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酒喝得朱秀五迷三道,深一脚浅一脚才回到家。
    一想到是和将来的状元公喝酒,朱秀举杯的频次顿时提高不少,笑容也愈发热情了。
    这可是妥妥的未来权贵呀,必须得提前投资,把关系搞得铁铁的。
    要是朱秀没记错的话,常无名将来还有个当宰相的侄子呢,老常家的辉煌还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
    两个家伙在会宾楼一通胡吃海喝,常无名倒像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店掌柜就笑盈盈地迎上来,亲自将常公子带到二楼雅座。
    常无名本想要二两玉薤酒给朱秀尝尝鲜,可惜这个月的存货已经没了,想喝得下个月提前预订。
    朱秀头次听说玉薤酒之名,好奇之下打听一番,听到二十贯钱一两的价格,差点没把他吓得滑到桌子底下。
    啥玉液琼浆呀?能卖二十贯钱一两?乡下一户五口之家一整年的生活费,就值这么一两酒?
    当即朱秀就觉得这八成是个噱头,就算是前隋时代的宫廷御酒,不靠炒作也卖不上如此天价。
    常无名是个会享受的,菜单都不用看,张嘴吧啦一通说,便将会宾楼的山珍海味搞了个齐活,俩人还喝了大半斗的高昌葡萄酒。
    就算没有喝上玉薤,这顿饭也是吃出了天价。
    不过一想到是常公子请客,朱秀也就顾不得替他心疼钱,放开肚皮手脚并用一通猛吃再说。
    酒不错,菜就一般了,没有朱秀想象中的美味,毕竟受限于传统烹饪理念,调味品也远没有后世丰富。
    就这种偏清淡寡味的菜色,朱秀仍旧吃了个天昏地暗,没有其他原因,太久没好好吃肉了。
    其实也是囊中羞涩所致。
    酒足饭饱结账的时候,掌柜脸上笑眯眯,嘴里却是报了个让朱秀心肝一颤的数目:“承惠,十四贯!”
    喵呀,将近仨月的房租没了,世家公子的奢靡生活想象不来。
    朱秀偷瞄一眼账单,菜钱不到一半,关键还是酒贵。
    常无名满脸红晕,打着酒嗝摆摆手:“记本公子账上!”
    掌柜的笑着应了声,翻看了一下账簿,提醒道:“常公子,您四月份和五月份在小店一共消费了九十六贯,这还没算今儿这笔,您看什么时候把账结了?”
    开元通宝分量不轻,也没哪个富户出门会带多少现钱,到这样的大酒楼吃饭,记账也是常有的事,朱秀倒是没觉得奇怪。
    只是一听常无名这厮竟然欠下俩月的饭钱没给,朱秀当即就吓得一个激灵,悄悄往门口挪了挪,准备一个不对劲就开溜跑路。
    这可是巴叔言巴家开的酒楼,没听说竹山县哪个敢在这里吃霸王餐,朱秀可不想因为一顿饭把小命吃没了。
    常无名倒是一点不慌,眼睛一瞪叱道:“催个甚?我常家难道会欠你这点钱不成?”
    店掌柜知道这常公子来头不小,又是本县陈县尉的弟子,笑呵呵地说了声不敢,就将他二人送出楼去。
    平安出了酒楼,朱秀松了口气,忙拽住常无名低声问道:“你咋欠下这么多饭钱?你有钱还吗?”
    常无名喷着酒气,嘿嘿笑着摇摇头,“不敢瞒朱兄,小弟身上一个大子都没有!”
    朱秀愣住了,急道:“那你还装大尾巴狼请我到会宾楼喝酒?吃巴大户的霸王餐,你想害死我?”
    常无名摆摆手,七分醉三分醒地憨笑道:“朱兄稍安勿躁嘛!来房州前,家父担心小弟乱花钱,便嘱咐师父断了我的例钱,家里每隔俩月,便派人来此,为我结清欠账!呕~说起来,月底就该到了,嘿嘿~~”
    朱秀闻言心中稍安,又道:“那你出门在外,平时的生活用度咋办?”
