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安德鲁指示军情五处(国内的反间谍情报部门)执行了针对富歇的秘密处决令,但这并非穿越者的本意,而是德马雷与沙威等人力劝安德鲁的结果。
    警务部长沙威坚持认为约瑟夫-富歇是一个天生的叛徒,谄媚的小人,无耻之徒,毫无忠诚感的政治投机者,他曾经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了自己宣誓效忠的主人:天主教廷、罗伯斯庇尔、布里索,甚至还包括安德鲁。再加之,他在南特、里昂与马赛三地实施的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使得警务部长请求安德鲁取消对富歇的政治赦免令。等到统一法国后,沙威将亲自逮捕这个臭名昭著的刽子手。
    逮捕与公审,自然是不可能的!
    基于大革-命所引发的法兰西民族分裂的状况,为了最大程度弥补国家各省大区、各党派、各个阶层,以及不同宗教间的仇恨,安德鲁授权普利欧代表兰斯政-府与南方各方代表举行了长达三个月的艰苦谈判,最终才达成消除国内矛盾的一揽子政治和解协议。
    其核心条款之一,就是那些不得不执行来自救国委员会与治安委员会的各项决议,而被派驻法国中南部省份和各个军团中的巴黎特派员,都将拥有不被司法机关起诉的政治赦免权,不会因为他们在大恐怖时期所执行的政策而负责。
    必须被追责的,将是作为国家最高权力执行者的救国委员会委员和治安委员会委员。当然,这些人在审判前会被国民公会投票解除国会代表资格。此外,在安德鲁的指控下,那些胡作非为的司法人员,革-命法庭的审判长(迪马和布朗热)、检察官(富基埃-坦维尔)与陪审员(杜普莱)等也将得不到任何赦免。
    同为宣誓教士出身的德马雷,原本是应站在富歇的立场之上。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德马雷的新婚妻子,那位德-弗拉奥女伯爵(塔列朗的情妇之一)的很多亲族都死于富歇与科洛-德布瓦在里昂联合制造的大屠杀中。
    所以,爱屋及乌,也恨屋及乌。
    被安德鲁派往巴黎,执行颠覆雅各宾派政权的德马雷自然不会对约瑟夫-富歇有着任何好感。然而,上述私人恩怨还不足已让安德鲁同意给富歇签署这份“死亡令”。因为兰斯的最高统治者不愿意看到“和平统一”的道路上出现波折。
    所以,德马雷写给安德鲁的请求书中提及,基于罗伯斯庇尔之前对富歇的公开征讨,使得“富歇一旦发生意外”将不可避免的让人联想翩翩……既可以促使人人自危的反罗伯斯庇尔联盟及早的发动政变,还能让原本就不怎么团结的救国委员会内部产生分裂,尤其是策反与富歇同病相怜的瓦伦与德布瓦二人。
    最终,安德鲁在征询了图里奥与普利欧等众多法律专家的意见之后,批准了德马雷提出的刺杀方案。
    7月上旬,军情五处的特工秘密收买了由治安委员会委员勒巴从里昂带来的意在指控富歇的一位遇害者家眷,那个名叫安托万?布洛赫的好汉子手持利刃闯入了无人看守的富歇寓所,将“里昂屠夫”一举击杀。
    至于手刃仇敌的里昂复仇者在了却完自己的最后心愿,并在案发现场留下一份遗书之后,选择了服毒自尽。
    ……
    正如德马雷所预料的那般,在富歇遇刺身亡的第二天夜里,反罗伯斯庇尔联盟的几位骨干分子就聚集于法兰西戏剧院附近的普罗可布咖啡馆。
    密谋者的会议地点是位于这座著名咖啡馆二楼的一间密室,偌大的房间里仅有长桌上的摆放着一支燃烧烛台,显得光线昏暗。临街的窗户至始至终都紧闭着,还有一层厚实的天鹅绒帷幔遮掩隔绝房间与外界的视野。此时,房间里仅有两人,巴拉斯与弗雷隆。前者在独自喝着闷酒,而弗雷隆则站在房间中央,略带焦急的他死死盯着墙壁上兰斯产的新式挂钟,听着它滴嗒滴嗒的作响。
    现在已经是深夜10时,超过了约定的会晤时间整整1个小时。在喝掉最后一口酒之后,巴拉斯没有再继续斟酒,他放下酒杯,转过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便对着弗雷隆问道:“他们早应该到了,不会是出了什么麻烦了吧?”
    “绝不可能!”弗雷隆面无表情的答道:“如果真的有麻烦出现,那么效忠罗伯斯庇尔的巡逻队,会在第一时间冲进来逮捕我们!”至于巴拉斯说的他们,指的是塔里安、勒让德尔、居弗鲁瓦、罗维尔、勒库安特尔与布尔东等人。
    无心谈话的巴拉斯开始在房间里,围着站立不动的弗雷隆来回踱步。大约又过了几分钟,房间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一长三短,这是约定的信号。
    巴拉斯疾步上前,打开了房门,进来的是勒让德尔和塔里安。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关好房门的巴拉斯皱起了眉头,他问道:“居弗鲁瓦、罗维尔、勒库安特尔、布尔东与其他人呢?”
