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光芒闪耀着夺目的光辉,但光芒却无法倾泻在这片漆黑的土地上,显得格格不入。似乎这两块土地是完全隔绝的存在,让停留在此地的一切,被遗弃一般。
    当顾醒收回视线,陈浮生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莫名的寒意扑面而来,像是一张大网,将两人笼罩其中。
    脚下的土壤依旧松软,走在上面能听见沙沙声响,此情此景,让顾醒不由想到孤啸山庄的晚冬。在一夜大雪后,漫山遍野奔跑的感觉,多么无忧无虑。还记得小戚儿,只是不知她此时身在何处,是否真是那位凭空出现的姑娘……
    两人就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所见皆是漆黑,只能凭借着手中的火折子发出的微弱光芒,试探着前方的道路。不知不觉走到灌木林深处,此处黑色落叶堆积了不知岁月,一脚踩下竟是半天拔不出来。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下,艰难前行,不时抬头仰望,望向不知名的远山,还有心中的牵挂。被乡民带走的童恨竹,不知现在如何,这短暂的分离,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两人的心。
    此时漆黑灌木林中,除了顾醒两人外,还有两拨人马也先后而至。悲喜双煞和小姑娘对此处似乎格外熟悉,只是脸上的表情较为凝重,三人默默前行,并未有任何交谈。
    而看似无人之处,却藏匿其中的乡民见三人走来纷纷远遁,生怕沾染一点外来的气息。
    而最后走入漆黑灌木林的蓬莱仙山仙师们,却像是陷入迷阵之中,一时间竟是失去了方向。这一群白衣跟此地显得格格不入,像是误闯误撞走进此处,却是一时半刻无法脱身。
    陈浮生在前,顾醒在后,走的却是极为顺当。似乎在那道光的指引下,就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两人并未遭遇任何偷袭或是险境,一时间竟有种错愕之感。一直萦绕不散的紧张气氛在此时渐渐褪去,眼前极远之处似乎也有了一道曙光。
    陈浮生调整了呼吸,朝着前方猛冲而去。顾醒也不甘示弱,快步跟上。当两人终于冲破黑暗,眼前却是一片让人不寒而栗的景象。
    如果说漆黑灌木林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升腾起的忐忑,此处则是让人恨不得就此殒命的绝望。眼前并非空无一物,也并非只是一种单调,而是无数乡民赤身裸体地在被鲜血浸染地土地上拼命厮杀,然后饮血吃肉。
    他们每一个人眼中透着无尽的悲伤,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冲向他人,然后以极其残忍将彼此撕扯成碎肉。那些身躯被砍成两段的乡民,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艰难的在地上爬行,试图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别人的血肉咬在口中。
    这诡异且充满窒息绝望的场景,如一壶开水从头顶浇下,让两人不禁浑身战栗。
    而他们身后的漆黑灌木林中不断涌出一个个乡民,当他们脱离了漆黑灌木林后,身体的漆黑逐渐褪去,然后像一名视死如归的斗士,冲向注定只有终结的战场。顾醒看着他们一个个从身边擦肩而过,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满眼悲凉。
    陈浮生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出声提醒,“走吧,眼前便只有这一条路。”话落时已像那群乡民一样,跳入那场血雨腥风之中。顾醒有刹那恍神,抬头望向那座远山,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那么冷漠,那么无情。
    当顾醒跃入战场,一切已全然不同。这群乡民的攻击是没有差别的,他们只会选择身侧的人展开,无论男女老幼,在此刻皆是一视同仁。血腥气息弥漫在场中,顾醒和陈浮生只能拼命往前奔跑,试着躲避那些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的拳雨。
    但让两人惊疑的是,场中乡民没有一人哭嚎求饶,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生死有命。在这场没有规则的厮杀中,活下去就是唯一坚定不移的事。
    此刻陈浮生身前被数十人挤满,他们没有彼此厮杀,而是选择集合力量,将眼前最为棘手的麻烦打杀在此地,不让他再往前一步。陈浮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顾醒从旁冷声问道:“他们这是转了性?”
    陈浮生此刻也是一脸凝重,“恐怕此间的规矩并不是那么简单!”
