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浔大吃一惊,忙道:倩姐姐,你如今身体还未复原,精神自然也差,只怕连你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我们还是以后再说罢,待你身体大好了,精神也好了,我们再慢慢儿的细说,啊?对了,你饿不饿,炉子上一直煨着清粥,熬得米粒儿都化了,最是养人的,我让月姨盛些来你吃点儿好不好?
    胡姐夫着实是个好男人好夫君,从当初他们逃往蓟州半路遇险时,他能毫不犹豫的挡在倩姐姐面前之举,便可见一斑,她真的不想让倩姐姐错失了这么个好男人,不想她余生都生活在后悔与遗憾里。
    宇文倩却是缓缓摇头,道:你不必再劝我,我心意已决,你只管替我传话儿罢,若你实在不愿意,我只能亲自去与胡严谈了。
    这两日她一直昏昏沉沉的,梦里一会儿是炙热得快要将自己整个人灼烧化了的烈火,一会儿又是刺骨得让她打颤的冰水,冷热交替,她也一直如同在冰火两重天里就徘徊,用生不如死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可她的神志却是清明的,或者说有一个念头一直支撑着她,那就是她已是不洁肮脏之人,不能再与胡严过下去,也不能再拖累他了,所以她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让简浔给胡严带话和离,不把这件事先处理好了,她养病都不能安心。
    简浔见事情的发展果然如自己所料,宇文倩不但压根儿没想过要瞒胡严,甚至不愿意跟他过下去了,心里霎时酸痛到无以复加,明明那么恩爱的两个人,却被生生拆散了,狗皇帝实在该千刀万剐!
    她不敢刺激宇文倩,她如今憔悴孱弱得就跟一枝随时会被风吹折的枯枝一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枯木逢春,发芽开花。
    她只能先应道:倩姐姐别急,我替你传话给姐夫便是,只是你真的不等自己再冷静些后,仔细想想了吗?姐夫那么好的人,可遇而不可求,你真的舍得吗?到底知道的只有那几个人,要一直瞒着姐夫,并不是什么难事
    话没说完,见宇文倩变了颜色,忙道:行,就算不瞒着姐夫,也未必就要与姐夫和离,他也未必会愿意啊,又不是你愿意的,你已经受到巨大的伤害了,他若真的爱你,就该疼你之所疼,伤你之所伤才是,而不是嫌弃你,急着与你撇清干系才是,我觉着姐夫不是那样的人,要不,你们好好儿谈谈,也许事情能有转机呢?
    宇文倩仍是摇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是极有可能会心疼我怜惜我,不会嫌弃我,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他那么好,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女子,而不是我一个残花败柳,何况他的心疼与怜惜能持续多久,一日两日,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我不想将来把彼此曾有过的恩爱,全部都消弭于了无形,甚至是彼此厌倦,彼此憎恶当中,哪怕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想他能记住我曾经的好,最好至死心里都能有一个我的位子,这其实比他一直心疼我怜惜我还要更难,我也并不是真的无私,而是比谁都自私所以,我不会跟他谈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简浔就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胡姐夫就算现在会心疼怜惜倩姐姐,他的心疼与怜惜又能持续多久呢?给了她希望,又再让她绝望,比一开始让她绝望还要冷酷与残忍,而那时候,倩姐姐的伤口指不定还未愈合,或是终于结痂了,却再次被揭开了伤口,鲜血淋漓的再止不住,才真是要她的命了!
    简浔只是攥紧拳头,强迫自己不哭出来,哽声道:好,我给倩姐姐传话儿去,不管末了是和离还是休妻,我和师兄都始终会做倩姐姐最坚实的后盾,将来我们的孩子,也是倩姐姐的孩子,他们会像孝顺我们一样,孝顺你这个姑母,有他们一碗稀粥,就一定有你一碗干饭的!
    至于胡严,他再好,她也不敢拿宇文倩的余生甚至是性命来赌,所以,大家好聚好散罢,那样将来想起彼此来,还能有美好的回忆。
    宇文倩这才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浔妹妹,我好多了,你也下去歇着罢,让下人们服侍我就好了,我会好好吃药,也会好好吃东西的,你不必担心,千万被因我动了胎气,如今你可不比从前了。
    简浔见她脸色难看至极,哪里肯放心离开,忙道:我不累,我还是留下再陪倩姐姐一会儿罢。
    宇文倩闭着眼睛摇头:你不必陪我了,你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不会寻短见的,我有这么多亲人呢,怎么可能让亲人们白白为我伤心断肠?你只管放心走你的!
