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变了脸色,顾九曦乘胜追击道:“到时候将军进宫,我若是死了,他会不会放过你;我若是没死……那他就更不会放过你了。”
    “来人!”皇后冷着脸一声令下,上来四个太监将老将军围住。
    不管方才多么沉着冷静借机诈皇后,顾九曦看见老将军被困住,不免也松了口气,某种程度上老将军才是最难对付的。
    如果能借着皇后的手困住他,至少不能让他在将军进宫的关键时刻出来搅局……上辈子不知道,至于这辈子……那便是她能给将军最大的帮助了。
    “你倒是有恃无恐啊。”皇后来了个长音,尾调还有点抑扬顿挫,“不错……我还是想跟将军好好谈一谈的。”
    皇后朝前走了两步,“我们到里头去。”
    御书房前头是皇帝接见大臣的地方,算是大书房,里头还有一小间,是皇帝平日里待的地方,玉玺就放在这里,现如今正被王保忠拿了出来,安安稳稳放在了桌上。
    除了这玉玺,桌上还有一件别的东西。
    明黄色的圣旨,用玉做轴的圣旨,正是圣旨的最高规格。
    “你们打算假传圣旨!”顾九曦惊道,只是说完她觉得自己稍有点小题大做,“的确……都到这一步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皇后笑了笑,“这也是情势所迫。”她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我想着能联络到将军,哪儿还用走到这一步?可惜你不愿意做这个中人,老将军……”皇后顿了顿,想起方才老将军那个癫狂样子,摇了摇头,彻底把他从自己拉拢的名单里划掉,“现如今将军又是跟老三一起进来的,我便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皇后看着顾九曦笑了,“你说……我手上已经有了圣旨,又会是个什么场景呢?”
    顾九曦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这圣旨,皇后娘娘打算让谁写呢?朝臣看见字迹跟陛下的不一样,又会怎么想?就算退一万步说,这圣旨是臣下写的,可是这臣下……翰林院能写圣旨的翰林就那么几个,字迹也都是留有底子的,娘娘打算怎么解释?到时候都不用三皇子说什么,御史第一个就要跳出来,那时候就算陛下之死跟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娘娘也是百口莫辩了。”
    原本自以为至少有三五成的胜算,被顾九曦这么一说,竟然是个自寻死路的法子,而且一点得不到善终,最后还得搭上自己的名声。
    “胡说!”皇后还没什么表示呢,王保忠先开口了,“娘娘的父兄都是朝中大臣,能联络到不少官员,况且娘娘本身就是正统,自然有不少人拥护。”
    顾九曦冷笑了一声,“是他怂恿娘娘的?”虽然是问句,却很是笃定。
    王保忠有些着慌,“你胡说!分明就是顾妃害死皇帝,你想脱罪!”就算他平日里伺候的是皇帝,可他毕竟不是主子,皇帝又是死在他轮值的时候,现如今身家性命全系在皇后身上,皇后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顾九曦不记得王保忠上辈子的结局了,可是后来没两年她又进宫来念经,那个时候可是完全没见到王保忠。
    “王公公,您是陛下的贴身太监,有些事……您回去荣养也就成了。”顾九曦虽然是劝,不过话语里也有几分是警告,“您有名有银,可也得有命不是?”
    “闭嘴!”皇后忽然开口,“你们都闭嘴!这事儿……”她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还有时间容我好好想想。”
    王保忠脸上是越发的焦急,顾九曦却已经露出了一丝笑容。
    原先皇后是想假传圣旨,联系群臣,让六皇子当皇帝的,可是现在她说要想想了,这想的可不是怎么扶持六皇子,而是在想怎么跟老三达成协议。
    说到底,还是她的劝说起了作用……或者说是将军的威名,这朝廷里没有人能够忽视。
    “皇后娘娘!”顾九曦的语速忽然变得很快,“将军不管从哪个门进来,找到这里来最多不过四道宫门,四道高不足一丈的宫门!将军能带着不足一百骑深入王庭,生擒蛮夷皇帝,这宫门能挡他多久!”
    皇后一震,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就算别的不顾忌,也要顾忌一直在他身边的老三,若是让老三看见他这样骁勇善战,就算他帮着老三登上皇位,谁知道老三会不会心生忌惮,事后再去对付他呢!”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顾九曦道:“娘娘若是再不做决断,别说这太后了,您这皇后还能不能当下去也是未知之数!”
    顾九曦下了一剂猛药,“你要知道,无论是谁当了皇帝,您原本都是太后的!又何苦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六皇子,赔上自己的前程呢?”
