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何家,何知秀先同权伯回芳华院收拾东西了,而傅明娴却是站在廊下附近等着傅明元,何成帼有心带着他历练,这会儿也是该差不多回府了。
    正巧,王氏也站在抄手游廊边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旁边有侄女江嘉柔作陪。
    听闻江嘉柔的母亲和王氏乃是同胞姐妹,大王氏早殇,江嘉柔的父亲又是个不成器的,所以这侄女便一直由王氏抚育。
    何家家大业大,不差多一张嘴吃饭,再加上府中阳盛阴衰,对江嘉柔这个表亲,到也算很是照顾,几乎和府中小姐同等待遇,听闻江嘉柔也很懂事,能让何顾氏点头称赞的人,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们回来何家,只是想小住一段时间,顺道还了母亲多年未见亲人的心愿,并不是想争什么,傅明娴是不太想同她们横生事端,只是她此刻离得不近不远,若是这般无视,恐怕会不好,思来想去,傅明娴还是皱着眉头上前,笑着同王氏简单请安。
    “四舅母安好。”傅明娴躬着身体。
    王氏只是逗鹦鹉逗的出神,并未正眼瞧着傅明娴,“来,多吃一点。”
    “之前在我院子里吃的还挺好的,怎么突然换到抄手游廊这你就不习惯了!”王氏低头叹气,“哎,这鹦鹉和人就是不一样,没想到竟然这么恋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当初走的那般决绝让人佩服,时候便别回来,到叫人轻视了。”
    恰逢王氏话音落下,那逗弄着的鹦鹉突然开了口,“嫁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泼出去的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回来,别回来……”
    江嘉柔看不清脸色,傅明娴却是径自的抬起身体。
    鹦鹉懂得恋旧,换了个地方便不思茶饭,但人来了何家之后,却好吃好喝,过得比从前还要好,王氏这是在拿鹦鹉骂她母亲,出嫁女还回来何家吃住了。
    好一招指桑骂槐。
    傅明娴体质里是个温吞的性格,尤其是这一辈子在父母还有哥哥的宠爱下,除了前世和傅国公府,汪延有关的事情,其他皆是得过且过。
    但是前提……你不能先来没事找事。
    某些人并不是看你息事宁人便会嘴下留情,反而会觉得不还嘴就是好欺负,到时候次次变本加厉,很可能就没完没了了。
    况且,这是她外祖母家,又不是常驻于此,哪怕是要赶人,也轮到王氏和她外姓侄女开口。
    “四舅母说的极是。”傅明娴挑高了音调,唇角带着微笑。
    王氏倒是有些错愕,难不成这表小姐是个傻的,听不明白她这话里话外骂人的意思?
    “鹦鹉需要有人教它才会说话,而人天生会呀语,这便是人和畜生的不同。”傅明娴面不红心不跳,“当然,这畜生如何等级,也是同主人相关,方才四舅母说了,它只是挪动个地方便不愿意进食了,想来也是不觉得饿。”
    “若不饿,那四舅母大可以省下这顿,等着它饿的时候自然会自己变着法儿的找寻食物了。”傅明娴轻笑道,“更无所谓什么教与不教只说。”
    王氏脸色青紫,“你……”
    江嘉柔却是突然拉着王氏的手臂,浅笑着开口,“竟然不知道表小姐对饲养鹦鹉有如此高的见地,难不成表小姐之前在府中也曾养过?”
    傅明娴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头,几句话便能让王氏动怒,可这江嘉柔却是有条不紊,问出来的话极其犀利,想要用贫富来奚落她?
    想来也是王氏是个软柿子,背后是这个侄女在出谋划策。
    “恕明娴斗胆,这凤头鹦鹉种类繁多,极其昂贵,明娴家境贫寒,饲养不起,还是三舅母让人羡慕。”
    傅明娴笑的毫无错处。
    真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成?论家产,恐怕大明极少能比的上何家的,可若是论贵气,当年可没有谁能比得上荣极一时的傅国公府。
    这种鹦鹉娇气着呢,傅明娴却是看过也了解过的。
    她外祖母赵秦氏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便是,“多读书,总是不会有错处。”
    所以哪怕傅明娴是女儿身,请来的教书先生也是定好的。
    女孩家该学的事情她样样做得精巧,又是泡的一手的好茶叶,更是让人称赞,只是后来傅明娴对霍彦青太过执着,又不得善终,这才让许多人心中只觉得傅明娴花痴无用,忘记了她是有真本事的。
    单凭这气势,就足以压着江嘉柔和王氏了。
    傅明娴身姿绰绰,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却不至于乱了分寸,王氏虽养着这鹦鹉,可也恐怕只知道这鹦鹉值多少银子,仔细追究起来学问,是说不过傅明娴的。
    至于江嘉柔,纵然再性格沉稳,可跟着王氏这样眼皮子浅的姨母,有些东西也是学不来的。
    “还是表小姐高见。”江嘉柔躬身还礼,她只能无奈如此。
    王氏不甘心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大门外停着的马车。
    “阿衡……”
    恰逢何成帼带着傅明元回府,傅明元正高兴的同傅明娴打招呼,“阿衡你这是怎么了?”
    傅明元目光盯在王氏的身上,莫非是王氏欺负了妹妹?