    她就算要死,也要等到亲自手刃了那个狗皇帝之后!
    简浔听她说到最后,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不敢再刺激她,只得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瞧你。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宇文倩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此时方无声的落了下来,为什么要让她遇上这样的事,老天爷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这么不公平啊!
    次日,胡严果然一早就带着几个箱笼过来了王府,然后,很顺利的在简浔院子第一进的花厅里,也是宇文修在家时待客的地方见到了简浔。
    胡严第一句话便是问道:弟妹,倩儿她好些了吗?我今儿可以见她了吗?他几夜都没睡好了,尤其昨夜,更是因为担心妻子,近乎一夜都不曾合过眼,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似的。
    简浔见他眼睑下一圈淡淡的青影,知道他是真个担心宇文倩,可再担心又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将屋里服侍的人都屏退了,只留了月姨服侍,也是避嫌后,艰难的开了口:姐夫,倩姐姐的身体还很虚弱,只怕得将养十天半个月的,才有望大愈,所以,她不能跟你回去了,她也
    话没说完,胡严已急道:她到底怎么了,病得这么重?她既病着,自然还是回家养病更方便,她在哪里,我这就接她回去,这几日就有劳弟妹了,等她身上大好了,我再带了她回来当面向弟妹道谢。说完站起身来,一撩袍子,就要往外奔去。
    且慢!却让简浔给叫住了,越发艰难的道:姐夫,倩姐姐她,现在不会见你的,而且她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了,她托我带句话给你,她不能再与你做夫妻了,不管是和离也好,休妻也罢,只求你能放她自由
    这是什么话!胡严的脸瞬间苍白如纸,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好儿的,她为什么不能跟我做夫妻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弟妹,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了?那她只管说出来,我都改了便是,怎么能怎么能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胡严曾与平隽齐名,也就是这三年要守孝,所以才没能取得与平隽一样的成就,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确赶不上平隽,可比之世间绝大多数的男人,他自问自己还是样样都要强出他们的,久而久之,他怎么可能没有几分骄傲与恃才傲物。
    然第一次见到宇文倩,他的心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原来这并不是书上白写的一句空话,而是真有这样的情感。
    可一见钟情说白了,只是食色性也之下的产物,之后两个人在朝夕相处中,慢慢产生起来的感情与默契,那才是真正的感情,他们也渐渐成为了彼此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另一个自己似的,他愿意为了这份感情,献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性命!
    所以,他怎么可能与倩儿不做夫妻了,怎么可能与她和离甚至是休妻,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绝不会任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会!
    胡严想着,整个人很快镇定了下来,看着简浔郑重的说道:弟妹,凡事有因才有果,倩儿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她是那日进宫后,才变成这样的,是不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弟妹,请你告诉你,一个字也别隐瞒的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总要让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自己来做选择,而不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只能被动的接受倩儿的选择,那对我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一席话,说得简浔暗自叹起气来,胡姐夫也太敏锐了些,难怪倩姐姐从来没想过瞒他,因为瞒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何不坦坦荡荡的?
    遂沉声说道:行,我告诉姐夫,只是姐夫听了后,千万别激动倩姐姐那日进宫后,遭遇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并不是容妃要见她,而是那个狗皇帝,他他罔顾人伦纲常,禽兽不如,污辱了倩姐姐,所以倩姐姐才会才会直接回了王府,一病不起,还还要与姐夫和离的
    断断续续的说到这里,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再说不下去了。
    胡严已赫然呆住了。
    随即便一脸的狰狞,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杀了那个昏君,他那般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儿,昏君却那样伤害她,他不杀了他,誓不为人!
    可他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
    哪怕牙齿将嘴唇生生咬出了血来,哪怕从来都平整光滑的指甲,生生将手心掐出了血来,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赤红着眼睛看向简浔道:弟妹,请你带我去见倩儿,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她养好身体,只要她人好好儿的,其他的都不重要,连报仇也不重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日,我会亲自替她报仇雪恨的,请弟妹即刻带我去见她!
