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公孙瓒的府中灯火通明。
    和往常一样,公孙瓒正与自己那七八个美姬在那庭院之中嬉戏,莺声燕语,极是热闹。
    公孙瓒奢靡无度,庭院自然是金碧辉煌,不仅是雕栏玉砌,更是有各种珍奇树木,奇珍异兽,最适合公孙瓒与姬妾之间玩点小情趣。
    比如说,躲猫猫。
    抓到哪个,哪个便今晚侍寝。
    “将军我在这里!来抓我呀!”
    房子太大有时候也是件麻烦事。
    原本公孙瓒正在追逐自己最喜欢的小妾,结果在嬉戏打闹间,那美妾咯咯娇笑着一闪身,却是没入了那庭院的树丛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灯火有些昏暗,公孙瓒一路在那树丛之间穿行,却是再没能找到美妾的身影。
    四周,寂静地有些怕人。
    “淅淅”、“索索”。
    突然,背后的草丛似乎有些动静。
    凭借多年习武从戎锻炼出的敏锐五感,公孙瓒动如脱兔,一个箭步便朝着那传来声响的方向冲了过去——果然,不远处,一个黑影正站在一处昏暗的树间小道上,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乖乖小宝贝,我看到你了!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手中的提灯散发出不算闪亮的烛火,照印在那黑影身上,只见那人身着一身锦袍,身长七尺有余,双耳垂肩、双手过膝,腰间佩一对雌雄双剑,正是那杳无音讯的自家师弟——刘备刘玄德。
    “玄德?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还有脸来见我?”
    见是刘备,公孙瓒先是一喜,随后却是迅速板起了脸。
    自己为刘备安排了在青州围剿黄巾的活计,这位师弟竟然一言不发弃而去之,着实令公孙瓒有些着恼,他正要开口斥责几句,却只见那刘备一言不发,便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向着自己缓缓走了过来。
    “玄德?”
    有些不对劲。
    烛火打在刘备的脸上——只见那张平日里闪烁着光芒的英武脸庞却是连表情都没有,而那瞳仁之处,竟是只有一片如尸体般的惨白。
    “玄德!停下!”
    没有任何回应。
    “我叫你停下!听到没有!”
    话音未落,却只见那刘备突然微微躬身,双手交叉,拔出了腰间的雌雄双股剑,脚下发力,如一道残影向着公孙瓒猛地冲了过来!
    天可怜见,公孙瓒此时只是在玩睡前小游戏——谁会在自己戒备森严的家中,尤其是和自己美妾嬉戏时,随身佩戴着兵器呢?
    公孙瓒登时亡魂大冒,他慌忙扭过头,一片跑,一边大叫出声。
    “来人!护驾!护驾!有刺客!”
    只是这原本热闹的公孙府,却是鸦雀无声。
    连一个回应的声音都没有。
    不止如此——公孙瓒拼了命似的逃亡,但双腿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固定在了地上,任由他如何挣扎,却是没有动弹半步。
    而身后,那似乎是着了魔一般的刘备却是越追越近——只见那双剑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到公孙瓒的脑袋上。
    “公孙瓒,你罔顾皇权,公然对抗上官,罪大恶极,今日我刘玄德便要替天行道!”
    ——————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一阵呼喊声,将公孙瓒从这一片绝望的的黑暗中拉了回来——他缓缓睁开眼,四周,仍是自己那精美的府舍,那心爱的小妾正坐在床上,已是哭的梨花带雨。
    “大人,你刚刚一直在梦中叫喊,妾身,妾身都快被吓死了!”
    公孙瓒甩了甩脑袋,又再次四下打量了一番,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是梦啊。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刚,公孙瓒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
    还好,只是一场梦。
    但,仅仅是梦吗?
    只见公孙瓒翻身下了床,挥挥手示意小妾自己无事,又随意披了一件长袍,却是径直走进书房坐了下来。
    心神始终是有些不宁,闭上眼,那纸道人用法术幻化出的“刘备密会刘虞”的场景便是历历在目。
    刘备……难道真会背叛自己?
    不……不可能!这么多年的同门情谊……不可能的。
    公孙瓒认识刘备已经有近二十年——初次相识,两人甚至未及元服,却是有缘,均是拜在了时任庐江太守的卢植门下学习。
    那时候,公孙瓒便很欣赏刘备。
    虽然顽劣,但勇而有义,有度而迟,却是个真正能做大事的人。
    这也是多年来,公孙瓒愿意带着这位小老弟玩的原因。
    公孙瓒出身贵族,虽然算不上发迹,但却是比刘备这种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个汉室宗亲血统可以夸耀,真正白手起家的苦哈哈起点要高了太多。
    他非常清楚,这是个怎么样的人杰,若是能收归己用,何止是如虎添翼。
    “哈哈哈,但你真的能压服刘备?”
    “谁?”
    公孙瓒一把抽出挂在墙上的长枪护在胸前,然而四下打量,四周却是空无一人。
    “不要欺骗自己了,刘备乃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雏凤,你不过是他的垫脚石。”
    “谁在那里!出来!”
    四周仍是鸦雀无声。
    “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一位真正人杰的心?公孙伯圭,你未免也太小瞧英雄了。”
    长枪横扫,公孙瓒身前的木桌一分为二。
    只见公孙瓒双目通红,死死盯着前方。
    “出来!”
    “出来?到哪里?你难道不清楚,我……就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兵刃扫过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府中守卫,当他们呼呼啦啦赶到现场时,只见那原本装饰考究的书房已经一片狼藉。
    公文、古籍、兵书——各种书简随意散落在地上,四周还有被长枪气劲掠过的凿痕。
    而公孙瓒一手拄着长枪,便半闭着双眼,盘腿坐在地上。
    “大人……”
    那巡逻士兵刚要询问些什么,只见公孙瓒这边却是径直开口将其打断。
    “刘玄德……有消息了吗?”
    “……是的,将军,斥候来报,曾有人在一日前在那代郡附近,似乎看到了刘将军的身影,不过看得不算真切,卑职正在彻查……”
    “不必了,滚吧。”
    果然……是去刘虞那里了吗。
    公孙瓒缓缓睁开了双眼,没有人发现,这双原本黑亮的眼眸身处,却是掠过了一丝赤红。
    如鲜血一般的赤红。
    背叛?
    背叛。
    背叛!
    不可原谅!
    ——————
    青州,崂山。
    一个垂垂老矣的道人正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他的身前,是一具由纸扎成的,写着公孙瓒三字的小人。
    那咒文没念一声,那小人便似乎焦黄一分——不多时,竟是当场无火自燃!
    那老道见状,却是仰天长啸。
    “哈哈哈,成了!成了!”
    “速速挑选几个精锐之人,去辅佐那公孙瓒!”
    “苍天未死?那我们给他盖上棺材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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