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资深老太监,上眼药这种活,他要是还玩不转,就该一头撞死在宫门上,省的到时候被人阴死,还替人数钱。从边子白这里找到了让他长命百岁的办法,姑且是吧,据说宫廷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总有一种死法适合所有生活在宫廷里的人。宦官也不例外。
    自认为找到秘笈宝典的丁祇跳上马车,自信满满的让人赶车回宫。
    “宫门将闭,马车禁入!”
    “瞎了你的狗眼,看看这马车是谁的?”
    “小崽子,也不知道天高地厚!”丁祇跪坐在马车上,自言自语地轻骂了一句。可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小宦官趾高气扬的语调,抑扬顿挫的带着节奏感。连坐在车厢里的丁祇都大为满意,也就奇怪了,心情坏的时候,遇到被禁卫拦住,他都有下车动手打对方一顿的念头。可心情好的时候,连骂个人都能带着一丝愉悦。
    丁祇撩起幔帐,低头看了一眼近卫,没想到宫正也在。
    点头道:“今日谁当值,做的不错。敢拦某的车马,在大卫宫廷里还真没几个人。”
    “内宰大人……”
    别看宫正在不少人眼里是个大人物,可这种直接负责宫廷安全的官员,必然是宫殿主人的亲信,可亲信之间也有亲疏远近之分。宫正就上士的官职,在丁祇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个人物。也是他心情好,才说了这么多话。
    宫正原本对属下禁卫看守的仔细很满意,可在丁祇辎车的幔帐拉开之后,肝胆俱颤。恨不得把拦住马车的那个混蛋一棍子打死。别看都在宫廷里当差,丁祇掌握的权力就不说了,光说他的职务,内宰,中大夫。
    然后宫正呢?
    上士。差距不是一丁半点。
    而拦住丁宦官马车的禁卫呢?
    閽人,算是禁军中一员,可实际上这是宫廷的守门人,按照周制,閽人是宫廷守门人,担任这种职务的人就一种身份——黥夫。听着挺好听的,可实际上的意思就是脸上刺字的罪犯,属于犯罪情节比较轻,用劳役来换取自由的之中方式。閽人其实就是在服刑期的罪犯。要是在宋代,有一个更加响亮的称呼——贼配军。
    在宫廷之中,这样的人如同蝼蚁一般存在,就算是死,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丁祇挥手表示揭过,閽人惹不起他是事实,可他的身份真不太适合去和看守宫门的人计较。宫正弓着腰,看到丁祇不打算深究,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内宰大度,下官手下这些人没一个开眼的,冲撞了大人,下官一定严加管束,严加管束。”
    丁祇靠在车框上,宫正识相的凑近,一副聆听教导的样子:“出门的时候还不见你们排查,怎么才几个时辰,就勘察如此严密起来?”
    宫正心头一紧,心说:在这里头等着耶耶呢?
    丁祇是谁?
    内宰。
    是宫廷之中官员之首,按理说任何禁卫的调动都需要获得他的许可。没有他的点头同意和调令,所有人都有越权的嫌疑。
    可宫正是个两头受气的苦主,宫里头最大的官阶是中大夫。一般的官阶也就是上士,中士。这里的‘士’是一种身份的官阶,和士大夫中的士表示贵族身份没有关系。但几乎很少有人会从国人身份直接跳到士大夫这样的官阶的。
    因为到了大夫一级的官阶,基本上就需要考察出身状况了。
    当然也有人特别的,专诸刺杀吴王僚之后,他的后人就获得了吴国上大夫的官阶和贵族身份,吴起是商贾人家出身,有钱,但缺乏出身,所以才让他在卫、鲁等国做官都不顺利。
    宫正别看是个不入流的官阶,可他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家族出来的。他深知在宫廷当差的难处,脑袋上都是祖宗,除了宫廷之中唯一的主人。
    很不幸的是,内宰丁祇就是他脑袋上的祖宗。
    既然是‘祖宗’,也不存在谁大谁小的问题了,宫正竹筒倒豆子般地说起来:“申时左右,小内官贾弃来过宫门,查询了出宫的记录,然后要小的加紧巡逻,防奸人出入。”
    丁祇的眼神突然一凛,目光凝聚之下,寒光如同独狼般阴毒:“贾弃?他没说鲁阳夫人那边发生了什么?”
    “没有,没有。”宫正叫屈道:“小的那敢问啊!他拿着的可是夫人的令牌,宫里头也就君上和您老人家去询问。小人位卑言轻,哪敢多嘴去问?这不是故意给小内官上眼药吗?”
    小内官,可不是普通的官职。是宫廷之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几个宦官之一。
    各国的叫法都不同,秦国就将小内官改成了‘大长秋’。掌管王后宫殿的所有事务。如果没有丁祇的存在,贾弃就是卫国宫殿里的最大宦官。诸侯国国君的正妻就称呼‘夫人’,鲁阳夫人就是卫公的正妻。
    “哦,对了。”宫正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豁然道:“是的,小内官说过,好像夫人宫中有几件宝物不见了,好像被贩卖到了宫外的商市之中。小内官贾弃吓唬笑小的是看守宫门的閽人里通宫外,贩卖宫中重宝。”
    “鲁阳宫还有什么重宝?”
    丁祇冷哼了一声,对于对手,而且还是一直压制在他身下的对手,丁祇的思维是非常敏捷的。他认定贾弃要搞事,准备从他身上下手。既然贾弃有心思,不妨和他玩一玩。
    鲁阳宫,太子。
    有意思。
    丁祇坐在车上缓缓进入了宫中,等到车轮声远去几乎听不到了,看守宫门的禁卫这才凑近道:“大人,这贾弃说的鲁阳宫宝物被盗是前些天的事吧?可……”
    宫正正心里头窝火,没想到閽人还敢开口说他的不是,气不打一处来,轮圆了就是一巴掌,一边打一边骂:“小兔崽子,你嫌命大,耶耶还没活够呢?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拦丁内宰的马车,你小子是作死连带着把耶耶都捎上了,说,是不是投靠了别人?”
    “大人,冤枉啊!”閽人苦苦哀求,突然道:“大人,难道你忘记了,小的下一个月就满了徭役,可以回乡了!”
    哎
    宫正举起的拳头愣是停在空中,有种索然无味地撇了撇嘴:“忘记了。”
    “大人!”
    “好了,出了宫,就永远不要回来,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宫正唉声叹气道:“你刚才说我为什么要将前几日贾弃说的话放在今天?”说话间,指着脸上的手掌印说道:“就因为找不到宝物,来爷们的地头出气,耶耶要是不做一场,对不起他给我脸上留下的巴掌印。”
    相比之下,丁祇很少会给宫中的小官,甚至阉人宫女难堪,可贾弃的性格要暴躁很多。
    可这家伙在鲁阳夫人、卫公、太子训等人的眼里,完全又是另外一副样子。是个带着双面面具的人。
    丁祇早就从马车上下来,徒步走了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点好灯的寝宫,紧走了两部,然后飞快地跑了起来。
    丁祇在宫廷之中生活了几十年,尤其是卫公的寝宫,周围的一草一木不少都是他亲手种植的,可以说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到。就算是在黑夜里快跑,也不用担心磕着碰着。
    “君上,内宰求见。”
    卫公还没有打算休息,靠在坐垫上看着一本杂书。宫人的禀告也没有让他打断饭后的消遣,开口道:“不是说过丁祇到寡人宫中任何地方都需禀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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