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已经看到了不远处迎接的楼桑村村民们,这些人身上流淌着的是与他一样的血脉,是宗室后裔,中山靖王之后。
    男女老少,都聚在村口,等待着携家带口的刘备归来。
    遥望着那些越来越近的族人,刘备已是望眼欲穿。
    刘备催促战马加快速度,刘禅带着白毦兵赶忙跟上,在身后是载着甘夫人一行人的马车。
    从战马上跳下来,刘备看到这些父老乡亲,看到被簇拥的着的刘子敬,刘备嚎啕大哭,走近刘子敬身边,扶着刘子敬泣声哭道:“叔父,玄德来晚了。”
    刘子敬听到刘备都是声音,双手抓着刘备,一双眼睛看不见刘备的面容,刘子敬颤颤巍巍的说道:“玄德啊,你的声音还是没变啊,几十年都在外面,乡音还是没有改变。”
    “叔父,是玄德没有能力,回来晚了。
    让您和族人们遭难了。”
    刘备哭着说道。
    刘子敬摇头:“你做的是大事,遭受的苦难也是我们的千百倍。
    如今汉室兴复,天下一统,结束了万千百姓的苦难,咱们之前受的难,都是值得的。”
    刘禅在旁边看了一眼年迈的刘子敬,心道这个老人深明大义,这一番话说下来很有格局,不愧是曾几次教导过刘备的长辈。
    刘备也为刘子敬的话深深的感动。
    刘子敬又说道:“玄德,这些都是族人们,老家伙们都死的差不多了,这些年轻人大多数都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你是他们的心里的英雄,与他们见见面吧。”
    这一群人中,与刘备同龄的只有寥寥十来人,刘备依稀还记得几人的名字,也有记错的,在刘备年轻的时候,这些族人都老实的待在家中务农,当年非常的看不起刘备的飞鹰走狗,四处结交,如今时过境迁,与刘备说话,已经有了许多拘谨。
    与众多村人熟悉过后,刘备也向刘子敬介绍了刘禅,以及甘夫人等人。
    见到刘备子嗣,刘子敬脸上泛起慈祥的笑容。
    见礼过后,刘备问道:“叔父,我母亲的坟茔在何处?”
    说起刘备的母亲,刘子敬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年最苦最难的还是你的母亲。
    孑然一身,你走之后,每年都往涿县城中打听你的消息,无数次遭受城中官吏的刁难欺辱,听到你打赢了战斗,回来往往是兴高采烈与村人诉说,若是回来失魂落魄,流着泪水,就是得知了你打了败仗。
    她每年都要在村口大路旁边,待上很多事日,一年里恐怕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看着大路,想要看到你回来。”
    “大王,你看那个石墩,每年婶娘都坐在上面看着外面,石墩已经很光滑了。”
    有族人向刘备指着不远处路边的石墩说道。
    刘备看向那个石墩,泪如泉涌,根本抑制不住,母亲自从自己离开之后,经常坐在这里等待着自己的回来,刘备好像看到了母亲的坐在石墩上面的身影,情至伤心处,刘备嚎啕大哭,身体站立不稳,刘禅赶忙上前搀扶着。
    快六旬的刘备,也已经年迈了。
    “我眼睛看不清了,让我儿子带你去你母亲那里看看吧。”
    刘子敬待到刘备哭声渐小,对其说道。
    “叔父,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刘备问道。
    一名族人说道:“大王,叔祖的眼睛是被奸人所害的。”
    刘备闻言脸上已经泛起了怒意:“谁伤的我叔父的眼睛?”
