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怀远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经对媳妇放过的豪言。看来也不怨媳妇日日督促他减重,明明是他嘴贱早就承诺了。
    这么想着,突然升了一种应该减重的想法。
    “下次你再见到本王,定会大吃一惊。”
    景帝心中暗笑,面上淡淡,“朕期待之。”
    家宴用罢,骆怀远一家人便出宫了。
    出宫的辇车上,严嫣问道:“你和陛下又打了什么机锋?”
    之前那会儿在宴上,两个男人说的话,严嫣自是听到了耳里,这会儿便问了起来。
    骆怀远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国之要事。”
    严嫣懒得理他的装腔作势,翻了他一眼。骆怀远嘿嘿笑了两声,凑了过来,“其实也没啥,卖个好给他。让他长长久久的记着咱们的好,这逍遥王的日子才过得顺遂。”
    他,自然指的是景帝,而逍遥王则是很久之前骆怀远给自己定的目标。
    “你看云州那么远,天寒地冻的,落个封地在手里,事多不说也惹是非。还不如痛痛快快的交出来,到时候咱们想呆京城就呆京城,不想呆京城便四处游玩。娘和阿陌还有外公都在京中,你不是不舍吗,以后咱们再回来就不走了。”
    “可以吗?”严嫣有些怔忪。
    藩王及其家眷都是需在封地生活的,这是长久以来的观念。严嫣不是没心生烦闷过,可嫁给了这个人,就要与他一起承担,骆怀远描述的太过美好,严嫣竟有些不敢置信。
    他将媳妇儿搂过来,吧唧在她脸上啵了一口,拍拍自己的胸脯。
    “放心吧,交给你老公我!”
    严嫣放软了身子,窝在他的怀里,轻轻的道:“好。”
    骆怀远既然放了这话,自是不是无的放矢。
    太|祖当年建藩是为了亲亲之谊,屏藩社稷,想法是好的,却错算了人心。
    在长辈心目中,自然希望后辈子嗣团结友爱共同守护这大熙的江山。可长辈们会这么想,不代表后辈们也会如此。说白了,虽是同属骆姓,却还分了几枝,本同为龙子凤孙,却一个要对另一个下跪称臣,换谁心里都不妥帖。
    幸好这骆姓子嗣单薄,再加上为君者控制得当,并未生出什么乱子。可仅传了三世,在熙帝这里便生了乱子。藩王手中掌着封地的军政大权,有钱又有兵,难免就会生出不轨之心。上辈子晋王齐王便是最好的例子,太子与其二人相争也不过是因为威胁太大,若是藩王手中没有如此大的权利,太子会理会晋王吗?估计眼皮子撩都不撩一下他。
    鉴于此,也鉴于诸多考虑,骆怀远才生了自请削藩的念头。
    他相信景帝的人品,但更相信一个对皇权没有任何威胁的亲王,才能长长久久。景帝此时不动,不过是他没有一个好的借口,坐在那个位置上,为了皇权,亦或是为了自己的后辈子嗣扫除障碍,想法会变是难免的。
    都是从那个窘境走过来的,自然明白其根本问题。
    这也是为何上辈子晋帝登基以后,即刻动手除了众藩王,死在他手中的云王和景王,也许怨恨他手段毒辣,但并没有觉得他此举是错。顶多也就是觉得此人太过狠辣,连亲兄弟都不放过,对人却不对事。
    因为无论是任何人处在这个位置上,大抵都会做这件事。不过是因为人心性不同,做法手段也不同罢了。
    回到藩地没多久,云王便上了自请削藩的折子。
    云王在众人心目中,本就是个不怎么成器的,所以骆怀远也没注重自己的形象。折子中的说法颇为光棍,大抵意思就是说封地事务太多,税收入不敷出,实在支撑不下去,求陛下怜悯让自己卸下这个重担,说自己只想当个闲散的亲王逍遥度日。
    当然奏折尾端也是说了几句颇为大义的话,说藩王权利过大不利于国家安定,与江山社稷乃至骆氏传承有不妥,为了大熙为了骆氏皇族,他决定牺牲自己一个,成全万万人。
    作者有话要说:  ps:小胖给自己定位太高了,牺牲自己一个,成全万万人。(死表脸的)
    ☆、第177章
    ==第177章==
    骆怀远只管自己上了折子,浑然不知晓此事给朝野引起了多大的震荡。
    暗中骂他的人无数,俱是与他同姓的皇族藩王,当然也少不了靖国公府萧家一脉。
    萧家如今的日子甚为难熬,从太子身死萧皇后垮台那一瞬间,他们便宛如跌进了地狱。景帝看似寡言,实则手段颇好,表面不动声色,暗里各种手段频出,无声无息就消磨了萧家大部分力量。
    旁的不说,现在萧家人想进宫见下萧皇太妃都不容易了。
    越是体会到景帝的手段,萧家人心中越是苦涩。这人实在太阴险了,深谙钝刀子割肉之理。
    不过希望总是存在人间,萧家还有最后的底牌。
