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恙敛了敛眸子,坐进去,扣上安全带后,侧目给了段清礼一个微笑:“没事,只是没想到会是你来接我,不怕江宵闹起来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段清礼开车的同时,看了眼江恙,没有回答。
    女子一如从前,虽然不是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美貌,却也是耐人细细品味,只是现在,眉眼之间不自不觉多了一份成熟,还有令人看不透的情绪在。
    段清礼掩了异样的情绪,回头去直视前方,回道:“宵宵不会这样无理取闹的。”
    闻言,江恙无声轻笑,也不反驳段清礼的话。
    她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做什么非要去解释一大堆,在旁人,而且还是一心偏向江宵的人看来,她不过是‘嫉妒’江宵,气不过才诋毁她。
    只怕,等到段清礼什么时候看到江宵原形毕露,心态就会大大改变。
    而她,就坐等这一天。
    江宵,装得了一时,也装不了一世。
    时间是最好的照妖镜。
    一路无话,就这样来到段渔晚定好的地方,是一个环境挺好的茶馆,透着古韵,距离南大挺远,路程就有半个小时左右。
    停了车,段清礼想给江恙开车门,不想她自己很快的开门下车,动作一溜一溜的,像是在避着段清礼什么。
    段清礼的手微僵,讪讪收了回去,把钥匙给茶馆侍者,然后领着江恙进去。“进去吧”
    江恙没回答,跟着段清哩和侍者进去。
    侍者穿着得体的工作服,脸上带着客气又尊敬的笑意,把段清礼盒江恙带到一个包间外,就低着头退了下去。
    段清礼看了眼江恙,然后抬手敲了一下门,随即打开,径直进去。
    江恙皱着眉,不想在外面等着“传唤”,于是也跟着进去。
    包间一如茶馆外表给人的感觉,古色古香,清一色的高档檀木摆设,似乎空气里都带着檀木的浅淡香味。
    似乎,也只有这样的风格才得段渔晚的心了。
    走进去的第一眼,便是一个高大的山水刺绣屏风,屏风的内里,依稀有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倒映在上面,盘着头发,优美的天鹅颈,下巴高傲地微昂。
    那就是段渔晚无疑了。
    江恙敛眸,正巧这时段清礼不知道和段渔晚说完什么,从屏风内里探出来看她一下。
    “恙恙,发什么呆?快进来吧。”
    进去的时候,段渔晚刚放下青花瓷雕饰的茶杯,她一身枣色旗袍做工精致,花纹更是好看得紧,衬得身材有致,这个年纪,也算是徐娘半老,姿色还存。
    她抬眸看到江恙,眼底看不透的精光瞬间消失,转而换上温柔的笑意,叫了一声:“恙恙来了。”
    江恙捏了捏手上的包,走过去,依然乖巧:“干妈。”
    只要段渔晚不和她撕破脸皮,那她身为晚辈,当然不能开这个头,若不然,段渔晚不定怎么不依不饶。
    到时候,她有理也说不清。
    茶馆的侍者滴下最后一滴茶水时,段渔晚吩咐:“你先出去。”
    侍者十分有职业操守,倒是头也不抬,恭敬地点点头,然后低头退出去,全程不带眼神乱瞄的。
    也不知道段渔晚怎么想的,就在段清礼跟着坐下的时候,又说:“清礼,你也出去,我和恙恙有些女人之间的事要说,你不方便听。”
    女人之间的事?
    段清礼先是皱眉,清俊的脸上,尽是不解,没等他多想,段渔晚又催促他,他无奈,只得照做。
    包间只剩下两个人,段渔晚和江恙。
    段渔晚看江恙还站着,忍住心头的不喜,让她坐下,保养得如同少女一般白嫩的手端起一杯清茶,放到江恙面前,作势轻轻笑道:“恙恙啊,你知道,干妈今天约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段渔晚似乎不准备和江恙墨迹太久,第一句话开口,就单刀直入。
    江恙表面淡定,其实,心里觉得讽刺的很。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她怎么知道?
    总之,黄鼠狼给鸡拜年就对了。
    江恙还是像以前面对段渔晚一样,温温柔柔,乖乖巧巧,挑不到一点儿毛病,喝下段渔晚递过来的茶,江恙敛着眸子说:“干妈,我已经和乔景黔划清界限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再去清格工作。”
    她知道,段渔晚会找她,无非就是为了这件事。
    段渔晚脸上有一瞬的尴尬,然后笑笑:“恙恙,干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其实,干妈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还有事?