    刘子敬却摆了摆手:“十多年前的陈年旧账了,那些人也早就不知所踪了,不必在意,先去坟前吧。”
    刘禅对旁边的天网密探使了个眼色,又对刘备道:“爹,先去祭拜祖母吧。”
    祖母的坟茔在楼桑村东面的山上,坟茔被修理的干干净净,不是仓促修复的,应该是族人多有打理。
    站在坟茔前可以眺望到山下的整个楼桑村全貌,那一刻大桑树更是能清晰的看到,桑树下的宅院,正是刘备的过去的故宅。
    刘备在坟前嚎啕大哭,刘禅给祖母磕了头,接下来刘理、刘永磕了头,甘夫人、糜夫人等刘备的妻妾,也没有任何忌讳,都磕了头。
    与母亲数十年未见,再相见时,已经是阴阳两隔。
    如今儿子功成名就,正是要给母亲享福之时,母亲却已逝世多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不是所有人都能懂的。
    刘备现在就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在坟前哭了一个时辰,才被刘禅强拉着下了山。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楼桑村的族人们为刘备准备了欢迎他回家的宴席,这顿宴席一直喝到了第二天天亮,刘备喝的酩酊大醉,一会大哭,一会大笑。
    刘禅搀扶着刘备,走到那间简单修缮过的宅子面前,刘备抬头看着这颗遮天蔽日的大桑树,闭着眼睛,似乎是梦呓着对刘禅说道:“阿斗,这颗大桑树一定要保护好,这宅子是我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勿要忘本。
    还有我死后,不要大葬,更不要陪葬,也不要给我修陵,只需要简简单单,将我埋葬在你祖母埋葬的山上。”
    “爹,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刘禅看着闭着眼睛说话的刘备说道。
    刘备突然睁开眼睛:“我没喝醉,我现在清醒着,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说罢,刘备一把睁开刘禅,单手撑在墙壁,低着头不断的呕吐着。
    屋内的甘夫人、糜夫人一行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到刘备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一干女人扶着刘备赶紧进屋了。
    照顾爹的事情就轮不到刘禅了。
    刘禅在屋内看了一圈。
    这几间房子都保存着,屋内陈设也显得颇为陈旧。
    房屋的维护,也是族人们一直在做着。
    “欠这些老刘家的族人们,还是挺多的。
    只是今日在席间,也没见几个有能耐的年轻人。
    不过看我爹的意思,应该是不会管有能力没能力,现在只想着报恩了。”
    刘禅心中想道。
    如果是直接给官职或者说封爵,刘禅是绝对反对的,至于给官职、权力除开外其他的帮助,刘禅是没有意见,如今正是要树立一个规矩的时候,以顺利完成开国大政,像前朝那样大量封外戚、亲戚刘禅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昨夜一夜没有睡觉,屋内房间少,又有一些哄闹,刘禅自去白毦兵的营帐里睡了一觉。
    直至下午时分,刘禅才醒转了过来。
    洗漱之后,见到刘备已经在走街串巷,与村中族人各家各户都认识了一番。
    刘禅对正在桑树下休憩的二叔关羽问道:“二叔,这村子怎么样?”
    “若是天下太平,这村子正是顶好的村子。
    只是天下大乱,天下没有什么完好太平之处。
    不过在之后,这村子应该也会祥和平静吧。”
    关羽现在卸去了甲胄,穿着常服,坐在树下,非常的惬意,说起话来也没有了金戈铁马的味道。
    “好地方,若是没有天下战乱,我爹应该就在这村中务农,能陪着祖母平稳度过一生,然后娶一房妻子,生几个孩子,就此度过一生。”
    关羽闻言笑道:“若是没有战乱,我应该还是解良一个贩卖枣子的商人,说不定哪天也发家致富,成了一方善贾,绝不会去掺合什么天下事。”
    “哈哈哈哈哈,那二叔肯定是能成为巨贾的。”
    刘禅也笑了起来。
    刘备从远处走来,远远听到了关羽和刘禅的笑声,过来见两人问道:“说起什么事情,如此开心。”
    “我跟二叔说,如果没有黄巾之乱,大汉昌盛,天下太平。
    爹你会是什么样,二叔又会是什么样子。”
    刘禅说道。
    刘备想了下说道:“天下安稳,自然是没有我等这些人崛起成名的时候,但那是最好的,百姓太平安康,国家昌盛繁荣,若如此,我甘愿为乡间一农人。”
    三人又聊了起来,不免把张飞、赵云、诸葛亮、庞统都扯入了话题,脑补着这些人在太平时期,会是如何。
    在家乡待了十日,离开时候的刘备带着了族中十余个年轻人,在刘禅的反对下,才没有授予族中那些人官职,只是赏赐了大量的土地钱粮,又让村中孩童以后都免费启蒙、上学,让他们以后能为朝廷所用。
    诸如许多赏赐,都一一尽有,现在没有的,以后都会有,毫无疑问的是,这个楼桑村,日后必定是发达了。
    送走刘备之后,让族人们耿耿于怀的是,刘备没有赏赐族人一官半职,有人在刘子敬面前发牢骚,被刘子敬用拐杖抽打了许久,大骂这些族人贪心,不知好歹,一个个大字不识一个,还想着去当官。
    族人们被骂的再也不敢言当官之事了。
    刘备给了楼桑村的后代们一条康庄大道,在后来,刘禅一样没有亏待这些楼桑村的族人后裔,那些学成的楼桑村青年们,有能力的都受到了帝国的重用。
    在楼桑村的这安安静静的十日,刘备是在这一方村中成了小天地,但在幽州,却是已经变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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