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倔女人!”陆子翊袖子一甩,恨恨地在原地转圈,“你当那是出游呢!会出人命的!”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林园挑着眉梢,看着他,抿着唇,一脸的倔强。
    陆子翊一怔。
    林园这副样子,叫他心头狠狠的一软,但他怎能叫林园前去冒险呢?
    她虽然是农家出身的姑娘,但也被林大娘子护得极好,没有受过什么大风大浪的风险。
    “我是男人我说了算!”
    “呵呵——”林园冷笑,“收了你的大男子主义吧,在我的世界观里,本事强的说了算!男人女人是平等的!”
    “本事强的说了算?是吗?”陆子翊眯着眼,笑了笑,“你说的啊?”
    林园扬起唇角,点头道,“嗯,我说的。”
    陆子翊气得想笑,他撸起袖子,朝林园走来,“那咱们比试比试,你赢了我,我听你的,你赢了我,我听你的。”
    比试输赢争主权?
    林园眸光一亮,她喜欢听这个安排。
    “那就来吧!”谁怕谁呀!
    陆子翊气得笑起来,他人高腿长,三两步到了林园的跟前,扬手去拧林园的胳膊。
    林园呢,虽然个子小些,但灵活呀!腿一矮,头一钻,让过去了。
    陆子翊扑了个空,只捞到了她的一片衣角。
    虽然来京城一些日子,吃好喝好,睡好,但她一天时间也没有停歇着,每天找林恩请教。
    将她前世的基本功,和这一世林恩的速度打法相结合,练就了一身好本身。
    陆子翊一愣,这丫头,几月不见她使拳脚,居然这么厉害了?
    他不敢大意了,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来擒林园。
    林园虽然厉害,但必竟力气小,所以和陆子翊打斗着,两人谁也制服不了谁。
    倒将屋里的东西打翻了不少,加上是木板楼,这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
    食客们当然是不敢来瞧。
    林恩心知,定是小两口吵闹起来了,有心想帮林园,但一想,他这大舅哥的,瞎参合什么呢?
    算了,别管了,再说了,她妹妹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主,没准啊,陆子翊已经被打趴下了。
    这么一想,他就不管了。
    崔管事眨巴着小眼睛,惊异地看着三楼,“大东家,那楼上,你不给去看看?万一姑爷”打了二东家呢?
    “放心吧,我妹妹会手下留情的,不会下死手打他的。”
    崔东家:“……”
    金禹行刚进酒楼来不久,正在二楼陪一位友人在吃饭,并不知道陆子翊已经早他一步来了酒楼。
    听到楼上的打斗声,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人打林园?
    因为那间屋子,是专门给林园休息放帐本的地方。
    今天没有林家人前来,那便是对面客常来酒楼的人,又前来闹事来了?
    “是想早点死吗?看小爷我收拾他去!”金禹行对友人道了声失陪,大步流星跑向了本楼,一脚踢开了林园屋子的门。
    不过,他看到屋中的情景,乐得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陆子翊冷笑,“姓金的,不敲门进屋,走夜路会掉井里!”
    原来,陆子翊和林园比试,他输了,这会儿正被林园骑在身上拿拳头揍着呢!
    倘若是看了开头,并不会让人产生遐想,这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打斗比赛,但金禹行是半路跑来了,他以为,陆子翊被林园非礼了呢!
    “哈哈哈哈!”金禹行又大笑起来,“陆子翊呀陆子翊,啧啧啧……,还是我们阿园威武!”
    “滚!”陆子翊捞了张凳子砸过去。
    金禹行闪身快,飞快开了门,凳子砸门上去了。
    砰,摔碎了。
    “败家子!”金禹行小声嘀咕道。
    “我赢了,陆子翊!还有人证哦!你可要说话算话!”林园慢悠悠从陆子翊身上爬起来,又慢悠悠地挽着袖子,“敢耍赖的话,我就叫金禹行把你打不过我的事,嚷出去!”
    金禹行咧嘴一笑,“我保证完成任务。”
    陆子翊狠狠扫了个眼神过去。
    金禹行翻了个白眼,哼哼一声,走楼下去了。
    “你们再打时,我再来看!”
