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伊扎克聊完之后,没过半个小时,金融办公室又来了一个人。
    副主任柳钢。
    看见柳钢,梁一飞笑了一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柳钢也没有像伊扎克那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随意中不失礼貌的坐在了梁一飞对面,并且掏出一包烟很自然的点了一支。
    同样是上下级,但是这两人之间的见面方式,明显要比之前和伊扎克之间的更加的放松,看起来,也更加的‘亲近’。
    梁一飞觉得自己可能存在一个坏习惯,或者说是不合理的思维逻辑,叫做‘非我族类’,非我族类,未必其心就必异,但是呢,外国人很多思维方式和中国人不一样,做事方法也未必就能完全融合,对于一个问题的理解,角度也是不同的。
    尤其是像伊扎克这样在国外已经生活工作多年的中年人,思维模式、三观这些东西已经固定成型,基本无法改变,最多只能适应,用他用的是专业技能;相反,柳钢这样在国内水潭里泡出来的,更贴近国情。
    恰恰因为这个原因,柳钢和梁一飞更‘贴心’,有些事可以让他去坐,但一定就只能当副手,伊扎克和梁一飞没那么亲热,有些事还必须瞒着他去做,却可以当一把手。
    比如通过王自卫,去查到底是谁在操作新时代的股票,这是典型的违规,有一定风险,所以伊扎克只知道结果,却是柳钢去实际沟通操作。
    “到底怎么回事?”梁一飞直接问,伊扎克这个人是不会没事找事,小题大做的。
    “大概是遇上庄家了。”柳钢弹了弹烟灰。
    明明听起来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可柳钢的语气却并不显得太紧迫,反而有些轻松。
    倒不是他不够重视,而是这几年股票市场上,庄家实在是一种十分常见的存在,也许对于普通股民而言,各路大大小小的庄家还存在一定的神秘性,可对于业内专业人士,尤其是柳钢这个层级的资深转身人士而言,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的朋友圈子里,有很大一批这样的人和机构。
    所谓的庄家,就是个称呼,也许是某一个或者几个知名企业家,也许是某些背景强大的二代,也许是某个知名基金,甚至干脆是有国字头背景的投资公司,都有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阴影杀手,洪水猛兽。
    “新时代的基本面实在太好,这点王经理还是看得很准的,让新时代上市是一步好棋。”柳钢继续说:“这么好的企业,自然会引起一些庄家的注意力,想从中牟利,既然是上市公司,这没法避免,但凡稍有前途的企业上市,这都是必经的。如果梁总您愿意,甚至可以跟风做一笔。”
    “这倒是不必了。”梁一飞摆摆手,说:“能打听出来是谁在干吗?”
    “这倒是有些麻烦,市场上股票太多,庄家也很多,您也知道,只要有足够的资金,谁都能摇身一变去坐庄。”柳钢想了想,说:“我想办法查一查吧,但是这个结果,说实话,如果对方不主动暴露自己,只能看运气了。”
    顿了顿,笑道:“好在新时代的股权相对比较集中,即便有庄家在其中上下其手,对于企业的控制权不会有本质的影响。”
    “你刚才说,对方主动暴露?什么意思?”梁一飞问。
    柳钢神情微微一正,说:“比如如果有一家企业发布公告,收购了若干新时代的股票,或者从某个渠道放出关于新时代的某些信息,这就是主动暴露自己。如果是那样,问题就可能比我想的要严重了。”
    说到这里,不用柳钢解释,梁一飞要也明白了过来:如果仅仅是看中新时代的股票,想要浑水摸鱼捞一笔,那么自然是潜伏在水面之下,不愿意暴露身份,目的也仅仅只是捞一笔钱;而相反,如果庄家主动暴露了身份,等于是告诉新时代是谁在操纵它,和新时代正面对上,风险增大,自然,所图也就更大。
    “梁总,有个话伊扎克倒是没讲错,现在这个时候,咱们只能被动的等待,即不知道是谁在做,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是对的,除了关注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柳钢说。
    “嗯我知道了,你这边也尽量去打听打听。”梁一飞说。
    “好。”柳钢点点头。
    柳钢离开办公室之后,梁一飞心里一直有些不安,虽然柳钢和伊扎克都认为,这次波动,极大可能就是一次上市企业都会遇到的庄家行为,不会对新时代有太大的影响,可梁一飞本能的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说不好原因,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但是梁一飞并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局面的情况。