    太子遗留的几个子嗣,其中一个被封了亲王,另外两个是郡王。只是现今年幼,还不能就封藩地,而是住在京中自己的王府里。
    这是靖国公的曾外孙,是皇太妃的亲孙子,是姓骆的,是曾经正儿八经的嫡系皇孙,是前太子的子嗣,是曾经被议过储的,这就充满了无限可能。
    是的,无限可能,可现在这种无限可能却又被云王这不着调的厮横刀一击,如今竟显得岌岌可危起来。萧家人不得不想,若是景帝准了云王此举,会不会心生联想进行削藩,到时候他们的无限可能就会胎死腹中了。
    只是萧家现今已经没有能力操控朝臣在朝堂上蹦跶了,没人是傻子,随着景帝的登基,太子一系崩塌,大家都渐渐疏远了靖国公府。
    朝堂之上对于云王自请削藩之事反应并不大,说白了,此事与众朝臣是没什么关系,反正削的是骆家人,与他们的利益并无关系。既然陛下是如此想,下面人自是没什么好说的。
    当然也会有人联想到景帝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要对众藩王动手了,却发现之后再无动静。似乎这次云王自请削藩完全就是个一场闹剧,就是云王那个历来不成器的闹出来的玩笑。
    云王成器不成器暂且不论,景帝亲自下旨准云王所奏。
    并对云王大加赏赐,不光修缮扩大了京中的云王府,将亲王万石俸禄升为万二千,并保留了云州为云王封地,只是收回了军政大权,藩王仍是可以住于封地,当然回京也是可以的。
    之后召云王回京,以示厚待。
    孙士敏已经连了几任云王府长史司左长史一职。
    他甚至以为自己会坐这个位置一辈子,却没有想到云王殿下居然会自请削藩。
    孙士敏心绪有些复杂,作为一个朝廷命官,他一直将长史应该行使的责任牢记于心,致力于辅佐让云王成为一个朝廷喜欢的好藩王。
    云王确实如他所想的那么做了,甚至做得比他预想要更好,可孙士敏的心却是复杂的。处了这么久,也是处出了感情的,云王回到京中真的会好?也许确实会好,但可以想见肯定是不自由,孙士敏这个老迂腐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将云王殿下催眠过度,才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只是事已至此,再说别的也无益。孙士敏只能将自己所理解的与君相处之道,一并告知云王,寄望等云王回到京中活得更如鱼得水一些。
    所以说骆怀远说孙士敏是个老迂腐,并没有说错。此人只顾埋头在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里,对外面的境况疏忽得厉害。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但心是好的,骆怀远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自己以后一定会好。
    自此便分道扬镳了。
    虽云王府还是云王的府邸,但以后只是云王一家闲暇过来住住的地方。在云州云王府住久了,骆怀远等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在这里,经历了两人孩子的出生与成长,这里充满了太多的回忆,所以在即将离开之时,大家都是不舍的。
    只是京城那里有家人有朋友,有着许多许多同样割舍不掉的东西,回京是必然的。
    整理行装,规整要带走的东西,此次离开不同于平时,骆怀远是打算定居京城的,所以要从云州带走的东西太多太多。提前便将大件的东西装车往京中运去,车队绵延了数里,骆怀远派了护卫队沿途押送。
    之后等骆怀远一家子启程,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这一次是轻装简行,又没有什么急事,待车队抵达京城正值盛夏之时。
    今时不同往日,云王是第一个自请削藩的亲王,景帝不管是从情分上看,还是从造势上来看,都不会等闲置之,景帝特意下旨文武百官前去城外迎云王回京。
    声势极为浩大,这还是骆怀远第一次出这么大的风头,乐得骆怀远见牙不见眼。
    之后进宫,谢恩,一套规矩走完,待一家人回到云王府之时已经天黑了。
    在云王一家之前离京返回封地之时,又出了一件大喜事。
    那就是积累已久的严陌,在二月春闱之时下场了,不负众望的拿了个头甲三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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