    林园:“……”
    陆子翊,“……”
    陆子翊坐起身来,伸手揉着发疼的额头,“阿园,一会儿我给你安排些人手过来,扮成家丁小厮护着你。”
    林园摇摇头,“我有人相助呢,你不必担心我。我是小人物,除了韩紫菱喜欢盯着我,谁也不会注意我!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得多多安插暗卫在身边才是,你是皇太孙,目标太多,如果有人挑起事端,百姓们头一个拿你出气!”
    她说的并非危言耸听。
    地方官不作为闹出了事情后,总会将自己躲藏起来,京官到下面调研,百姓们可分不清京官地方官的责任,只要是来了官,他们会将之前的怨气,一股脑儿的撒在京官的身上。
    “你呀,操心你自己吧,我个大男人,还怕什么百姓?”陆子翊站起身来,理了下袖子,又问,“倒是你,你手头哪有什么人?就你酒楼的伙计?还是姓金的小子?就这几个人么?前面伊人阁只有一个小厮,其他几人全是女人,你别顾面子了,说吧,是不是说假话了?”
    林园笑眯眯道,“不是,是北城门守门的王大胡子那几人,你忘记了?他们早已认林恩为老大,如今我们家有事,全是他们来帮忙呢!”
    陆子翊还是忧心说道,“那也没有几人……”
    林园好笑道,“可他们是兵差,个个会武。”
    ……
    虽然林园坚持不要陆子翊派人给他,但陆子翊回去后,还是派出了身手最矫健的二十人,命他们暗中保护着林园。
    陆子翊离去后,林恩上楼来找林园。
    看到屋里被砸碎的凳子,他皱了下眉头。
    林园正在理桌子,她笑道,“哥,我没有输。”
    林恩走进屋里,“我知道你不会输,我是怕你把他打得狠了,他不娶你了。”
    林园:“……”林恩的胳膊肘子,几时朝外拐了?
    “好了,说正话了。”林恩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又一指面前的凳子,示意林园坐下说话,“来说说你去冀州的事。”
    林园笑道,“这不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吗?还要商议什么?”
    林恩神色依旧忧郁,“爹和娘那里,你打算怎么交待?”
    林园怔住:“……”坏了,去一趟冀州,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少说也要三两个月,瞧着时间,得过年才回得来,这得编个谎言呀,还得编得好听的那种,她揉了揉额头,“我就说我回丰谷县秀水村,看看家里的情况。”
    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的赈灾之事,林家人还不知情。
    其实,京城的大多数百姓们,也并不知情,能熟悉其他州府情况的,都是朝臣之家。
    林园林恩不想让父母忧心,并没有对他们说。
    “这个主意还行。”林恩点头,“童秀才要跟着去,我建议他不要去了,叫他管着这酒楼吧。”
    “……”
    “对面酒楼的韩胖子会去冀州,没人前来闹事,以童秀才的能力,只管着酒楼的日常,他足能够胜任。”
    林园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可以。”
    “至于你那间伊人阁,不如转租出去吧?你人又不在京城,白白空着还要出月租,也是浪费钱。”
    林园拍拍额头,“差点忘记了那间铺子,你说的对,那铺子要是没有我在,根本没法开张。”
    忙好手头上的事情,林园当天就去了伊人阁。
    她找出当时签的契约书,找到上面房东的地址,一路寻了过去。
    当她提出要转租,请房东出面另写一份契约书时,房东吱吱唔唔着说,不必写了。
    林园诧异,“为何不写?这契约上的时间得改一改呀。”
    房东挠挠头,“算了,我家铺子多,那间铺子我也不收租了,你想转租,随便转。”
    京城寸土寸金,还有不收房租的房东?
    天下都没有第二人吧?
    不,这一个也有问题!
    林园眯着眼,盯着他的脸,“房东大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肯跟我讲?你这房子有问题?”
    房东摇摇头,“没有啊,房子一切正常啊。”
    “房契地契给我瞧瞧!你别是卖了吧?嗯?你卖铺子不跟我说的?你这是毁约!你得赔我损失!”林园脸色一沉。
    房东苦着脸,“好吧,姑娘,我就实话实说吧。”
    林园眸光微闪,还真有问题,“那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太孙殿下将这铺子买去了。他说,姑娘租多久都成,不涨房租,姑娘要交房租,就说不收了。”
    林园:“……”这个陆子翊!她抿了抿唇角,“好吧,我晓得了。”
    房东松口气,赶紧走掉了。
    林园回了铺子。
    如今就算是铺子不需交租了,但她不在,铺子也得关门。
    而铺子里帮忙的冯家三兄妹,就得让他们回家了。
    看着他们帮忙多日的份上,林园多算了一个月的工钱。
    三人并没有怪罪林园,谁家没有个突发的事情呢?
