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将白母安顿回普通病房,已经是深夜。
    白父靠在病房里提供的椅子上睡了。
    雨下得很大,白靖宇回不去了,只好在走廊的长椅上将就一晚。
    灯光很冷,阴沉沉的,白靖宇有心想给杨子萱发条消息,但抬抬手还是放弃了。
    折腾了一天,他太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有人推他。
    “是白靖宇先生吗?请跟我来。”
    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揉揉眼睛,下意识地就跟着走了。
    “你要去哪儿啊?”他问。
    对方也不回答,只是往前走。
    不一会儿,就出了医院大门,又走了片刻,再抬头,白靖宇就看见一块黑色的招牌:恶魔许愿屋。
    那人推开门,风铃叮当响了一下,白靖宇跟着进去了。
    一个同样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轻轻鞠了下躬,“欢迎光临。”
    “这是哪里?”白靖宇发现坐在一把椅子上,莫名其妙地问。
    “欢迎来到恶魔许愿屋,”那人坐在他对面,终于显露出真正的面貌。
    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面容俊朗,眼神深不见底,竟然比他还要帅上几分。
    “你是……”白靖宇转头再看女人,忽然认了出来,“唐笑,你是唐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笑很尴尬,冲小莫嚷道,“我说我要戴面具吧,你偏不让。”
    “没关系,他现在在做梦,梦醒了,不会记得你的,”小莫解释了一句。
    勾人入梦什么的,完全是魔鬼的入门级技能,根本不需要学习。
    再配合他新办的公众号,在许愿屋覆盖的范围内,只要有任何人动了和魔鬼做交易的心思,小莫就能通过梦境把他拉到许愿屋来。
    方便得一批。
    唐笑对这个功能却极为忌惮。
    她觉得照着小莫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人类全被蛊惑了。
    到时候没人脚踏实地地去奋斗,全想着来和魔鬼做交易。
    身为蜀山小师姐,她必须要阻止魔头的阴谋。
    既然打不过他,那就潜伏进去,从内部攻破。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接受小莫的条件,来给许愿屋打工。
    虽然……每个月两万块钱,是很多啦。
    “白先生,您现在的处境,我们已经了解了,只要您愿意付出一点点代价,在这里您可以实现任何愿望,您是想谋财害命,还是想升官发财?”小莫问。
    “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是在梦里,白靖宇还是保持着相当的警觉,“什么升官发财,什么谋财害命,我怎么会谋财害命?!”
    “不是你自己想来的吗,‘如果妈妈真的死掉的话,会轻松很多吧’,你是这么想的吧?”
    小莫笑了,指指他的心脏部位,“我听到你内心的呼唤,所以来帮你。”
    人类啊,总是不肯面对心里的黑暗面。
    非要他来戳破。
    果不其然,白靖宇面色一变,“你是谁?你胡说!”
    “你说是就是吧,不过我们可以玩个游戏,你看这里有三个瓶子,你可以任选一个。”
    小莫一挥手,桌面上顿时出现三瓶颜色不同的瓶子,“这瓶红色的,代表寿命,一瓶就是十年;这瓶灰色的,代表诅咒,可以让人死于各种意外,爬山、游泳都可以用。”
    “最后一瓶黄色的,代表人世间的机遇,你这么努力,这么能干,缺的不就是机会吗?”小莫循循善诱。
    听完这三个瓶子的介绍,白靖宇的瞳孔收缩一下。
    如果眼前这个男子说得是真的……
    “想好了吗?”小莫问。
    对于诱惑人类做出选择,他已经很熟练了。
    “我,”白靖宇看着最后一个瓶子想要说话,唐笑在一边提醒道:“学长,你可要想好了再选,不同的瓶子要付出不同的代价。”
    “对,买东西总得问问价吧,我要先听听代价。”白靖宇改口道。
    “有道理,“小莫点点头,然后“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整个许愿屋仿佛被凝固了一般,白靖宇如同雕塑,一动不动。
    小莫回头对唐笑道:“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唐笑伸出一只手在白靖宇面前晃了晃,发觉他已经完全被凝固了,心里对小莫又多了些忌惮。
    如果那天小莫用这一招对付她……那她还真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仍人宰割。
    “你想赌什么?”。唐笑警惕地问。
    “就赌白靖宇,你的这个好学长,最后会选哪个瓶子。”
    “肯定是第一个,”唐笑毫不犹豫地说,“每个人心里都有邪念,我相信学长,如果他有机会救妈妈,肯定会救的,这是人性之光,你们魔鬼不会懂的。”
    “呵呵,人性之光……“小莫好像听到了笑话,要是真有这东西,许愿屋早就倒闭了。
    “我赌他选第三个,如果你输了,后面的仓库归你打扫。”
    许愿屋的仓库就在吧台后面,好多年没人打扫了,里面全是灰。
    小莫几乎不进去,要用什么东西,都是让东西自己飞出来,也是懒得可以。
    “那要是你输了,就得放我一个月假,”唐笑也是不甘示弱,直接狮子大开口。
    小莫冷笑,“那他要是选了第二个呢,你这个月的工资就不用发了。”
    “肯定不会的!”
