小丫头。
    这是磨练孩子,还是割断贾敏的人,保她孙子的性命?
    邢薇把黛玉安排在贾瑷院子里,也把女儿正式挪了出去,贾瑷三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个地方的孩子,从小就跟着奶娘,鲜少跟着生母同住到三岁的。贾赦对贾瑛那时候跟他们同住颇有微词,对着小女儿却许多容忍,只是孩子跟着父母住,到底是有许多不便,正好趁着这次黛玉来,挪出来也省的再闹腾。
    贾琏贾瑛早就帮妹妹收拾好了院子,也天天有人打扫,倒是不费多少事情。
    林俊就安排他跟着贾瑛,贾琏到底大些,还要考举,帮忙贾赦管理家事,事情也多,再照顾林俊就怕他力不从心。
    其实邢薇也是小心,她到底是怕林俊在自家出事,贾琏贾瑛身边的人虽然都可靠,可若是把林俊安排到贾琏那里,有些拜托责任的嫌疑,好歹林俊出点子什么事情,她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到时候还会影响他们这么多年来的母子感情。
    贾玫听说黛玉和林俊被安排与贾瑷和贾瑛同住,心里则是冒足了火,有心找贾赦告状,可挨过一茶盅,她也不敢去捋胡须了。原以为邢氏出身不如张氏,恐怕贾赦不会把她放在心上,太听她的话,谁不想,这邢氏竟然比张氏更有手段,把贾赦玩儿的团团转。
    就说黛玉姓林比自己女儿高贵,可她那庶兄算什么东西,为何可以与贾瑛享受一样的待遇?自己儿女还跟自己挤一个小院子呢,他一个姨娘养的,偏就可以与正经少爷平起平坐么?
    贾玫终于出现在邢薇眼前,却是来跟邢薇理论,要给儿子女儿争取更好的待遇,想把他们搬到这主宅里来。
    邢薇挑了挑嘴角,“你刚才说林俊什么?”
    “他一个姨娘养的,凭什么可以跟这贾瑛住,而我有这秀才功名的儿子却跟着我挤小院子?”贾玫自觉占了理,振振有词的跟邢薇提。
    邢薇才不憷她,早就想着给她个教训,摔了个茶杯在她脚下,“是啊,他是姨娘养的,你又是什么东西?”看着贾玫白了脸,嘴唇哆嗦着似乎很生气,邢薇接着道:“别以为你姓贾就是这里的主人,即使你没有嫁人,也只是个姨娘养的庶出女儿,也干涉不得我如何管家,何况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来我这里指手画脚的做什么妖?懂事的你窝在你院子里好好教导儿女,不缺你吃穿少你例银,不懂事的你趁早带着你儿女给我滚出去,看我荣国府离了你会不会缺东少西,别拿什么名声来吓唬我,你不聋不哑,应该也听说了,我几时在乎过名声?”跟婆婆斗嘴少名分,跟妯娌斗嘴怕不睦,这厚着脸皮回来依附的庶出小姑子谁怕她作甚?邢薇一次性把话给她说清,省的没事找事以后给自己添堵。
    贾玫哭哭啼啼的走了,这跟着邢薇的下人却都拍手叫好,这位庶出的二姑奶奶一直以为自己多高贵,才来了几天,到处攀比,可怜她心有天高,命比纸薄,还认不清楚形势,妄想来太太这里争短长,也不看看她有几斤几两。
    邢薇看着众人脸上的喜气洋洋,长叹了一口气,吩咐下去,“别让人苛待了他们,”话是这样说,可这名声她还真是不能不顾,以望为了邢家都不得不周全忍让,现在有了亲生儿女,更是许多顾忌考虑。
    然她也不能为了名声丧失底线,就贾玫这样的,你软她硬,这都找上门了,还不给她一巴掌让她长长教训?
