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安大人还不知道么?吹牛的本事无人能及。”
    刮来一阵西风,安惩瑟缩了脖子。真是沁入心脾得冷。
    “现场应该没什么可疑之处了,将尸体抬去再好好查验一番。袁捕头,此案还需劳烦诸位多费神了。”华庚寻道。
    离开隋溪,同安惩回府的路上,华庚寻突然道:“这连环杀人案牵涉若干人命,更有损世风教化。今天下河清海晏,哪里容得半点泥秽污糟?本官身为御任知州,理应为皇上分忧解难。安大人,我们务必要赶在事态扩大之前抓紧破案,否则,日后这案子若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再由那些朝臣们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可就真不好办了。”
    安惩忙道:“下官不才,愿竭尽所能,争取十日内查些个眉目出来!”
    “十日?太长了。”华庚寻下轿,对准备行揖恭送的安惩道,“三日,就三日。”
    “三日?”安惩愣住,喃喃重复着,待转回神来,那华庚寻却早已没了影迹。
    安惩黯然折身而返,鬓角眉棱都写满落寞。旁人只道他忧愁这桩案子,却如何知晓其心中所思所虑——
    从他忆想当年之刻起,那华庚寻便再也没拿正眼瞧他。无意,或是刻意,始终避着他的视线,再无有任何交集……
    、第五幕 夜审
    “大人,现在那嫌犯沈七突然翻供,证人又莫名其妙落水溺亡,本就难查的案子,知州大人居然只给了三日期限,这可如何是好?”堪堪回得府中,那衙役头领就摆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安惩倒是气定神闲:“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者,知州大人也是急于破案,自会协助我们。”
    那衙役却不以为然:“大人,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依属下看,那知州大人保不齐是故意发难。”
    “住口。”安惩斥道,“华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大人息怒,属下知道您与知州大人交好多年,情谊深笃,但毕竟物换星移,只恐人心善变……属下倒有一计,或可暂解燃眉之急。”衙役道。
    “何计?”安惩问道。
    衙役左右探了探,附耳道:“既然上头催得紧,那我们只能顺应其意,三日内给他们一个结果。”
    “你的意思……”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妨便造些证据,做实了这场意外。”
    安惩却道:“这不像个意外,也许凶手真的另有他人。”
    衙役又道:“那也不难,反正他们要的只是早日结案而已,我们提个人犯来,胁令他招供画押,先交了差再说。”
    安惩瞪了半晌,道:“这岂不是颠倒黑白么?”
    衙役双膝一曲,长跪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三日期限,莫说破案,连线索都很难找全,到那时,朝廷随便安个罪名都会牵累大人您哪!”
    “不要说了。”安惩大摇其头,“我既为父母官,又怎能欺上瞒下,践踏法度,行此奸佞之事!这桩案子,我会想办法,不劳尔等费心。”
    见安惩如此冥顽不灵,那衙役愤然起身,一跺脚,拂袖离去。
    衙役一走,安惩才顿觉心中堵得慌,忽而想到顾师爷那封未及拆阅的信,寻思着或许有用,两手探袖一掏,却掏了个空。再上下摸索了两遍,依然无果。
    安惩傻了眼。明明记得自己把信好端端地塞入袖中,怎会丢了呢?方才与己接触的,也仅华庚寻一人,但他绝不会……
    “毕竟物换星移,只恐人心善变。”衙役是这样说的。
    人心善变么?
    可是……
    可是六年前那一段日子,其实,是很美好的啊……
    当年,安惩尚未弱冠,成日里除了习文弄墨,便是守着家中那一扇朱漆大门。因为每隔几日,门外就会有书信邮来,而每一次几乎都是给他的。
    “公子,公子!你的信!”
    果不其然,今日书信又如期而至。安惩欢呼一声,喜滋滋地朝门口奔去。那书僮也是乖觉,及时收了脚——他可不愿重蹈初初几次同少爷两个撞得人仰马翻的覆辙。
    “她答应了,她答应了!”扫完信,安惩抓住书僮的肩膀猛摇,“华家小姐答应与我见上一面啦!”
    “恭……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好容易眼珠子复了位,书僮赶紧道贺。
    “十六日戌时,逸野亭,十六日,逸野……”安惩反复叨念着,忽然“啊”地叫道,“不就是后日了么!我、我得赶快准备准备。”
    书僮也是服了这安惩的一惊一乍,道:“不是还有两天了嘛,公子不必着急。”
    “你懂什么?”安惩正色道,“我要亲自跟她提亲!”
    这下那书僮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不过话又说回来,公子能这么快恢复精气神,却也是托了那“华家小姐”的福。就在年前,因夫人突染恶疾,不治身亡,公子受此打击,满心悲痛,就此郁郁寡欢,食不知味。元宵节那一天,公子独自出门,没想到他苦着脸出去,却是昂着头回来的,手里还提着出门时带的那盏红绸花灯,气色也好了不少。
    后来才知道,那一晚,有人给他的半阕《鹧鸪天》续了词,续得很妙,安惩看后心情居然大有好转。可惜当时他避了人群出市集漫步去了,没见着那续词之人,便留下住址,贴上灯穗,又沿路走了一圈,回来后竟见那人也如法炮制地留下了住处,并落款“华氏”。安惩观其笔画隽秀,猜测是女子所书,莫名就生出许多好感来。
    再后来,这二人便以书信来往,内容多不外乎填词赋诗,其他诸般尽皆隐晦藏掖。似有默契,又似恪守,一切只在无言中。但那安惩到底是个血性儿郎,最先耐不住,在词作中吐露心语。谁承想那华家小姐也是个颇解风情的痴儿,回了一首词作相应,把个安惩看得是欣喜若狂。
    如今眼见终于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书僮心里也着实替公子高兴。况且这事儿家里也是知道的,并未表示过反对,等于默许了下来。
    若真能成了这桩姻缘,不失为皆大欢喜。
    十六日转瞬即至。安惩到达扬州城郊逸野亭时,比约定足足早了半个时辰。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年那一间就水而立的亭台,初夏的风婉约怡然,吹来柳絮翩跹,吹得人心荡漾。一轮浅月堪堪跳出山头,挂在美人靠上,教人不由遐想佳人斜倚玉盘的绝美景色。此地此境,当不负演绎一段雀桥相许的传奇。安惩只恨光阴太长,来回背手踱步,似乎这样便能让时间走得快些。
    等了好久好久,仿佛一夜将尽,终于,极目天地一线处,浮上了两个身影,缓缓行来。安惩心突突地跳,立时就要拔腿迎去,又恐惊了伊人,真真是举步维艰,这书中所述患得患失的滋味,现下他可算切切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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