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看了他一会,扑过去皱起眉头,“陛下,你要快些好起来呀,陛下说过,春天的时候就带臣妾去看凤凰花。”
    这时一直沉默的护脉龙神开口了,“那便是帝姬。陛下自接她入宫,便被蒙蔽了心智,凡事都依着她,那女子实际靠画皮保持容貌,依食人心而存活,这妖姬告诉帝君,说她久病成疾需要以人心为药引才能医好,又说自己体质阴寒需要至阳之人的皮肉补身,否则便会死,帝君为了救这妖姬的性命,才一时昏头,大开杀戒……”
    陆臻在屋里慢慢显出身形,看了半响,才道,“这张皮,画得真好。”
    那女子闻此蓦然转过身来,也不惊慌,很欢喜似的咧嘴笑,“谢谢,我也觉得很好看。”
    陆臻慢慢依着案几坐下来,“他快死了,你知道么?”
    “人不都是会死的吗?”那女子睁大眼睛眨了眨,捂住胸口,“没有心,就会死,人太脆弱了,我也一样。”
    “那你还是欺骗他了。”陆臻看着画心,那张皮美轮美奂,栩栩如生,像一件绝佳的艺术品。“他快因你而死,你却还好好活着。”
    “我没有心,会死的,他说过,他愿意为我而死,所以我不算骗他。”
    那女子振振有词的回答,下一刻却忽然露出歹毒的神色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那么爱他,怎么会欺骗他呢?我只不过是想活着,好好活着跟他去看凤凰花,这有错么!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本宫的事!?”
    最后一句几乎是画心尖叫着吼出来的,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后退着从眉间溢出黑色的戾气,化成利剑直直插过来,吾辈杆在一边听见陆臻喊了声小心,一把被推开,一道红光迎着戾气劈头斩下,黑色被尽数吸了进去。
    吾辈心里一暖,这么些年,吾辈护天护地护旁人,被当做行走的教科书和功劳簿,从来被默认为守护这个吾辈开辟的天地是分内之责,被旁人保护,还是头一遭。所以吾辈欢喜了一下,随即又忧了一下,因为方才,吾辈确实没有能力躲开那把戾剑。细思吾辈当年只是失掉了一半的灵魄,在降魔塔关了太久可能也会消磨掉一些灵力,但万万不至于连一把剑都躲不开,吾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一喜一忧间,陆臻指尖红光大盛。
    画心被陆臻指间的红光束缚,戾气铺天盖地朝她天灵盖回涌,撕心裂肺的喊叫回荡在宫里,护脉龙神不忍再看一般闭上眼睛,躺在龙床上无法动弹的男子微微颤抖着骨瘦如柴的双手,慢慢落下一滴泪来。
    该是很痛的。画心,我为你负尽天下人,却还是没能如愿带你去看看凤凰花。
    你曾说人都会有下一世,下一世我不再是帝王,你也不要再做食人心的妖怪,好不好?但妖怪是不是没有下一世呢?我的罪孽这样深重,大约也是没有下一世的。所以我想好了,这辈子都依你,就任性一回,只爱这一辈子好了。
    画心啊,你穿宫装的样子最美了,你笑着喊我陛下的样子,比日月星辰和轮回往生都珍贵。
    被戾气吞噬的女子抱着头声嘶力竭尖叫着,慢慢褪下精心绘制的皮囊,露出森森白骨,她恍然望着眼前行将断气的年轻帝王,忽然觉得比没有心还疼。在苟延残喘的很多年里,她被无数男人抛弃背叛过,便以为男人都是一样的,三心二意虚以委蛇,爱的不过是自己这副发臭腐烂的皮相。但眼前这个人,却会答应带她去看凤凰花,明明很优柔懦弱的一个人,却会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天道轮常,陪她疯得肆意而真诚。
    尖叫声渐渐消逝,风卷残云的戾气瞬间吞没了碎裂成千万片的嶙峋枯骨。
    “倒行逆施,怨气太深重,迟早会被反噬。”陆臻抱臂摇头,他弯腰拾起一片遗落的小小骨节,把它镶进一块血红的雨花石里。
    “留作纪念么?”吾辈好奇道。
    “当初带骨姬回府,本座答应要帮她找回姐姐。”陆臻把雨花石揣进袖子,回头望了眼病榻上快要断气的青年帝王,“凡人真奇怪,明明寿命如蝼蚁,却还敢这么折腾。”
    “正因为他们寿命太短,如蜉蝣朝生暮死,所以凡人们很早便懂得珍惜,懂得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相爱,相守,再一同死去,这其中,多少恨别离,喜相逢,就是因为短暂,才动人。他们只能激烈的活着,把我们需要用上千年来体会的情感,在短短数十载里都经历一番。”吾辈跟在陆臻身后,一不小心就说得多了些,等闭了嘴,已经出了宫门,盘亘在京畿月朗星稀的夜空。
    “哦?看来石生对人情世故了解颇深。”陆臻笑着看吾辈,“想来也是,本座好像学什么都晚了些,跟这些七情六欲活得缤彩纷呈的凡人,根本没法比。”
    吾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干巴巴道,“晚一点没关系,学到了才是正经。”
    一颗星星划过眼前,接着无数颗星星接连落下,爆发出耀眼的光辉,再彻底熄灭。吾辈知道,帝王星坠落,地上的这个王朝在今夜覆灭了。长生殿的帝王在此刻逝去,天上守护帝王星坠落的辰兮又该是彻夜未眠。
    吾辈在漫天流星里望着一袭绯衣的陆臻,第一次生出,如果先遇见的是他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你等我一会。”陆臻落到地上,弯腰捧起一抔黄土大大拉拉捏出个人形来,依稀可见是个憨态可掬的娃娃。吾辈拿过去又打磨的细致了些,在嘴角捏出一个弯弯的弧度,才忽然记起来,为何初见阿笙的笑觉得那般熟识。洪荒之初吾辈陪同女娲造人,每个泥人的嘴角都被我们捏出浅浅的笑纹来,再挥手淋上黄河水,数以万计的泥人便有了生命。所以每个凡人天生就是会笑的,就好比他们天生就会哭一样。
    “阿笙,你的肉身没了不打紧,这副身子照样可以寄存你的魂魄,什么时候你放心下了你娘亲,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们。”
    吾辈蹲下身摸摸阿笙的脑袋,捞了些忘川水洒在泥娃娃身上,泥人便生出血肉,阿笙的魂魄慢慢融进去,然后眨了眨眼睛,“谢谢你,石生哥哥。”
    吾辈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无垠地狱门口,看着鹅黄衣裳的小娃娃趟过冥河,慢慢走远,竟有些心疼的情绪。转身看见陆臻靠在桥头,背后是一望无垠的彼岸花田,鲜红诡艳的硕大花朵铺满河岸两侧,美得如火如荼。
    “石生,陪我坐一坐吧。”
    、心悦
    吾辈最近在冥界很红,红得发紫的那种。就连在阎王殿当差的黑白无常,在勾人魂的时候都会对那哭哭啼啼不肯走的痴男怨女说一句,哭哭哭,净知道哭!你要是到冥府见过魔尊大人是怎么宠那石头精的,估计连胎都不愿意投了。
    也据说青丘狐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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