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茫茫,海水淼淼。
    俄而有一群海鸥一掠而过,撒下一阵清脆而又嘹亮的咕咕声。
    张顺一脸惊奇的看着面前的场景,颇有当年玩大航海游戏的感觉。
    若非如今自己身份非同凡响,他恨不得乘船遨游四海,享受着开启一个新时代的快感。
    只是可惜,这个新时代可能由他亲手开启,但是这辈子恐怕他都没有机会参与其中了。
    实际上,别说乘风破浪,游遍五洲四海。
    哪怕他这一次乘坐海船的壮举,就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原来这时代出海,哪怕是近海航行,也是一件九死一生的行为。
    这个时代没有天气预报,同样也没有回音探测仪器。
    一个运气不好,遭遇了风暴,或者暗礁,船毁人亡亦是常事。
    张顺身为三军之主,身系天下安危,哪个敢让他冒这个风险?
    莫说赵鲤子、黄守才、孙可望、李自成一干人等,就连郑芝龙以及董小宛、顾启姬、卞玉京、卞敏四女亦极力反对。
    奈何孙可望要尽快前往日本贸易,而李自成又要主持抄家和夺取江西重任,两人都无法反对到底。
    而黄守才和四女又人微言轻,这才让张顺轻易“得逞”。
    “殿下,船头风大,你赶快回船舱躲一躲吧!”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喊声响起。
    张顺回头一看,却是脸色有些发白的董小宛。
    “哈,这有什么好怕的?”张顺笑着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脸盈盈的问道。
    “别摸我的头!”董小宛不满意的打开张顺的大手,鼓着腮帮子,呲着小虎牙道,“不然,别想让我给你做晚饭吃!”
    “哈哈!”张顺闻言笑了两声,不知是认输了,还是对这个威胁不屑一顾。
    “殿下,这一次你实在是孟浪了!”就在这时,顾启姬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正色对张顺道。
    “孟浪?或许吧!”张顺摇了摇头,若有所指道,“有些事情,如果不能亲身体会一下,你是不知道里面的深浅的!”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顾启姬本来还凛然正气,结果听了这话,顿时不由羞红了脸,转身跑掉了。
    “哎,我说正事儿呢,你想哪儿去了?”张顺见状,不由哭笑不得。
    “不知羞,不知羞!”不意张顺话音未落,董小宛早可爱的刮了刮脸皮,也跟着跑掉了。
    “一群小巫女!”张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又把目光方向了船外。
    他乘坐的这艘船,便是新建的“封舟级”风帆战列舰,被他十分偷懒的命名为“天津号”。
    这一艘战舰体型庞大,船体呈u字型,十分适合远洋航行。
    但是,由于船体过深,其实有点不太适合在长江以北的海域航行。
    上一次赵鲤子带领船队南下之际,差一点就撞上了海中的一块暗礁。
    也正是因为如此,其实整个“北洋”海域,更适合航行的船型乃是平地沙船。
    而向“封舟级”这样的庞然大物,实际上更适合在长江以南的“南洋”航行。
    当然,事无绝对。
    实际上赵鲤子一干人等南下之际,走的是东海沿岸洋流,而张顺返程则走的是黄海暖流。
    前者在每年十一至次年二月之间最为强盛,三到五月份开始变弱。
    而在六七八三个月份,由于季风的影响,东海沿岸洋流便会变得极弱,而由南向北的黄海暖流就会加强。
    由于黄海暖流并不靠近海岸,故而张顺的船队尽可能的避开了海中的暗礁。
    而至于风暴,由于“封舟级”风帆战列舰优越的性能,已经能够应付大多数恶劣天气,这才是赵鲤子、郑芝龙等人没有反对到底的根本原因。
    而就在张顺在海上张望之际,突然远远望见前面也出现了一支船队。
    他不由连忙问道:“问问瞭望手,前面怎么回事儿?”
