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门扉仿佛就在眼前敞开,死亡的气息将要吞没所有的生者。
    当魂元妖俯冲而来,那种夺命的杀机让人头皮发麻!
    龙文牧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开,全身的神经都被无形的利刃刺痛,生死刹那的危机感让他行动比思维更快,闪电般暴退!
    庞大的身躯前扑撞碎岩壁,碎石如雨,而那庞然大物一步便跨越了彼此的间距,直坠在龙文牧原本所站的地方。掀起的尘土化作一面高不见顶的土墙,地面龟裂,岩石掀起,就像腾空而起的土龙。
    龙文牧哪怕在防备的状态,也被气浪给掀飞了出去。皮肤灼热且刺痛,他顺着那股推力疯狂的倒退。
    不知怎么的,这头妖兽居然在这种时候盯上了自己?
    魂元妖一次没能扑中,庞大躯体第二次腾空而扑。躯体巨大,却不笨拙,速度快的出奇。
    龙文牧还没奔出太远,就被背后一股冲击给掀飞了出去,那只是魂元妖落下带起的余威。
    蜕变了一半的魂元妖,速度远在龙文牧之上。龙文牧在冲击力下形如乱流中的枯叶,视野里天旋地转,落出不知多远才稳住平衡。
    魂元妖虽然蜕变没能成功,但这份强大也能媲美修道者,足以让龙文牧望尘莫及。
    龙文牧咬紧牙关,拼了命的飞遁,虽然知道跑不过,但为了保命还是得跑。魂元妖按理说是凭生前的本能行事,不该一直追着自己不放。
    但还没飞出多远,背后一道涟漪辐射而来。涟漪扫中他,他凄厉的惨叫,折翼的鸟般直挺挺的落了下去。
    灵魂冲击,随着魂元妖成长,这种冲击的威力已经远胜最初。
    龙文牧跌进一片碎石里,全身痉挛,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眶里遍布血丝。
    头痛的快要裂开,但生死关头,他哪敢喘息,忍着剧痛想要起身……头顶上巨大黑影突然落下,像是天塌了一般。
    魂元妖的后足重重的踩在了龙文牧所在的地方,以它如今的强大,就是半步修道的强者被踩中,也会顷刻化作肉泥。
    四周的尘埃逐渐的沉下去,魂元妖巨躯渐渐腾空,后足轻轻的抬起。
    深陷的足迹里,有一道躺着的人影。
    龙文牧张着口,把大量的空气吸进肺里。周身外一层屏障若隐若现。是弱水珠的屏障救了他一命。
    魂元妖张口厉吼,几乎没有时间间隙,再次朝地面撞下,后足又一次重重的落下。
    咔嚓声夹杂在土石崩碎的声音里,当后足抬起,凹地的中央,弱水珠的屏障已经遍布龟裂。
    弱水珠是当初穿越通天道时候用来保护船只的东西,这屏障的根本作用是抵挡水流压力的,而不是用来防御攻击的。所以在应对正面的攻击时,防御力还是有所不足。
    龙文牧躺在屏障的中央,手中握着的珠子光芒暗淡至极。防不住了呀,他苦笑。
    魂元妖第三次俯冲,这一次撞击中,破碎的声音格外明显。
    当魂元妖离开那处凹陷时,弱水珠的屏障已经消失无踪,躺在那里的只有一个血淋淋的人。
    龙文牧咧起开裂的嘴角,苦笑无声,手中的圆珠已经碎裂成无数块。
    第三次冲击,弱水珠在损毁之前帮他挡住了绝大部分冲力,可光是余下的重压,都差点将他压扁。
    他浑身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内脏恐怕都破碎了。
    在正面的交锋中,他已经记不得上次遇到这样濒死之刻是在什么时候了。也许是直面天妖九婴那时候。
    充满整个视野的头颅停在他的两丈之上,那双幽蓝色的眼睛瞳仁狭长,像猫的瞳孔。
    它在打量龙文牧,鼻子里喷出的每一次吐息都无异于一场风暴。
    它在观察着龙文牧,又或者说,它在寻找着什么。
    在这个渺小的人族身上,有种某样对它有致命吸引力的东西。对于没能完成蜕变的它,这样东西至关重要,这种需求源自于本能。
    它轻轻的嗅着,一双巨眼滚动。
    龙文牧不知道它在看什么,毕竟它太过巨大了,自己在它跟前跟砂砾没什么两样。
    魂元妖的头颅轻轻的晃动,小心翼翼的张开血盆大口,生怕把眼前的蝼蚁碾碎一般,轻而缓慢的咬了下来。
    至关重要的东西就在这只蝼蚁身上,本能告诉它,要将他整个吞下。
    巨口缓慢的闭合,崛起大片泥土。
    谷中狂风吹拂,像是在诉说着一场悲剧。
    有声音在怒吼,一道染血的流光在魂元妖的齿间窜了出来,停在半空中。澎湃的妖气包裹着浑身鲜血的人,龙文牧的半边脸庞都被鲜血浸染。
    不可能逃得掉,但怎么甘心就这么去死!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怎么甘心死的这么荒唐!