    常无名打了个嗝,不以为然地道:“一律挂账呗!都知道本公子的大名,我常家又不会欠他们的!再说,实在不行就报家师的名讳嘛!”
    朱秀登时无言以对,这莫非就是有家世背景背书的好处?
    俩人在会宾楼外分道扬镳,常无名一路歪歪倒倒,旁若无人地引吭高歌往县府而去。
    朱秀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暗暗摇头,这常公子性情放纵,行事高调,与他的稳健风格不太相符,若是跟这家伙相处久了,难免引人瞩目。
    不过常无名性格率真,才情颇高,又与他坦承相交,朱秀也比较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一时间,朱秀也有些为难了。
    ~~
    翌日一早,朱秀坐在后宅院里喝茶晒太阳。
    这副小身板还不太适应宿醉,搞得朱秀现在头疼得厉害。
    方翠兰气呼呼地冲过来逮着他就是一通训:“儿啊~你咋喝那么多酒呐?嗅着这味,好像是葡萄酒吧!”
    朱秀哭笑不得:“娘~您到底是关心我呐,还是关心我喝的酒?”
    方翠兰心虚般讪笑了下,脸色一板道:“娘当然是关心你啦!不是叮嘱过你,没满十六不许喝酒!咋不听话?”
    朱秀不慌不忙地道:“娘~今时不同往日,您儿子如今进了县学,成了生员,有不少同窗,相互间也得有个应酬和交际!昨儿个,跟您儿子喝酒的,可是陈县尉的弟子,温县常氏的公子!”
    方翠兰眨眨眼,忙好奇地道:“温县常氏?是个啥来头?”
    朱秀笑道:“名门世家,神都名流!简单来说,一家子都是当官的!”
    方翠兰一拍大腿,当即就道:“喝!跟他喝!我儿要是顶不住,把他请到家里,娘跟他喝!娘这就去打三十斤糟酒备下!”
    朱秀目瞪口呆地望着老娘风风火火地出门而去,耸耸肩表示很无奈。
    糟酒不贵但是较为辛辣,度数也稍高,以常无名的量,怕是没两杯就得倒,跟方翠兰喝,怕是能把他喝哭了。
    没一会,周进财和王昂气喘吁吁地过来,他俩忙着将陶家送来的一百贯钱安置好。
    “都挪到库房里了,一百贯可真够重的!这陶家还算讲信用,先前我还担心他们想赖账呢!”周进财擦着汗笑道。
    朱秀淡淡道:“陶家当然不想给这笔钱,不过当着葛县令和陈县尉立下的字据,他们不敢反悔罢了。”
    “昂兄,这几日劳烦你看紧些,不用出城砍柴了,把家底守好。咱们现在的钱够用一阵子了。”
    王昂重重点头,话不多,但是朱秀知道他记在心上。
    周进财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的纸,用力抹平,说道:“永清县有一个顶有名气的匠人,叫做鲁恺,精通木活铁活,还懂盖房子,自称鲁神斧,因为通晓一些术法,人送外号鲁半仙!为人傲慢的很,给人做活全看眼缘,顺眼的就给人做,不顺眼就不做。
    听说去年巴叔言扩建宅子,想请他来干,人家愣是不肯来,给多少钱都不干!气得巴老爷差点派人去抓他!不过鲁恺也不是吃素的,听说跟永清县衙关系不错,人家也护着他,就把巴叔言给挡了回去。这是我打听到的地址,他就住这!”
    这么一说朱秀来了兴趣,稍一思忖,说道:“咱们即刻启程跑一趟永清,去见见这个鲁神斧。还有几日我就要去县学读书,在此之前,可得把造大纺车的事情给定下!”
    当即,朱秀和周进财打点一番行装,雇了辆骡车,出城往永清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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