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嘉梓叹了口气,替她们掖好被角,看了看这与数年前又截然不同的房间,不说这地上柔软的地毯,就是墙上的墙纸花纹软包金底圆花,又或者装在墙壁上的琉璃灯,甚至是样式新颖的玻璃桌子皮质椅子——哦对了,阿娘叫它沙发来着,地上散落的彩色垫子和墙边简洁清新的金属架子上摆放的各式新奇玩意儿,都是些足以拿出去炫耀的东西。
    这是魏瑾瑜与谢玉第一次远行归来带回来的。
    奇珍异宝、技术方子、粮食种子,甚至是一些从未见过的动物,到现在还养在他们家的后院里。
    魏嘉梓脚步放轻,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等她到了书房,就看到魏嘉榛仍然拿着鹅毛笔在奋笔疾书,于账目上做各种标记。
    当然,她们也用最好的紫山狼毫,但魏嘉榛还是挺倾向于用这种较软笔要稍简单些的书写方式。
    “她们睡了?”
    “嗯。”
    借住在她们家的两个小姑娘是谢文渊的小女儿谢知和谢文博的独女谢君,说来谢文渊和谢文博的婚事都还算顺利,不管是谢文博与陆荞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感情,还是谢文渊与含章公主日久生情的相知相许,都不同于这年代寻常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魏老夫人倒是想把持他们的婚事,甚至早早给他们相看,然而有个谢玉梗着,她就别指望能真正做得了主。
    谢文渊和含章公主便也罢了,他们要结合魏老夫人喜闻乐见,反对的那是朝臣,毕竟含章公主乃是监察司统领,谢文渊是副统领,他们怎么能……就这么在一起?
    谢玉首次听说之时也颇有些啼笑皆非,要知道,那个所谓进步的现代,还有不少人反对“办公室恋情”呢!
    不过,谢文渊和含章公主纯粹是相处出来的感情,含章公主性情淡泊,虽在一众公主中长得不算十分出众,但容貌清秀气质温婉,又善读诗书擅棋会画,乃是各十分内秀的女子,尤其,她其实一直喜欢谢文渊,却默默地不曾说,从不真正去打扰谢文渊的生活。
    直到谢文渊也直言喜欢上了这个几乎顶住了所有压力支持他所有决定的公主,她远比表面上更坚强聪慧,甚至从一开始她就站到了计红烛那边,不仅仅是因为识时务,而是她当真觉得这样的内阁,这样的大晋很好,从政平殿上看到谢玉一剑杀仁王开始,她在心里就暗自下了决定。
    有谢玉支持,他们最终还是成了亲,倒是谢文博与陆荞,本来魏老夫人是反对的,即便陆荞是魏瑾瑜的表妹,身份并不算低,但是如今家破人亡,无父无母仅有一个姐姐便也罢了,昔日被掳到水寨之事她也心中有数,自然心中不悦,然而谢文博与陆荞比之谢文渊与含章公主那是截然不同,他与陆荞……是真正生死与共的感情,在刀兵凶险之中,在饥寒交迫之时,互相扶持的手不曾分开,他们是亲人、恋人、战友。
    再没有比这更亲密可靠的感情。
    于是,到底魏老夫人的反对并未起到丝毫作用。
    这会儿借住在靖王府的,便是这样两个与她们十分亲密的小姑娘,事实上,之所以将她们送到靖王府借住,主要还是因为……她们要练的是女子的武学,谢氏兄弟却是不会教,给她们打了基础之后,便送了来,让魏嘉梓魏嘉榛姐妹充当她们的师父,恐怕这一住,便要在靖王府住上数年。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昔日那个听闻父母离开还会哭泣的男孩儿已经长成长身玉立的少年,因集合了父母的优点,他仅仅是那样一站,就优美得足以入画,比起他父亲少年时的高傲清冷目下无尘,他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却是清俊温雅,好一个芝兰玉树般的月下少年。
    “阿娘可有信来?”
    魏嘉梓摇了摇头,“还没有。”
    “这一次会去多久?”魏嘉行叹了口气。
    魏嘉榛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这个大晋已经越来越兴旺,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郊那些隆隆的机器,水上来往的船舶,吃的穿的用的走的,一切切都在飞速发生着变化,这种速度几乎要让魏嘉梓她们感到惶恐。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并没有留在大晋享受这般的荣光。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谢玉而言,却足够漫长,或许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开始算起,才算是她整个儿的人生,从没有所谓的转世轮回,她只是比旁人的经历要更长一些——因此也要更完满才行。
    她轻轻地推开了一扇门,将她看到的说给这个世界听,然后,掌握它、改变它、放开它,只是瞧着它氤氲出一股子别样的绚丽烟云来。
    谢玉大抵是永远没法真正满足的人,世界那么大,她带来的这一切,或许并非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因此,她又离开,与她这世的伴侣携手——
    海上明月孤悬,浪花声声,水光泠泠。
    她在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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