    “输了你可别哭。”
    又是“啪”的一个响指,许愿屋内重新恢复了正常。
    准确地说,只有白靖宇一个人恢复了正常。
    小莫拿起了第一只瓶子,“寿命的代价,当然也是寿命,你真那么孝顺的话,你愿意用十年寿命,换取你母亲健康地多活十年吗?”
    他特意将“健康”两个字咬得重了一些。
    事实上,“寿命”绝对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资源之一,许愿屋里气运还储藏着一部分,而“寿命”也仅有这十年而已。
    至于“健康”,只是“寿命”的附赠品而已。
    毕竟,如果一个人付出那么大代价,向许愿屋求取十年寿命,结果当了十年植物人,那也太亏了。
    他要真这么干了,那属于欺骗消费者,是要被投诉的。
    唐笑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但小莫话里的意思,还是听出来了。
    “也就是说,阿姨的伤会自己好的,她可以健康的,”唐笑在一旁劝慰着。
    “学长你想想,阿姨把你养大有多不容易,她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才有了健康的机会,”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小莫。
    魔鬼虽然老是蛊惑人类,但如果利用得好,还是很有用的。
    “虽然寿命是很珍贵啦,但没有什么比母子亲情更珍贵的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再慎重考虑一下。”
    白靖宇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
    小莫又拿起第二瓶,“这个瓶子是诅咒,它的代价是——没有代价,你想要,可以随时拿走。”
    “你这是犯规,”唐笑气得大声道。
    她才发现这家伙是个魔鬼,果然够无耻。
    小莫白了她一眼,“至亲之人的诅咒,这不就是最大的代价吗?”
    白靖宇的眼神在灰瓶上游移不定,冷汗丝丝直冒。
    十年了。
    那间四十平米的小屋里,白母痛苦了有多久,白靖宇就痛苦了有多久。
    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一日三餐全在床上,大小便失禁,一到夏天,每天都要擦洗身体,异味充满了整个房间,苍蝇赶都赶不绝……
    白靖宇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过完了整个少年时光。
    读大学后,他努力地想要过去那样狼狈的生活说再见。
    可是他知道,他的外表塑造得有多完美,内里就有多不堪。
    “阿姨一定很辛苦吧,这么多年,”小莫看着白靖宇的眼睛,说出了最可怕的话,“如果能帮她解脱,她应该也很高兴吧……”
    “她解脱了,你也就解脱了……”
    “解脱……”白靖宇看着灰色的瓶子,有些失神。
    ”学长,这不是解脱,这是魔鬼的诅咒,你要想清楚,”唐笑在一旁叫道。
    “对,对,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这么做呢……”白靖宇抬起头来看着小莫,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你休想蛊惑我!”
    小莫悠悠地叹了口气。
    读心术是不会骗人的,明明就是你内心的想法,我只是帮你说出来而已。
    为什么要装成受害者呢,搞得我很邪恶一样。
    唐笑也轻轻舒了口气。
    她虽然不喜欢白靖宇,但也从丁雪和杨子萱的口中,得知这个学长的为人。
    如果白靖宇真的选择了第二瓶,那她真不知道该如何保持“守护人类”这个信念了。
    万幸,人性还是能经受住考验的。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第三瓶吧,”小莫拿起了第三只黄色的瓶子晃了晃。
    “人世间的机遇,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遇,只要有了它,一个英语老师也能踏上风口,成为首富……你早就想好要这一瓶了吧?”
    “代价是,你将永远失去爱的能力。”
    “什么意思?我不能再有感情了?”白靖宇追问。
    小莫笑了下,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错,虽然如此,但你还是可以感受到别人的爱……做一个永远冷静,永远理智的人,这对成功人士来说,算不上缺点,甚至是优点吧?”
    “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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