    “另外在盯着那陈氏兄妹,别让他们做出什么败坏家风的事情来。”表兄表妹什么的,总是那么让人津津乐道,邢薇自然是信任自己的儿子不会对黛玉起什么非分之想,可拉陈锦就不一定了,有那样的一个娘,说不定真的会生出表哥配表妹的心。
    “在让人盯着林俊的饮食,任何差错也不许有,”林老太太这招祸水东引不可谓不聪明,贾敏肚子里揣了一个,对这庶子早就恨的牙痒痒,老太太年纪大了,生怕自己照顾不到,庶孙在遭遇不测,如今倒好,放到媳妇娘家,除非你想跟娘家断绝关系或者干脆自取其辱,否则还真的收手,保这孩子的性命。
    邢薇想的不错,贾玫被邢薇揭了底,那比贾赦摔的那只茶杯还让她生气,私下里告诉儿子、女儿,“你们可是要好好读书上进,替为娘我争口气,”陈铭只听到片面之言,可他年长,多少知道母亲脾气,怕是她惹了舅母回来没有说全部,恼的怕是人家舅母,只儿子不好说母亲,他只哄着贾玫:“儿子必不负娘亲教导。”
    陈锦却被这几日的繁花似锦乱了心性,又听闻同样的表亲能够跟着贾瑷穿丫鬟奴仆成群,穿金戴银享用不尽,心里直冒酸水;“娘放心,等我回头嫁个好夫婿,接您老去享福。”
    小小年纪的女孩,整天把嫁人挂在嘴上,贾玫听了却很开心,只一个劲的夸她:“还是我女儿孝顺,”陈铭皱眉不语,陈锦却得意洋洋的跟兄长扬起了下巴,以往娘亲只夸哥哥懂事有前途,如今自己也成了香饽饽,比哥哥也不差什么。
    “不过是庶出的还妄想跟着贾瑛一起住,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跟着你二表哥一起去张家读书,”贾玫心里其实还是最在意这个,要不然她也不会豁出去找邢薇晦气,却被邢薇骂一通回来跟儿女诉苦。
    陈铭也在家学里待了几天,对那里的环境也还算是满意,只他也听说不少关于张老爷子的传闻,知道错过这位名师有多么的可惜。“要是他跟了你二表哥去张家,看我不拼了命跟她闹一场,”贾玫还没有死心,事关儿子前途,要她命都肯。
    只林俊到底也跟着陈铭一起去读了族学,才让贾玫心里顺了一口气。“到底是庶出的秧子,上不得牌面,虽然是林家的大少爷,不也得乖乖的去族学里跟一帮子穷鬼凑合。”说完却想起了自己儿子也是“穷鬼”之例,悔的只吐唾沫。
    圣上信心十足,兵照发,科考照样举行,贾琏和陈铭一起参加了举人考试,几天禁闭关下来,人都瘦变了形,贾琏还好,老爷子一直很关注他身体状况,平时打拳锻炼没少磨练他,要不然当初小小年纪去溪县,都能够跟在他老子后面跑不喊累。
    陈铭却大病一场,他在最后一天都没有坚持下来,被人抬了出来,想当然的,这次考试泡汤了。别看陈铭出身贫困,却被贾玫养的四肢不勤,疏于保养又总熬夜苦读耗费了身体,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贾玫哭的死去活来,她就这一个指望,要是也丢了命,她可是怎么活下去,平时哄女儿的话是不错,可是有儿子的有几个会指望女儿养老送终,她还指望儿子娶妻生子,给她挣诰命做老封君。
    邢薇叫了太医来给陈铭看诊,心里却十分的可惜,这一耽误,他们势必又要在自己家里多呆上三年,还不够膈应的。
    榜下来了,战报也来了,贾琏考了第六名,不高不低,没有夺头名抢风头,却也没有坠他外公的名声。
    仗也打的不输不赢,似乎有拖下去打持久战的样子。虽然有平郡王带队,军队也有三个月的集训,可依旧难敌琼州海军的威猛,琼州海军依旧驻霸海路让大安商船寸步难行,大安军队缺少战船不习水性,只得把守百姓少出海送命。
    战乱兵祸——南方也因为久久不能平息的战争渐渐的乱了民心。
    贾珍那里一再传来消息,除了五县稍微富裕还算是安稳,其他的县地已经因为有大量逃难的百姓导致的物价,粮食不足等原因,有人背井离乡的找地方活命。
    皇帝如今也骑虎难下,撤兵丢人,不撤兵更丢人,好在他国库里原本还算是充裕,去年又抄家补充了不少底气,遂决定补充兵源,继续苦战到底。
    征兵令一下,是个人家都苦闷。
    只因为这次征兵不限身份,只要有户头,所有人家都有名额,贾家甚至也有一份征兵令,当然,林家、张家也不例外。
    真是达到了国防有责,家家摊派。
    不想出人的花钱买命,出不起钱的送子参军,贾家自然不缺那几个钱,实在不行派奴仆去也行,这个时代奴仆不算人,可事实上,他们比主子更能有逃生技能。
    贾玫也愁白了头,她早就跟婆婆分家立户,儿子陈铭如今也是户主,因为身上有个功名,躲都躲不开。