    皇后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凶狠起来,“六皇子当了皇帝,我才能是真真的太后!若是老三上位……他的母妃尚在人世,我……”
    “对您来说他们两个应该都是一样的啊,娘娘,他们都不是您亲生的啊。”
    皇后的呆住了,立即又摇头反驳道:“怎么会一样!老三生母还在,老六的生母早就死了,若是老六上位……”皇后眯了眯眼睛,没将话说的太过明白。
    但是这屋里的几人,又有哪个不明白皇后的未尽之意呢。
    “六皇子贤良纯孝!”王保忠着急开口道,他看得明白,皇位的归属对于其他两个人来说……不管是三皇子上位还是六皇子上位,其实影响都不大。
    对于皇后来说,就算是三皇子上位,相比较之下无非就是皇后的权势稍减,又有三皇子的生母跟她打擂台,不能做这宫里独一无二的太后罢了。
    而对于顾九曦来说,将军扶持三皇子上位,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如果上位的是六皇子……严格说起来对他们也没有多大的损失,边疆需要将军,稳定局势还需要将军,不管是现在掌权的皇后还是将来总有一天会亲政的六皇子,都会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但是他王保忠就不一样了。
    如果上位的是三皇子……皇帝的死肯定不会推倒顾妃头上了,那他……当值的时候皇帝死了,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王保忠打了个寒颤,继续道:“六皇子孝顺至极,将您当成生母一样的侍奉,晨昏定省,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数九严寒,从来都没有断过,若是登上皇位的是六皇子,您必定是天底下独一份,最最尊贵的皇太后!况且您已经养了六皇子两年,若是……换了别的皇子上位,他们能放过皇后的养子吗?”
    皇后眼神飘忽不定,紧紧咬着牙,心中也是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外头又有一小太监跑了进来,“娘娘,大事不好!三殿下同孟将军——”他胆战心惊扫了一眼顾九曦,“已经进了皇宫,正往御书房来!”
    皇后猛地回头看了一眼顾九曦。
    “我一直跟在您身边,”顾九曦淡定道:“这消息……也许是一心向着三皇子的人传出去的?”顾九曦言语里带了点笑意,将军离着宫里越近,皇后就越紧张。
    这人一紧张……
    “娘娘早作决断!”顾九曦不管是声音还是神态里一点紧张都看不出来,反而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还能做什么决断!”皇后看那小太监惊慌失措的样子,又知道不管自己兄长能俩联络多少大臣,她手里就算有了矫诏,但是对上三皇子跟孟德笙两个联合起来……她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皇后无力退后两步,倒在了椅子上。
    顾九曦还在打击皇后。
    “如果昨天夜里娘娘什么都不想,直接写了矫诏,今天一早就公布陛下身亡的消息,再将陛下之死推倒顾八珍身上,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或许这事儿能成。”
    皇后缓缓扭头看着她。
    “您虽然没有准备好,但是剩下所有的人都没准备好,陛下膝下五位皇子,每一位都有人支持,惊慌之下来不及通气儿,再者陛下之死又被推倒顾八珍身上,那将军……无论如何都要矮了三分的。可是您万万不该听了他的话。”
    顾九曦很是轻蔑的看了王保忠一眼,不管这主意是不是他出的,现在将事情都推在他身上才是上上之策。
    况且……能合谋皇后谋取皇位,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
    “没错,您是没准备好,但是若是给了别人准备的时间,您可就追不上了。有人手里有权,有人手里有人,还有人人脉特别广,我想着您一定派了人去联络您兄长了吧?”
    皇后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想必已经传开了。”顾九曦言语里有点居高临下,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反而冷笑了两声。
    顾九曦又道:“还有六皇子,他还不到十岁吧?性子还没定下来,您能教他,别人也一样能教他。”顾九曦又看了一眼王保忠,“况且……放这样一个太监在他身边,您放心吗?”
    “俗话虽然说三岁看老,可是皇宫里哪个皇子是三岁时候就能看出性子来的?”顾九曦上辈子也在宫里待过,说起这一句话满心的感慨,“宫里又有哪个皇子,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三皇子已经成年了,虽做不到事事以您为先,但是恭敬二字还是能做到的,您还是太后。可是六皇子……本朝将养母关进冷宫囚禁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皇后忽然烦躁起来,“老三胜券在握,孟德笙一飞冲天,你不过是来我面前耀武扬威而已!”
    顾九曦摇了摇头,“您还有事情可以做。”她走到书桌旁边,将那矫诏卷起递给皇后,“三皇子的位置坐的牢不牢,能不能名正言顺一点风波不起的继位……就看您的了。”
    皇后死死抓着矫诏,眯着眼睛注视着顾九曦,许久没有说话。
    隐约间,顾九曦已经能听见外头兵器交接的声音,甚至夹杂在一堆人声里头那一句“御书房到了”也分外的明显。
    “将军来了啊。”顾九曦一笑,扭头看着皇后。
    皇后站起身来,抓着矫诏的手已经暴起了青筋,她一步步走到小书房里头最最上首,原本是属于皇帝的位置坐了下来。
    门被一脚踢开了,伴着嘈杂的人声,三皇子跟孟德笙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老将军,“陛下呢!”
    只是屋里这个场景,让这两个打头的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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