    勒让德尔没有吭声,他径直走到长桌旁,将巴拉斯留下的半瓶酒直接倒进嘴里。塔里安低声的解释说:“自从昨天富歇遇刺身亡之后,罗伯斯庇尔的忠实骡子,自卫军指挥官昂里奥就将夜里宵禁时间从半夜11时提前了3个小时。因为担心秘密警察会尾随而至,所以布尔东他们只能临时决定不再出门了。”
    由于勒让德尔与塔里安都曾在巴黎公社任职,二人同为治安委员会的成员,另外也居住于塞纳河南岸,所以国民自卫军的宵禁令对于他俩没有什么制约力。
    “那么,效忠共和国的公民们,我们是否应该动手了?”巴拉斯问道。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相互对望着,似乎在等同伴们先拿决定。
    一直沉默的弗雷隆忽然说道:“是的,公民们!我们该动手了,不然今后将没有机会了。去年,当马拉遇刺伤亡时,我就在怀疑谁是幕后真凶;如今,富歇同样遭遇了那个卑鄙懦弱的海绿猫脸的暗算。罗伯斯庇尔和他救国委员会都该死!而我们的使命,就是要把共和国从这个暴君尼禄手里拯救出来!”
    塔里安犹豫了一下,说:“富歇的遇刺还有很多疑点,不一定就是……”
    巴拉斯立刻打断了年轻人发出的疑问,“塔里安,如果你再犹豫,或许再过几天,我们都会到断头台在此见面了。是不是,勒让德尔?”
    屠夫没有吭声,但他还是对巴拉斯子爵的话表示赞同,默默的点了点头。
    《牧月法令》之后的几个星期,巴黎一直笼罩于血腥的气氛中。已经获得更高更多权力的革-命法庭一口气就把两千人送上了断头台,恐怖的统治让所有巴黎人都惊恐不安。那些从外省回到巴黎的众多特派员,一度让国民公会的代表数量恢复到了7百人,而在《牧月法令》颁布两周后,至少三百名代表逃离了巴黎。
    得到鼓励的南方贵族继续说道:“像罗伯斯庇尔这样卑微的外省小律师,竟然也敢说自己代表法兰西?代表法国革-命?我们不要暴君!既然砍下了路易十六的头,绝不会再要一个新国王。如今无论谁要独-裁,那么他都该死……”
    “咳、咳、咳!”房间响起了其他三个人的咳嗽声,巴拉斯立刻醒悟过来,安德鲁就曾是卑微的外省小律师,自誉为“革-命之子”,众所周知的“神眷者”。
    房间里漂浮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毫无疑问,这些人之所以能够团结起来,密谋着想要干掉巴黎救国委员会的独-裁者,其真实的目的是在于讨好在北方的独-裁者。如今,强盛的兰斯将取代虚弱的巴黎,统一法兰西已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所以,给强权者效力并不丢脸,而与安德鲁关系密切的屠夫更是如此认为。
    很快,勒让德尔向众人简要通报了他在中午时分与安德鲁在巴黎的秘密代表德马雷的会晤过程。他说:“德马雷将军希望我们尽快行动,他已经为我们预备好了兰斯出品的香槟酒!”
    塔里安下定了决心,“我们还需要帮手!必须联合一切恨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和库东为首的三巨头,也包括俾约-瓦伦、科洛-德布瓦、兰代、卡尔诺与巴雷尔他们!”
    但很快巴拉斯就反驳道:“俾约-瓦伦和科洛-德布瓦都是救国委员会里的坏家伙;还有巴雷尔,他也是个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卡尔诺,他太严肃了。”
    弗雷隆轻声笑道:“没关系,自从富歇遇刺后,他们都在内心痛恨着罗伯斯庇尔,所有人尤其反对那个莫名其妙的最高主宰神。至于巴雷尔和卡尔诺,他们同样不喜欢颐指气使的大祭司和他身边的恐怖大天使。就在今天上午,救国委员会内部还大吵了一架,为了防止丑事外扬,委员会还关闭了玻璃窗。”
    巴拉斯随即点了点头,“嗯,先联合所有势力,打到了三巨头再说,至于其他的就让安德鲁去头疼吧。”
    勒让德尔也补充了一句,“除了三巨头,还必须除掉勒巴、奥古斯丁(小罗伯斯庇尔)、布朗热、杜普莱、迪马、科芬纳尔、富基埃-坦维尔与弗勒里奥,他们害死了我那不幸的朋友,乔治-丹东。”
    ……
    富歇忽然遇刺身亡,首当其冲被怀疑的自然是罗伯斯庇尔和圣鞠斯特。因为那日,雅各宾派大部分成员没有赞同革-命领袖要求当即开除前俱乐部主-席富歇的会籍资格,仅仅成立了一个针对约瑟夫-富歇的特别调查委员会。
    当罗伯斯庇尔和圣鞠斯特回到两个委员会时,委员们对他们表示冷淡;每当他们进入会场,大家就停止了讨论。圣鞠斯特根据委员们的缄默和他所听到的一言半语以及委员们流露的敌意,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
    于是,他催促罗伯斯庇尔赶紧行动。年轻人奉行的原则就是猛打和快打。圣鞠斯特甚至说:“不计后果的敢干,就是革-命的全部秘密。”
    然而,这种大胆的行为就是一场政变,但作为律师出身又信奉律法之上的罗伯斯庇尔首先希望得到国民公会大部分代表的支持,从而可以拥有代表法律,代表法兰西,代表人民的力量。
    当然,如果国民公会一反常规的拒绝了革-命领袖的“正义要求”,罗伯斯庇尔可以利用被巴黎市政厅鼓动起来的长裤汉。就如同去年,马拉和昂里奥煽动了10万巴黎民众冲击国民公会,继而暴-动反对吉伦特党的那一次起义。
    事实上,罗伯斯庇尔的公文包里存在着一份他与圣鞠斯特事先草拟好的危害共和国的“叛徒名单”,一共有40个人,准备随时送到国民公会上进行表决。
    此外,罗伯斯庇尔还将自己锁在出租屋二楼的房间里三天三夜,只是准备在热月8日(7月26日)那天的重要发言稿。
    或许罗伯斯庇尔不知道,明天就这将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公开发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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