    话音未落,那群乡民已如群狼般扑了上来,但似乎人人都想抢先,反倒让顾醒和陈浮生有了喘息之机。此刻没了童恨竹在身旁,顾醒反倒能放开手脚,从身后抽出银枪,一记横扫便将数十乡民击飞。
    顾醒手上不停,将长枪拖回,反身刺出,又将三人洞穿。陈浮生身法鬼魅,游走在乡民之间,几个呼吸就结果了数人性命。一批批倒下后,又一批乡民涌了上来。
    顾醒和陈浮生拼命厮杀,不断冲入乡民之中,已是有些疲乏。虽然那群乡民无法对他们有任何伤害,但如此往复的冲击,也让他们疲于应对。
    陈浮生此时贴靠在顾醒身后,不断砍杀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乡民,然后急急说道:“看见西北方向的缺口没有,速速往那处突围。”
    顾醒此时已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用手中的银枪拼命挥舞,从眼前清理出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陈浮生贴在顾醒身后,以半蹲的姿势左右开弓,保持着和顾醒的同样的节奏。
    短暂的时间中,那些相互残杀的乡民竟是被这边的战局吸引,纷纷朝着此处望来,眼中满是澎湃的怒意。
    顾醒握着银枪的双手已然发麻,伴随着一阵阵肌肉的抽搐,开始瓦解意志。身后的陈浮生并不好过,但顾醒面前的乡民却如同一只只拼命挣扎的蚂蚁,在向不公的命运抗争。
    这是一场无法计算输赢的拼杀,这是一场终究会陷入绝望的悲壮。但这一幕幕念想不过是顾醒的悲天悯人,在其余乡民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场弱肉强食的屠杀。只不过周围没有观众,也没有任何规则,有的只是艰难的活下去。
    顾醒停下了脚步,用双眼丈量着生与死的距离,一遍又一遍。陈浮生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漠然开口问了一句,“你要硬上吗?”
    顾醒沉声回答,“是!拼尽全力去挽救自己。此刻唯有自己,哪还顾得上其他……”
    “陈浮生闻言朗声大笑,“如此,正合我意!”
    说着便抽身而起,将内劲灌注于四肢向着周围拼命奔跑,顾醒少了陈浮生的依仗,并未孤立无援,反而更加毫无顾忌。两人看似各自为战,但却互有策应,目标都是向着那唯一的出路,不断迈进。
    一寸,两寸,鲜血在眼前溅落,如一朵朵绽放的血花。一丈,两丈,艰难的前行,只是为了简单的愿望。命运在这一刻并没有眷顾任何人,顾醒、陈浮生乃是这千万乡民,都不过是这场厮杀中微不足道的存在。
    只不过,顾醒和陈浮生身怀内劲武功,还保留着曾经的记忆。而其余人则是全然无畏,只受本能驱使。已来不及回看,还有多少乡民从漆黑灌木林中脱影而出,融入到这场鲜血与汗水的浪潮中去。
    终于,那处用血肉铸就的长路通向的彼岸出现在眼前,这短短不过白米的距离,却似乎用了一个漫长的时间来渡过。只是一路前行的挣扎和痛苦,悲怆和绝望,只写在了顾醒和陈浮生脸上,其余人不过是这场厮杀中的过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命运使然,当顾醒的手即将触摸到边缘的时候,从乡民之中冲出了一名“与众不同”的人。此人与那些血肉模糊的乡民不同,全身上下并无半点异样,眼神清澈,目标明确,朝着陈浮生和顾醒就冲了过来。
    沿途还将其余胆敢靠近的乡民逐一绞杀,手段极其残忍。陈浮生快速与顾醒靠拢,急声道:“此人便是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
    顾醒急呼出声,来人已高高跃起重重落下,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大坑。那人双手耍了个刀花,用一种令人作呕的声音说道:“这里,我就是规矩!”说着将手中两把匕首同时朝着顾醒和陈浮生扔去。
    顾醒踮起银枪将匕首挡回,陈浮生翻身躲过,两人左右包夹,眼见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这里看来不只有生死,还有“规矩”。只是这“规矩”并非咬文嚼字的指指点点,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规矩”,往往就是用来打破的。
    顾醒和陈浮生不退反进,朝着来及疾冲而去,所有乡民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三人身上,竟是一时忘记了彼此厮杀。当三人碰撞在一起,一股巨大的力道朝着四周扩大,将一切都阻挡在外,荡起阵阵烟尘。
    待烟尘散尽,众人眼前已无三人踪影,只见两条人影正追着一名白色人影狂奔,那出场极其潇洒,语气极度张狂的“规矩”,已像一条丧家之犬,被顾醒和陈浮生追杀。
    人群之中陷入一片骚乱,顾醒心中一沉,一场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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