    “父亲……”
    “老太爷。”
    “外祖父。”
    见何成帼来了,王氏和江嘉柔也忙行礼。
    何成帼为眯着眼睛,看着傅明娴的状态和王氏沉着脸。
    傅明娴开口,“大哥,先同四舅母请安问好我们再回去吧。”
    “方才同四舅母讨论了下教养鹦鹉的事情,受益良多,从前阿衡可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呢,还会学人说话。”
    傅明娴没见过?
    没见过还能说的头头是道,王氏是不相信的,江嘉柔更不信。
    左右王氏也不会喜欢傅明娴,若他日再因为点什么起了争执闹到何成帼那里,还不如现在就当着外祖父的面把话说一下。
    免得王氏以为傅明娴在背后乱嚼舌根,再影响了四舅舅和母亲的关系就不好了。
    毕竟王氏也不敢当着何成帼的面胡诌。
    可何成帼和傅明元却有些不大高兴了。
    从前府中没有姐儿在,江嘉柔在这也就在这了。
    王氏刁钻刻薄也就刁钻刻薄了。
    可是如今,竟然敢刁钻刻薄到他外孙女身上了,究竟谁才是多余的,恐怕王氏这么多年的清福享受,有些得意忘形了。
    何成帼是商人出身,自是不会做赔本的生意,而且极其护短。
    傅明娴按着傅明元要发的怒气,不怒反笑道,“母亲正在等着你用晚膳呢。”
    “怕是回去晚了饭菜都要凉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双鹦鹉乃是四舅母的心头所好,便是不会说话了,带回去让四舅母好生调教就好了,咱们犯不上白惹来一肚子火气。”
    王氏看不到的方向,傅明娴朝着傅明元眨了眨眼睛。
    傅明元立即心领神会,顺着傅明娴的话说道,“妹妹教训的极是,是哥哥考虑欠缺。”
    “四舅母,明元在这给四舅母请安了。”
    王氏脸色青紫,傅明娴这是变着法子的骂她呢!
    可是何成帼正在一旁,睁只眼闭只眼的模样,很明显就是在偏心傅明娴,可惜王氏却不能发作。
    “四舅母安好,四舅母告退。”
    “阿衡我们走吧。”傅明元也不再等王氏回话,拱手向着何成帼说道,“外祖父,元哥儿先送您回房。”
    何成帼笑着点头。
    王氏气的瞬间将手中的鹦鹉吃食扔了一地,怨怼的看着那凤头鹦鹉,“真是没用。”
    江嘉柔瞥着傅明娴的背影一眼,按捺住王氏,“姨母,何家这位表小姐,恐怕是不简单的。”
    面对王氏的挑衅沉得住气不说,还能三言两语反而将画风扭转,让王氏失了分寸,若是真的争执起来,王氏怕也是要被何顾氏惩罚的,当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恐怕,日后是不能轻易与她生口角是非的。”
    “不过是十几岁的毛丫头,多比别人读了些书就觉得高人一等了?”
    “还不是从头到尾的寒酸样。”
    王氏眯着眼睛,“老太爷的身体不好,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怕是家中大权转让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何知秀这时候回来,莫不是想要在家产中分一杯羹?”
    按照何顾氏夫妇那护短的性格,怕是也少不了如此了,不然好巧不巧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回来,偏偏是在这个档口?
    王氏怎么能不怨怼、何顾氏把她喜好多年的凤血手镯说给就给傅明娴了。
    又派着权伯带着何知秀母女去添置衣裳首饰,她夏日自己做主张添置的时候,还曾被何顾氏教训了呢,如何能服气。
    王氏转身,“便由着她宠着她女儿吧,都已经是傅家人了,等着看这何家都改姓了傅,看他们还能不能再笑出来。”
    江嘉柔皱眉想了想,却是拎着鹦鹉笼子跟在王氏身后,她倒是没想过要何家的家产,恐怕也轮不到她,究竟姓何还是姓傅更和她没关系。
    她只想能接着何家娘家侄女的名声替自己谋一段好亲事。
    母亲的悲剧历历在目,嫁给不成器的父亲,结果落得病逝早殇的下场,她江嘉柔可不能重蹈覆辙。
    ……
    “母亲还未回来?”
    适才脱身不过是借口,何知秀先回了芳华院是打算去看看三舅母那新出生的表妹。
    傅明娴开口询问,红素正在布置着桌上菜肴,“是啊小姐,夫人临走的时候吩咐了,您和少爷不必等他。”
    说话间,何知秀已经进了门。
    “母亲去看了三舅母?”
    傅明娴替何知秀布好了碗筷,“东西也都送去了吧。”
    “三舅母的表情如何?”
    何知秀脸上起了笑意,“说到这还是要夸你眼光好,你小表妹的手腕上的确早就带好了精心打造的银镯,收到平安锁的时候,你三舅母称正好缺一把合适的。”
    傅明娴点点头,此番回来,最为高兴的要数何知秀了。
    哪怕只是小住一段时日,母亲也是想和舅母们好好相处的。
    “别着急,关系远亲是在于是否经常走动,哪怕亲戚间也是如此,母亲慢慢来就是。”
    傅明娴刚替何知秀和傅明元布好碗筷,外面只见权伯神色匆匆跑来,“不好了不好小姐……”
    “大爷回来了。”
    “大哥?”何知秀面色一喜,长兄如父,她和何大爷的年岁相差的最多,关系也最为亲厚,只是如今大哥回来了、权伯为何要说大事不好?
    “权伯你慢点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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