    江恙不着痕迹地皱眉,没有抬头。
    段渔晚观察着她的脸色,斟酌了下,便起身,绕过去坐到江恙,熟稔地握起她的手,放在手上轻轻拍着,一面轻柔说道:“干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干妈也知道你现在的学习,最近干妈这里刚好有一个机会,是干妈一个好友那里的,就是有一个机会可以去国外进修语言学,干妈就想啊,我们家恙恙不是刚好就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所以呀,干妈就来问问你,想不想去?干妈已经让朋友把机会留下,就等你点头,随时就能出去。”
    江恙越听,心越紧,然后,就是止不住地想要冷笑。
    她当是什么,原来,是连寺城都不让她呆了。
    段渔晚和段绾心,就是这么地防备她?
    江恙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还是蛮有威胁力的。
    她想了想,也不急着回答,抬起清冷的眸,看着段渔晚,笑问:“干妈,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事事念着我,只是,我觉得我到底天生愚钝,也没去过什么地方,怕是去了也不会适应,到时候辜负了干妈的一片心意多不好,欸,不是还有宵宵嘛,她的成绩远在我之上,以前还在江家时,所有人都对她赞不绝口,我觉得这个机会倒是可以给她,刚好,她就要和清礼结婚了,两个人还可以去国外发展。”
    江恙巧笑倩兮,只把段渔晚给堵了个哑口无言。
    段渔晚心里憋气啊,“瞧你说的,清礼是段氏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去国外呆多久,这次的进修期是两年到三年,宵宵也不可能和清礼分开那么长时间,毕竟,干妈和清礼他爸爸,可都等着抱孙子呢,恙恙,你真的不考虑这个机会吗?”
    她的心里是万分希望江恙能头脑一昏,赶紧把这事应下来。
    。
    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江恙面无表情,甚至清冷逼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段渔晚以为看到了乔景黔,因为,乔景黔就是这样的清冷孤傲。
    或许,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渐渐熟悉对方的脾气,习性,然后渐渐变得和对方一样,浑然一体。
    “不好意思,干妈,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环境,不希望有什么改变,出国进修什么的,就不要提了,我不想去,希望干妈体谅体谅我。”江恙懒得假惺惺,于是干脆地拒绝了段渔晚,敛眸等着段渔晚接下来对她的呵斥。
    然而,没有等来呵斥,倒是等来段渔晚阴恻恻的一句问话:“恙恙,你老实告诉干妈,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乔景黔,还想着能和他在一起?”
    乔景黔,又是乔景黔。
    江恙好不容易压下的对这三个字的悸动,还是没忍住眼睫毛颤动,似乎,对这三个字的下意识反应,已经是习惯了。
    但是,习惯也要改,江恙不允许自己从今往后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不战而败。
    江恙没有说话,刚要开口回答段渔晚的话,屏风外,就是一声粗暴的开门声,来人似乎气势汹汹。
    江恙和段渔晚都没有心理准备,不约而同被吓了一跳,段渔晚甚至吓得一颤,直接站起来,瞪着眼看向屏风,怒喝:“谁这么不懂规矩!叫你们经理过来!”
    这里的经理是段渔晚的好友,所以她才这样有恃无恐。
    然,没有想象中的求饶声,倒是有一抹高高瘦瘦的身姿一步步跨进屏风内里,姿态闲散,半是讽刺,半是愠怒地看向了段渔晚,挑唇一笑:“段夫人好威风,引诱不成,现在倒是想逼迫我的女朋友出国,这事,你问过我这个男朋友的意见了吗?”
    王峥的笑是含着冷意的,因为段渔晚的话。
    江恙显然是没想到王峥会突然出现在这,还瞪大了眼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
    “你!”段渔晚似乎被气到,尊贵高傲如她,还没有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给脸色,又想到这几天寺城铺天盖地的新闻,指着王峥问江恙:“恙恙,你。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她的脸色,仿佛很嫌弃王峥。
    事实也确实,她很嫌弃王峥。
    在她眼里,王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戏子。
    王峥当然也注意到她那么明显的嫌弃,并不想多留,所以很快地过去拉起江恙的手就走,顺便对段渔晚冷声警告:“以后不要再让我知道你想怎么送走我的女朋友,不然,我们走着瞧。”
    在这场突发的事故中,江恙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言论,就已经被王峥给拉了出来。
    深秋初冬的夜晚,风凉得吓人,这时候,空荡荡的街头,总能让人无端感觉到一股空虚和落寞紧紧包裹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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