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在战场上啸叫。
    向中央冲击的敌军马队大部分力量绕着双层步兵方阵打着转。
    步兵沉着应战,毫不动摇。
    第一排士兵一只脚跪在地上,一只脚踩住枪托,用闪亮的枪刺迎接敌骑兵。
    第二排和第三排开枪射击,位于方阵内部的轻炮兵上着双份甚至3份霰弹。
    军官指挥前方的步兵让开,让霰弹放过,又随即合拢,铁雨瞬间击倒了十几名骑兵。
    敌军用三眼铳、鸟枪和弓箭还击,射入阵中的羽箭与火雨相比是软弱无力的。
    军官指挥后排士兵填上少数被击伤士兵留下的缺口。
    “军官到阵前!”
    在部分地段,军官举起手枪,填补上射击战线。
    少部分勇锐的鞑靼重甲骑兵报以践踏,他们的坐骑立在两只后蹄上,跨过蹲下的步兵,从枪刺尖上跳过去,落在四堵人墙中间。
    由于部分炮兵部队的大炮位于方阵外,炮手发射最后一发霰弹后退入了步兵方阵内。
    这些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火炮装填工具、匕首的炮兵与后勤军官、军乐队、马夫共同组成了方阵内部的后备力量。
    十几个敌兵跳入方阵,身披重甲背插靠旗,他们摆开重剑、刀斧,如同大东沟之战中重创联邦陆军前身的那些巴牙喇。
    迎接这些勇士的是手枪射击后蜂拥而上的后备兵。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抱住敌兵的胳膊、大腿,让战友用匕首和刺刀捅进他们盔甲的缝隙里。
    鞑靼人最引以为傲的核心武力就这样慢慢消逝。
    ……
    第一线的16个步兵营方阵如同礁石般击碎大部分海浪,位于左翼的骑兵则扫荡了那边的战场。
    炮架隆隆,马蹄得得、马鞭哒哒,位于右翼那2个重炮连在行进中遭遇鞑靼马队冲锋。
    这个重炮营拥有12门12磅炮,4门5.5寸重榴弹炮,每门炮需要12匹混血挽马拉动,2个重炮连有近600名官兵,500匹马。
    炮车、弹药车、携带备用炮架的修理车,组成令人侧目的队列,既令人恐惧,又充满诱惑。
    在震天的马蹄声响起那刻,少校立即选择了一片平地展开他的炮兵。
    16门重炮间隔8米放列,弹药车停在炮兵后方。
    原本挽马应当在弹药车后方就地系马桩,等待火炮的下一次推进。但少校估计了一下他前进的距离,这个位置已经可以攻击到正前方的敌军右翼步兵。
    12磅炮发射实心弹有效射程大约是1100米,而进入800米后,火炮的命中精度会直线上升。
    敢于将炮推进至距敌军战线800的炮兵就堪称活跃,进入400米则被认为是最果断,最勇敢的炮兵冲锋,不过那一般是轻炮兵的行为。
    少校觉得自己的重炮距敌战线800米勉强足够了,因此他让本营的马夫将挽马都撤回后方,就地放列火炮。
    炮兵们解开前车,将黑洞洞的炮口转向前方。配属护卫炮兵的2个步兵连和营属步兵在火炮阵地附近排出射击横队。
    护卫野战重炮营的骑马步兵中队退回炮兵纵列,向少校营长报告前面有数百个冲过硝烟带的鞑靼骑兵。
    敌骑队形散乱,位于左前方400米外,大致平行于步兵方阵的方向重新整队。
    “霰弹装填!”
    少校高声命令道。
    一号炮手拿着清膛杆,两腿叉得很宽,跳到轮子前面;二号炮手伸出巍颤颤的手将火药装入炮筒,一个年轻的炮兵在炮尾架上绊了一跤,引来一声喝斥。
    一包12磅重霰弹包括40枚子弹,在700米距离上射击宽40米、高6米标靶命中数量约为6发,距离越近,命中越多。
    一包12磅轻霰弹包括110枚子弹,在500米距离上射击同样的标靶,命中数量约为20发。
    5.5寸榴弹炮仅使用重霰弹,包括61发与12磅炮同规格的子弹,有效射程约为400米。
    “炮兵营!炮兵营!”少校高举的右手重重挥下,“齐射!”