    他们表示理解。
    ……
    晚上回到家,林园将自己要回丰谷县买地顺便看老宅的事,对家里人说了。
    “酒楼的伙计们都交待过了,他们都是老伙计,我在与不在,他们都会正常干活的,目前要管的只是银钱的收支问题,这酒楼么,就麻烦童秀才了。”
    童秀才一愣,“啊?我?我……”他要跟着林园去冀州的呀?大姨子怎么将他赶到酒楼去?可这事儿又不能说出来。
    林翠悄悄伸手一拧他的大腿,“管个酒楼能有多难?你想偷懒?”
    童从文是腿上疼,心里甜,“不是不是……,是……,一大早时,阿园还说叫我做别的事情的呀?”
    林园说道,“早上是早上,现在我改主意了,就这么定了,再说了,你一走,翠儿会心神不宁。”
    林翠脸一红,小声嘀咕着,“哪有?”
    童从文一指林恩,“不是还有大哥吗?大哥看酒楼也一样。”
    林恩斜他一眼,“我还有其他的事!”
    童秀才没辙了。
    林园笑道,“你呀,将酒楼打理好了,也是帮了我的忙呢!”
    林恩拍拍他的肩头,“就这么定了。”
    林大娘子正在纳鞋底,她拿起针在头发上划拨了两下,说道,“回去看看也成,家里有了积攒的钱,多买几块地也是不错的,可园子你一个姑娘家回去,我们不放心啦。”
    “娘,不是还要我吗?我跟着阿园一起去呢。”林恩说道。
    “这样也成,小恩和园子一起回去,我就放心了。”一旁坐着的林大柱开了口。
    刘老太走来笑道,“这天呀,一天比一天冷了,阿园和小恩回去时记得多带些过冬的衣物。马车里多备两床厚被子,老话说,一阵秋雨一阵寒啦。下几次秋雨,就该下雪了。”
    林园笑微微点头,“晓得了,外婆。”
    “姐,回去时将大黑也带上吧,有坏人来,它会护着你。”林志从书本上抬起头,忙说道。
    林园摸摸他的头,笑道,“好,好。”
    她要出远门,一家子都十分的关心她。
    这一次,她势必要为自己捐一个前程出来。
    不光是为了能和陆子翊站一排,也为了这一家人。
    在这个封号官位高于财富的古代,她要空手为自己博一个封号。
    光耀这门楣。
    ……
    韩家。
    吃罢晚饭后,韩父和韩紫菱都来了韩太师的书房里。
    祖孙三代,正议论着,为冀州城的瘟疫进行的募捐一事。
    “这次,紫菱做得很好。”韩太师哈哈一笑,“把林家那丫头支走,山高皇帝远的,能暗中除了不说,还能将那酒楼收在咱们手里。”
    “父亲,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要对付金家了?”韩父捏着胡子尖,问道。
    韩紫菱的父亲,也在朝中担着要职。
    “接着募捐呀,咬着金家不放!不把金家的家底掏空,哼,老夫绝不罢休!”韩太师恨恨说道。
    韩紫菱眼珠儿一转,心生一计,说道,“马上要入冬了,冀州城又偏北,天冷得早,这个时候,往那儿运冬衣最合适不过了。女儿有个建议,祖父和父亲且听听,合适不合适。”
    韩太师马上说道,“有主意快说,爷爷最相信你了。”
    他这孙女儿比孙子都强。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孙女送入皇宫,让她执掌后宫垂帘听政,让韩家的势力,再强大三十年!
    “紫菱,你想到就说吧。”韩父也道。
    韩紫菱笑道,“以爷爷的权利,一定有办法叫金家督促灾民的衣物采买,届时……”她笑了笑,“送往太孙殿下的手里,但又出了问题的话,太孙殿下会放过金家吗?”
    韩太师和韩父对视一眼,双双眼睛一亮。
    这个主意……
    对呀,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呢?
    “主意好!”韩太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紫菱,这个主意好!”
    韩紫菱掩着心中的得意,微微一笑,“这都是孙女应该做的。”
    ……
    欧阳明珠来客全来酒楼找林园玩,林园不在,又来到了伊人阁。
    在这里,她倒是见到了林园,但意外的是,伊人阁的门口挂着歇业二字。
    欧阳明珠不解,便问着林园,“你怎么将铺子关了?多可惜呀,这么赚钱?”