    银子她如今也有,可惜她舍不得出,又不敢跟贾赦邢薇开口讨人替儿子从军,只好在那里数银子哭泣。
    偏陈铭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还要说服她去参军,就这么一颗独苗苗,她那里舍得他去远行。
    “你去可以,把你母亲和你妹妹带上,我们可没有义务替你来给她养老送终。”陈铭找到贾赦,想让舅舅帮忙劝说母亲放他去参军,却没哟料到贾赦一口拒绝了他不说,还有这么无情的话等着他,“你信不信,你只要敢去偷偷的报名,我立即派人把她们母女送回老家,交给你祖母,是死是活,看我管不管她们?”贾赦也怕陈铭偷偷去报名,一旦上档,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让他绑在家里不参军,好在这小子还知道来跟他说一声,让他来得及阻止,不让他去送命。
    不说贾赦心疼他去送命,就他这身体,琼州都到不了,出京就得趴窝歇菜,还去打仗,就是送死的命,只看人家攒军功,却看不到死人挪死人。他死了不打紧,留下那不清楚的妹妹,可不是给他添堵费心。
    陈铭心里也苦闷,这次考试不好,没少听她母亲抱怨,他也不想借居依靠让母亲受气,可是,三年又三年,到时候再有个万一,再说,他年纪也大了,到时候娶亲也不能在舅舅家里,还有妹妹也要嫁人,总不能就这么着一直住在别人家里。
    贾赦撂完狠话,回去有跟儿子生气,“你说你小小年纪生什么幺蛾子,你二哥我尚且不让他出去,你就想离了我去当兵?”原来是贾瑛头脑发热,想要替贾琏去参军。
    “小舅舅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原来还是邢忠那里惹出的事,贾赦看着邢薇哭泣,大概也知道那邢忠铁了心,这小子身在翰林院,没事跑去当什么兵。
    家家有名额是假,借机敛财是真,邢薇真想去找皇帝骂一顿,你比女干商还多一窍心,可人家有选择,最终怪的还是邢忠瞒着家人去报名。
    “你好狠的心。”邢家如今也乱了套,褚氏正抱着肚子跟邢忠拼命。
    ☆、第63章 来人
    邢忠从小叛逆,却掩盖在忠厚乖巧下无人发现,直到结婚和科考非要等邢薇回来才渐渐冒头,可家人谁也没有很在意,以为他只是与长姊感情深,后来他一举得魁,也算是给了家人一个交代,让人逐渐忘记了他的不逊。
    他这样的性子在翰林院待的憋屈,刚好有这样的机遇可以逃离,他还不趁机抓住,让他好好的喘口气。
    可他只顾自己,忘记了家人为他担心。
    面对妻子的质问,邢忠也是慌了魂,“我一定会没事的,”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不输不赢不代表没有伤亡,他一介读书郎,虽说小时候爬树下塘比别人多了几分调皮身体棒些,可到底没有上过战场去杀人,邢忠如今也有些后悔,可到底是木已成舟,只能认命。
    “你要是死了,我立即改嫁。”褚氏也知道如今挽回很难,只得给邢忠上紧箍咒,让他保重性命。“让你儿子跟别人姓。”
    邢忠红了眼,“你敢,”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妻子易人,何况他们还算是新婚。
    “我为什么不敢,你敢抛弃我们去从军,我就敢在你死了就嫁人。”褚氏也是从小娇惯大的,口才更是了得,如今耍起泼来邢忠也没有了办法。
    “你放心,他死了我给你当媒人,”邢薇正进门,刚好听到前一句,看邢忠气的脸红红的开不了口,也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气。
    “姊,你也来帮她。”邢忠瞒着邢薇去报名,躲着没敢去荣国府,就怕邢薇训他,如今都找上门来,还说帮着媳妇找新人,他心里窝火,却没有地方发。
    “你可别叫我姊,”邢薇推开他,拉着褚氏劝她放心:“你放心,我绝对给你找一个比他还好的男人,至少,绝对不会在你有孕的时候丢开你们母子去远行。”
    “我,”邢忠白了脸,自己确实冒撞了,这次不光惹着媳妇,连亲姊都得罪了。
    他看着在外面转圈的贾赦,急忙跑过去作揖行礼:“姊夫,求你劝劝我姊,”贾赦跟他吹胡子瞪眼睛,“你如何我管不了,你且去劝劝你那外甥,才几岁就想跟着去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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