    遭遇那样的事,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如今正是倩儿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必须要立刻陪到她身边,事事都亲力亲为的照顾她,不假任何人之手,他要以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他一如既往的爱她,他对她的爱意,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
    简浔能看到胡严眼里由衷的悲愤与心疼,那是做不了假的,所以她相信他至少此时此刻,是真的在疼宇文倩之所疼,伤她之所伤,她也为之感动与欣慰。
    但她不敢拿宇文倩的余生和性命来赌,那赌注实在太重了,她赌不起,她只能苦笑摇头:对不起姐夫,我还是不能带你去见倩姐姐,她因为爱你,宁愿所有的苦都自己一个人咽,也绝不愿意委屈了你,何况你的心疼与怜惜能持续多久,你的爱又能持续多久呢?我不能给了她希望,再让她绝望,那才真会要了她的命!所以,姐夫请先回去罢,回去后好生想想,彻头彻尾的好生想想,等你想明白了,你再来,我们又再说。
    方才胡严眼里和脸上从头至尾都没出现过一丝一毫的嫌弃,他的愤怒也很快让心疼压了下去,只为了这一点,她便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倩姐姐一次机会,万一,胡严他就真能做到一辈子呢?
    所以,简浔没有把话说死,她和师兄可以治好倩姐姐身上的伤,也能保她余生衣食无忧,富贵安宁,可她心上的伤,若这世间只有一个人能治,必定非胡严莫属,这世间唯一可能再给她幸福的人,也必定非胡严莫属,——只盼,胡严不要让她失望才好啊!
    胡严就不说话了,他的心疼与怜惜能持续多久,他的爱能持续多久,他也说不准,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他不会现在就慎重的考虑这个问题,夫妻间再浓烈再深厚的感情,末了都可能会趋于平淡,那是人之常情,他相信若真有那一日,没人会谴责他,他也不会为此就觉得有多内疚自责。
    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倩儿必定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终其一生,都会没有安全感,会变得敏感脆弱甚至焦虑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治好她,又要多久才能治好她,在这个经年累月的过程里,又会不会厌倦,烦躁,甚至后悔弟妹说她不敢拿倩儿的余生和性命来赌,他何尝又敢了?
    良久,胡严才艰难的说道:弟妹,我现在不能答复你,我的心疼和怜惜,我的爱能持续多久,但是,我会回去慎重考虑的,等我考虑好了,想好了,我立刻过来答复你,到时候你再决定要不要我见倩儿,好不好?我一定会尽快想好的,请你继续代我照顾她几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她的身体再受到任何损伤,拜托了。
    他说完,忽然起身郑重的给简浔作了个揖,然后不待简浔说话,转身大步的去了。
    余下月姨不待他走远,已忍不住哽声冷笑起来:难怪县主要和离呢,不就是怕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吗,结果果然如此,才一听到县主的遭遇,立马就打退堂鼓了,也是,他如今贵为伯爷,要续娶什么样的夫人不容易,何必非要这样委屈自己呢?先前瞧着,还一副重情重义的样子,如今方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可怜了县主了,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从来没真正吃过苦,这次是真吃了大苦头了
    简浔却缓缓摇起头来,道:月姨,你错了,若他一口就应下了以后会怎么疼倩姐姐怎么爱她,一辈子都不会变,若是变了要怎样怎样,我反倒不敢相信他,要坚持让他与倩姐姐和离了。他方才的反应,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真正的本能的反应,他之后的决定,也才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成熟的理智的反应,若那时候,他还坚持要与倩姐姐走下去,我一定支持他,反之,他若不愿意,那也没什么,终归也只是造化弄人罢了,倩姐姐还年轻,又那么好,我就不信,将来她找不到一个更好的人了!
    可再好的人,也得宇文倩自己愿意啊,就怕她自此后,将自己封闭起来了,所以还是那句话,胡严可千万别让她失望!
    简浔随后去见了宇文倩,把自己与胡严的对话一一与她学了一遍,末了道:若倩姐姐怪我自作主张,我这就让人去追姐夫不是,去追忠靖伯,让他以后别再来了,只管去衙门出具和离文书,或是写了休书去衙门备案便是。不过我觉着,也不差这两三日的,是不是?你就只管安心将养身体,这些事通通交给我罢,我一定能处理得妥妥帖帖的。
    宇文倩身体仍很虚弱,也没有胃口吃东西,自然下不来床,故一日里大半的时间都在发呆,也就简浔过来时,能稍稍打起几分精神来,闻言无力的道:那就有劳浔妹妹了,弟弟出征前,明明是托的我照顾你,谁知道到头来,却要你怀着身孕事事为我操心,等我好起来后,我再慢慢儿的答谢你罢。
    简浔忙道:倩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两个谁跟谁啊,再别说这些客气的话了,对了,我今儿起来,觉得好受多了,没再跟往常似的,吐得天昏地暗,也觉着想吃东西了,看来胎总算是坐稳了,就是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儿,能跟倩姐姐你一样漂亮,到时候,你这个做姑母的,可得好生教养她才是。
    漂亮有什么用,若她不漂亮,又怎么会有此番之难?