    沉吟了片刻,拿起电话,拨通了顾文明的号码。
    “老顾,新时代股价有点不太正常的波动,跟你讨论一下。”梁一飞大致把情况和顾文明说了一遍。
    原本的意思是希望顾文明能做到心里有数,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新时代本身不出太大问题,股价的波动那都是暂时的。
    没想到,顾文明听完之后,沉默了足足有七八秒,才语气十分严肃的说:“本来你不打这个电话,我也有个事准备向你汇报的。听你这么一说,恐怕这两件事之间有一些关系。”
    “怎么讲?”梁一飞问。
    “电话里说不清,我就在滨海,中午过来吧。”顾文明说。
    “好,我在办公室等你。”
    到中午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顾文明带着一叠资料来到了梁一飞办公室,递给他说:“你先看看。”
    “这什么意思?”梁一飞接过来随手翻了翻,不厚,都是新时代的人员简历信息。
    为首的第一份,是原先金陵分校校长,如今新时代教育集团的副总经理,白松。
    剩下的,大约扫了一眼,梁一飞也大多打过一些交道,都是总部和各分校的一些中层干部,或者知名老师。
    “这些人在两周之内,陆陆续续的递交了辞职申请。”顾文明说。
    “不对吧?他们要干什么?”梁一飞眉头微微一皱,这些人既然连他大多都有些交道,就说明,在新时代都是有一定分量的。
    新时代上市,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有一些原始股,像白松,更是属于‘高管’,有股份,按照公司法规定,企业上市一年之后,他们手头的股票才能够出售,而当初上市之前,新时代也和原始股员工签订了相关的协议,确保这些人在公司的任职年限,免得股票到手转头就辞职的情况发生。
    “这个情况有些复杂。”顾文明解释了一下。
    这些人分为几种情况,一部分持有的所谓原始股,是自然人股,无需遵守一年时限,股票可以直接在二级市场交易,还有一部分人人,原始股持有时间比较早,到新时代上市至今,一年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
    另外,新时代是股份有限公司,而不是有限责任公司,所以少量股票权力的的私下转让,不需要召开股东大会。即便时间没有到,无法在股市进行交易,也可以私下进行转让,转给别人。
    这些人虽然都持有股份,但总的来说比例是很小的,即便都转让了,也远远动摇不了新时代的权力架构,所以当初新时代在这方面也没有进行过于严格的约定。
    “这是个教训啊,以后再有企业上市,要吸收教训,做好实现约定。”梁一飞嗯了一声,既然之前约定有漏洞,现在追究已经没太大意义,也算是新时代作为第一家上市企业,在成长过程中学到的经验教训,以后再有企业上市,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他点了点白松的简历,说:“他是公司高管,他的股权变动是要申报的,离职之后,股票可就没了,他得损失大几百万。”
    “白松的态度反而是更加坚决。”顾文明说:“我和他聊过两次,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已经找到了下家,这个下家,愿意承担他的这部分损失。”
    “说了是哪家公司吗?”梁一飞问。
    “还没有。”顾文明摇摇头,说:“他递交辞职信,也就是三天前得事。之前我还没太留意,毕竟我们这样的私营企业人员流动性还是比较大的,直到他也要辞职,我才感觉到不对劲。”
    说着,把这些简历拿过来,在梁一飞面前逐个打开,用手指在上面挨个轻点,说:“这几天,我除了找白松和几个比较重要的人谈话之外,还做了一些调查,这次离职的人里,有很大一部分和白松都有密切的关系,有的是私交好,有的是他提拔的,有的干脆就是他之前的老下属。所以我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性,需要跟你汇报了,如果我没猜错,这次是白松带着人,和我们对着干。”
    梁一飞沉吟了片刻,摇摇头,缓缓的说:“白松还没有这么大能力和我们对着干,他充其量也只是别人的一把枪而已。”
    顿了顿,正色道:“老顾,你辛苦一些,尽快稳定住学校的局面。”
    “我正准备和集团高层挨个谈话,高管的股份相对比较多,稳住他们……”
    “不!集团总部先不要管!”梁一飞打断了顾文明的话,果断的说:“先去各分校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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