    “刚刚瞭望手已经汇报过了,前面是一支商船船队。”赵鲤子连忙汇报道,“据闻乃是往登州运送白糖、丝绸、茶叶、瓷器、纸张等物的崇明商人。”
    “哦?登州亦缺此类货物?”张顺闻言一愣,不由奇怪的问道。
    这些物品确实是南方的特产,但是若说北方不产这些,那肯定说不过去。
    “这要不一会儿咱们追上去以后,喊船主上来问问吧?”赵鲤子对此也了解不多,不由开口建议道。
    “那那好吧,只是不须扰民!”张顺犹豫了一下,不由点了点头道。
    由于“天津号”优良的航行能力,很快就追上了前面速度较慢的沙船。
    经过一番交涉之后,一个四五十岁的船主乘坐小船来到了“天津号”之上。
    张顺见他有些惶恐,不由安抚道:“你莫要害怕,我不是海盗。只是见你往来贸易,想向你打听些事情。”
    “大王,您只管问,我保证句句属实!”那人慌不择言,连忙应道。
    “先生家居何处?如何做了这般营生?不知今年生意如何?”张顺也不计较他的称呼,直接开口问道。
    “哦,小人乃崇明人氏,自幼以运输为生。”那人见张顺并无恶意,这才稳了稳心神回答道。
    “家里养了三三两条沙船,每年趁着信风北上,运输棉布、丝绸、茶叶、瓷器等物。然后,再趁着信风,运回大豆、粮米、棉花等物。”
    “略微挣些辛苦钱,补贴家用。”
    “哦?不是说江南乃鱼米之乡吗?为何还要运回粮食?”张顺闻言颇为奇怪。
    “鱼米之乡?大王说笑了,这是多少年的黄历了?”那船主闻言不由笑道,“这些年,江南的布匹畅销内外,多少人因此发了家,哪里还有闲田去种稻米?”
    “如今北方又遭了灾,粮价一日三涨,这才有人肯改种一二。”
    “不过大体而言,依旧是入不敷出,难以果腹。”
    “哦?”张顺听了船主这话,顿时对明末经济的问题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原来由于江南商品经济的发展,粮食多赖山东、河南及湖广的输入。
    故而,一旦北方农业崩溃,自然也会引发江南经济的崩溃,这本就是前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而正是这船主的提醒,使得张顺突然意识到。
    这个时代其实除了对外贸易以外,其实内部贸易也大有可为。
    “那先生为何不走大运河北上?”张顺皱了皱眉头,不由又开口问道。
    自从明成祖开通京杭大运河以后,实际上大运河一直充当南北贸易的主要路线。
    “大运河?”那船主闻言不由苦笑道,“说句不见外的话,那十步一关,七步一卡,小人这点货物运到山东,不知耗费几多,如何比得我海上轻松?”
    “更不要说,我这沙船一艘,顶他卫船数艘,甚至数十艘。”
    “这一路所耗费时间,又仅用半数,强似在那河中蹉跎。”
    “哦?”张顺听到船主这话,顿时若有所思。
    其实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有改河运为海运的呼声。
    然而,在原本历史上,河运一直压过海运,直到清朝咸丰年间,这才由海运代替了河运。
    其中固然有技术进步的原因,自然也少不了“利益集团”阻挠的缘故。
    实际上明清两朝,为了维护这一条南北“大动脉”,直接导致了唐宋时期极为富庶的淮北一带,即后世所谓的“淮海省”成为了被牺牲的局部。
    如果改内河航运为海运,那么以徐州为核心的平原一带,又能种多少粮食出来?
    想到此处,张顺又连忙问起了往来路线,沿途风光习俗,一时间倒也颇为融洽。
    然而,就在这一片融洽声中,张顺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了天外。
    大凡开国之初,一则要完成对旧势力的清理,二要对将来的发展进行合理的蓝图规划。
    在对旧势力清理方面,张顺虽然做的不太好,但是也在依托义军的支持下逐步展开。
    但是,对为了的规划,近期他只有一个大致的头绪。
    如今他听了船主这话,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把原来各种零零碎碎的想法串在了一起,彻底融会贯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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