    林园微笑道,“我马上要去冀州了,不关铺子不行呀,我妹妹翠儿又不会我的手艺。”
    欧阳明珠叹了一声,“也是呀……”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怒道,“真是可气呢,那韩紫菱哄骗了好几个世家女带着募捐物资去冀州,她却不去!哼,什么玩意儿?”
    林园正在看前往冀州城要行走的路线图,听到欧阳明珠的抱怨声,她抬头笑了笑,“她作为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孙女儿,当然要去了。”
    欧阳明珠眨眨眼,“不可能呀,我没有听过她要去的消息呀。”
    “现在没有听到,你回去时,就会听到了。”林园笑道。
    韩紫菱挑唆他人前去,她却不去,这怎么行呢?
    林园当然会想法让韩紫菱前去了!
    她和欧阳明珠说着话时,已经在安排这件事了。
    欧阳明珠一脸不置信,“真的,阿园?”
    “当然了!”林园笑道。
    韩紫菱想她死在冀州,她何不拉上韩紫菱呢?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韩府,看她的笑话去。”欧阳明珠大喜。
    ……
    韩府里,韩紫菱正在催着身边人,快速装她的行李。
    “这个带上,这个,还要这个,全都带上。”
    韩母站在一旁,忧心说道,“紫菱呀,那冀州城现在凶险得很,你怎么还要前去?你不要命啊!”
    “娘,你少管了,我就要去!”韩紫菱不理会她母亲的劝说,执意要前往冀州城。
    起初,她也是不想去的,但今天一早,她得到一个惊人的内部消息——
    皇后娘娘之所以爽快地同意林园前往冀州,是因为,那是皇后娘娘有意叫林园前去的。
    一是陆子翊也去了,让陆子翊和林园在一起,日久好生情,将之前的误会矛盾解开。
    二呢,便是想暗中捧林园,让林园的声望变高,好给予封赏,让她以高贵的身份嫁陆子翊。
    皇后娘娘向着林园了,韩紫菱哪里还坐得住?
    不是要暗中助林园得好名声,好给封赏吗?
    她去抢林园的功绩!叫林园依旧是个布衣,永远也嫁不成陆子翊!
    她想到就去做。
    而这件事,韩母并不知情。
    韩紫菱瞒着这件事,是不想让更多的世家女知道,先她一步抢了林园的功绩,她就白忙话了。
    韩母劝不动,搬来韩父和韩太师。
    也一样劝不动。
    韩太师便问韩紫菱,“你是看到陆子翊前往冀州了,你才要跟过去的?”
    “不是的,爷爷……”韩紫菱将听到的消息,对太师说了。
    “原来是这样……哼……”韩太师冷笑,“一个农家丫头而已,紫菱不必担心会输,一切有爷爷呢!”
    韩紫菱这才松口气,“是。”
    ……
    很快就到了第三天。
    这一天,京城的北城门大开,陆子翊带着赈灾的车马队,浩浩荡荡出了城。
    他的车马队后面,是林园的二十辆马车。
    随行的有金禹行,林恩,还有王大胡子和他的弟兄们十人。
    再之后,便是客常来酒楼的二十辆马车。
    韩胖子看着自己的二十辆马车,和林园的二十辆马车,心疼得直想哭。
    全都是他的钱啊——
    而韩紫菱呢,带着韩家的三十辆马车,走在最后。
    为了将林园压下一头,她特意多备了十辆马车。
    林园往后看了看,勾唇一笑。
    林恩在赶车,她则懒洋洋睡在车里,嗑瓜子。
    “想不到,韩家大小姐竟如此大方,带出来了三十辆马车。”林恩轻笑。
    “这一路走过去,我会叫她的马车,越变越少!”林园一笑,“她不是想显摆呀,我叫她显摆不成!”
    马车队多,行路并不快。
    到天黑时,只走了百里路远。
    这个地方不是城区,而且离村镇远,陆子翊下令,在路旁的树林里,埋锅造饭。
    陆子翊林园林恩是从小生活在山林的孩子,见到山林像见到家一样。
    金禹行是常期浪迹江湖的人,在野外露宿的事,更是司空见惯。
    可苦了韩紫菱,她看到荒无人烟的野外,听着林间鸟儿的诡异叫声,吓得差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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