    装着霰弹的锡筒飞出炮膛后迅速破裂,形成一个扇形的射击轨迹。
    炮兵齐射的隆隆炮声,把人震得发聋,在那骤然缭绕大炮的硝烟中,拖着大炮的炮手和辅助人员,急忙使尽全力,将大炮推回原位,在第1次霰弹齐射过后,各炮自由射击。
    加农炮使用轻霰弹,榴弹炮使用重霰弹。
    霰弹是发射速度最快的炮弹,在训练场上,最优秀的12磅炮组用20秒就能射出一发霰弹。
    骑兵即便以跑步1分钟也只能前进300米,这是联邦装备卡提阿瓦战马的重骑兵才能达到的成绩。
    鞑靼人的蒙古马在经历之前的冲锋后,通过这死亡的400米,至少需要3分钟,如果加上整队时间,足够重炮打出7轮霰弹,每一发霰弹在400米外形成宽50米的散布
    16门炮射出的霰弹覆盖了敌军马队的方向。
    当停止射击的命令下达后,龙骑兵中队策动了战马,飞奔着冲向鞑靼人的马队。
    大步奔驰在进入100米后自然而然转为疾驰,怀着堵截狼的心,龙骑兵上尉吹响冲锋号,不再在乎队列,完全放开战马。
    看到了敌军残余马队,龙骑兵发现所有的鞑靼骑兵都向后奔逃,地上已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碎肉,他们要做的,就是砍杀敌军的后背,偶尔有敌兵回射弓箭,这种搞笑、低效,如同儿戏般的杂技表演当然在一片嘲笑声中被毫不留情的碾压掉。
    守序重新拉开望远镜,前线步兵战线的枪声在慢慢减弱。
    风重新统治了战场上空,吹走硝烟,棋局慢慢变得清晰。
    敌军未能突破中央战线,鞑靼人一群乱人乱马,扭作一团,而方阵始终屹立不动。
    左翼的骑兵战从阵战演变成混战,继而发展为追杀。
    缓慢前进的敌军步队先前在马队冲锋的掩护下,逼了上来。至少,敌军的冲锋迫使大部分前线炮兵退回方阵,这给他们的步兵提供了机会。
    随着步兵接近,残余的马队向左撤出战场,他们急需休整重编,战马在短时间内也没有再次作战的能力。
    鞑靼人一般的马兵携带有3匹马,多为1匹战马2匹劣马的配置,只有很有钱的士兵才能装备更多战马。
    刚才失败的冲锋意味着敌军失去了他们大部分的翻盘能力。短时间内,岳托还能依靠的,只剩下并未投入战场的千余巴牙喇前哨兵。
    敌军步兵战线并不整齐,各镇、各旗在行进中不免拉开了距离。他们的红夷大炮在马队冲锋的时候冷却了炮管,此刻重新投入战场。
    联军步兵在部分地段恢复成横队和纵队,随着轻骑兵的来回扫荡,他们很快就能恢复战线。
    步兵的交战在全线展开,齐射已经荡然无存,士兵依托各种地形结成队列自由射击。
    自由射击命中率比齐射高,敌军倒下的速度很快,但没有齐射对士气的震撼打击和精神冲击,缺乏那种整齐的声光效果。
    敌军在联军左翼正前方的1座设防村庄、丘陵,中央的村庄和右翼靠近江边的村庄构成敌军4个支撑点。
    在右翼正前方,鞑靼人抬着一种发射1磅炮弹的金龙炮进入战场。1磅炮火力很贫弱,但这种炮成功填补了鸟枪和红夷炮、佛朗机之间的火力空白,并且有良好的机动性,在道路很差且缺乏炮兵纵列和挽马的中国战场有其实用价值。
    近卫军以纵队向左翼快速挺进,熊皮帽子和骑炮兵的大名已传播到中原各地,岳乐知道这是联军最精锐的部队,他被迫调动位于第二线的2镇绿营向他的右翼开进,在斜后方伸展战线。
    守序继续向右看去。
    在水面战场,数百艘舢板在西江上厮杀,桨帆战舰高挂着战旗,向外喷吐火舌。十余艘战船燃着大火,随水流飘荡。
    鞑靼人的内河水师不弱,开出的赏格很高,明军水师战斗力优势不明显。
    水师的目标第一是歼灭敌军船队,其次是夺取岳乐后路,浮桥。岳乐有3座浮桥,其中2座与北面三水大营相连,1座与肇庆府方向相连。
    鞑靼水师在西江两岸构筑了两座水城护卫浮桥,以船牌造浮动木城,铁锁四道横于牌面,船上竖木栅,置大炮。
    陈上川和杨彦迪攻击三水浮桥,陈奇策攻击另一座。由于敌军控制了航道交汇口,两支水师处于各自为战的局面。
    联邦海军主力并未投入在这场内河作战中,仅有部分舢板和桨帆战舰支援。
    除了船头和船尾的加农炮,桨帆战舰两舷的回旋炮与敌军舢板上的佛朗机火力在同等水平,而机动灵活的舢板显然比桨帆战舰更不易被命中,所以进入火器时代后,传统内河水战大船胜小船定律失效了,两军作战主力都是舢板,大舰只是起到支援辅助作用。
    敌军顺流顺风,是水上作战最差的形势。
    内河作战,最好的阵势是逆风逆水,其次顺风逆水,第三顺水逆风。内河水面狭窄,顺风顺水一旦作战不利一点调整余地都没有了。
    联军水师逆风逆水虽然有利于发扬火力,但主要的问题是推进困难,水上的战斗一时半会完不了。
    守序放下了望远镜,向身后看去。
    炮弹激烈地在周围咝咝呼啸,重骑兵旅闪闪的胸甲泛着一片夺目的寒光,他们的战马跃跃欲奔,以致于快笼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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