    魂元妖猛地抬头,顷刻从那种小心翼翼的状态重回狂暴,暴怒着朝着龙文牧张口咬下!
    龙文牧全身覆盖诡异的纹路,铭痕催动到极致,以远超常态的速度朝旁边飞去。
    成功躲开了巨口的撕咬,还不等做出下一步反应,一道涟漪跌宕开来。被波及,龙文牧宛如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的朝下坠。
    坠落的途中,偌大的妖头斜向撞来,半个头颅都撞进了一侧的山体中。
    头颅脱出,大片的土石脱落。在山体的凹陷里,龙文牧陷在石缝里,从头到脚都是血红色。
    他勉力睁着眼,以咬碎牙齿的力气朝前挣扎。
    铭痕的力量完全不够,在过去,铭痕这招曾帮他应对过不知多少强敌。然而这个一直作为压箱底的强大招式,在魂元妖的面前终于变得脆弱不堪。
    还不够,龙文牧挣脱出来,全身都近乎散架的剧痛。鳞片自皮肤下生长出来,面容逐渐狰狞。肌肉慢慢的收紧,坚硬的像是拧在一起的钢铁绳索。那些断裂的骨头被强行顶回原位,超常的恢复力让其瞬间接驳。
    他的身躯膨胀了一圈,每个骨节都高高凸起,外表已经跟正常人迥异。
    妖化!
    不管是否会暴露,也不管会有什么后果,在生死关头,他根本顾不了这么多。
    铭痕之上叠加妖化,两道底牌同时祭出,失控般朝外扑去。
    还不够……只是这样还不够……道力运转过全身,充斥四肢百骸。
    一道涟漪扫过,龙文牧惨叫着朝下方跌去。不过比之前好很多,还没落地就恢复了清醒。冥冥中,好像已经开始习惯这种魂魄冲击的感觉……丹田里,第三妖痕不知何时竟变的滚烫,像是浇筑了铁水,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逐渐引燃……
    还不够,这样还不够……
    龙文牧落地的瞬间,头顶上巨爪踏下。
    倘若自己死在这里,那些还没做到的事通通都将成为泡影。
    自己能越阶对敌,可在真正的强大面前,依然弱小无助。
    有什么东西突破了内心的封锁,就像是拨开了心脏,从里面剥出了一团炽热。
    有东西正在破芽而出,明明在绝死绝命的交战,却依然感觉自己还有余力。
    龙文牧又一次被巨力撞进了岩石里,不过他马上就挣脱出来,妖化的恢复力快速的修补伤势。
    他的眼仁是赤红的,但并不是血丝,而是充血一般,宝石般的眼仁慢慢的缩成一条竖缝。他的额头冒出两个肉角,肉角中有坚硬的骨头长出来。
    全身已经不同于人族,而这种改变此刻越发的明显。全身的骨头变得更加坚固和壮大,形状也更加扭曲。
    鳞片顺着脖子往上,一直覆盖到两鬓,额头的皮肤变的坚固,就像长出了一层骨头。
    他四肢着地,尖锐的利爪扣抓着地面,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还不够……还能再继续……还能再深挖出没能发掘的余力。
    身体的后方,妖力凝聚成一条尾巴,每处纹路都纤毫毕现,与实物无异。
    从未有过的畅快感,从未有过的杀戮的欲望,现在的他,浑然就像头真正的妖兽!
    山谷的上方,周不同和封渡怔怔的看着深涧下发生的事。
    尘封谷建宗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发生妖尸蜕变这种事。但是比起魂元妖,龙文牧此刻的改变更让他们骇然。
    “这是,黑龙殿的妖化之术。”封渡沉沉说。
    圣盟和黑龙殿是对立的存在,彼此冲突不在少数。封渡作为帝阳境强者,见过的黑龙殿之徒不在少数,当然也见过妖化。
    “他是……黑龙殿的人?”周不同凝重道。心说难不成是黑龙殿潜伏进来圣盟的人,在过去,这样的人不是没有过。
    “这倒不定,他施展的妖化与正统的妖化有别,他兴许是从别的途径接触到此术。”封渡说。
    虽然不能通过一个招式便一口咬定龙文牧的身份,但有件事是肯定的,龙文牧此刻施展,是邪道的秘术。
    据封渡所知,妖化分为四重。施展第一重,人与妖傀相似,外形似人似妖。而进展到第二重,觉醒的乃是如妖兽般的狂暴之心。进入此层之人,嗜杀成性,而且最关键的是,但凡进入第二重,实力将是第一重的数倍!
    山崖之下,厉吼声不绝,这是那个四肢触地的人发出的吼声。
    “第二重……”封渡低头凝视 ,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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