    宇文倩没有说话,只是暗暗苦笑,之后无论简浔再说什么,也强打不起精神来了。
    简浔无奈,只得暗自叹息着,起身回自己屋里去了,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又把这两日发生的事,都与宇文修写了一遍,打算等过几日胡严做了选择后,再一并写了信送出去,让宇文修心里先有个底儿。
    她说自己晨起没有再吐得天昏地暗,也不是安慰宇文倩的,而是她今日起来后,的确好多了,胸口和喉咙总是跟有东西压着梗着似的那种感觉,竟奇迹般一夜就消失了,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般,想是腹中的孩子是个懂事的,知道这些日子母亲有烦心事,至亲的姑母更是遭遇到了那样的不幸,所以不给她们添乱了?
    也算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值得她安心和欣慰的了。
    简浔把这也写在了信上告诉宇文修,他收到她的第一封信后,心情必定会糟糕透顶,等他收到她后面的信后,好歹也能安慰一点。
    而胡严这一考虑,便足足考虑了三日,才终于再次登了睿郡王府的大门。
    简浔都差点儿绝望了,暗忖看来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胡严,高估了一个男人在这些事上的立场和态度,也是,就像月姨说的那样,他如今有伯爵的身份,又年轻英俊,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用全盛京的适龄大家闺秀全部任他挑来形容也是一点不为过,他又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见宇文倩,怎么跟她说了,这样的打击,于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好在胡严总算还是来了,简浔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很快让人请了他到花厅里说话儿。
    却在看到胡严的那一刻,唬了一大跳,姐姐夫,你这是怎么了,这几日你都做什么去了
    眼前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瞧着瘦了一圈,也老了好几岁的人,是那个最在意仪容,一言一行都让人挑不出任何不妥的贵公子胡严吗,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胡严的声音也粗粝而沙哑,双眼却十分的平静,有一种大浪淘尽,历经千帆后的沉稳和从容,他缓缓的说道:弟妹,我深思熟虑了三日,已经想好了,我不会跟倩儿和离,我要与她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我们两个白发苍苍,都再走不动了为止,请你带我去见她罢。
    真的?简浔又是意外又是感动,为他的端肃和郑重,姐夫真的已经考虑好了,确定自己以后不会后悔吗?你须知道,开工没有回头箭,你踏出这一步,将来便由不得你反悔,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师兄是绝不会让他反悔的,因为他是倩姐姐的夫君,他才会认了他这个姐夫,认了他这个亲人,等他不是倩姐姐的夫君时,于师兄来说,捏死他,真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就哪里去,哪怕他有伯爵的身份傍身,也是一样。
    胡严沉声道:比起害怕将来会后悔她所谓的失过贞洁,我当初不该怎么样怎么样,我更怕自己后悔如今为何没有与她站到一起,做她的后盾,更怕失去她,以后漫长的人生里,只能在想念我们曾经有过的甜蜜与恩爱中,还有无尽的懊恼与自责中度过。只要一想到,以后那么长的几十年里,我再见不到她,再不能与她朝夕相对,一同起床,一同吃饭,一同哭一同笑,我孩子的母亲也将不是她,我便心痛如绞,恨不能立时死过去才好,相较之下,她的那点白璧微瑕,又算得了什么?
    这三日他是怎么过来的,他甚至不敢回头去想,最开始全是悲愤,悲愤得他真的想杀人了,他的祖父是为了那个昏君殉国的,他的家人,上上下下那么多口子人,甚至都是为了那个昏君,才全部没了的,因为昏君,他们胡家家破人亡,到现在都还在守孝,也只剩下他们兄弟三个,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重振胡家的家业和声威了。
    到头来,昏君却那样污辱他的妻子,那样污辱忠臣之后,而他的妻子,还是昏君的堂妹,与他一脉相承,他怎么就能禽兽不如到那个地步,怎么能够?!
    可他杀不了那个衣冠禽兽,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将自己触手能及的东西,全部摔个粉碎了。
    引得两个弟弟都来问他,出什么事了?让他先别着急也别生气,把事情说出来,他们帮着一起想法子。
    可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告诉两个弟弟,他只能让他们别管他,然后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回了他和宇文倩的卧室去。
    卧室里全是她的气息,她平时爱用惯用的东西,大到床单幔帐,家具屏风,小到榻上的迎枕,她喝水的茶盅,每一样都在提醒着他,他的妻子是个怎样可爱,怎样有情趣的女子,因为有了她,他才能在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和几乎所有一切后,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是有希望,还是有未来的,她就是他的阳光,就是他的天!
    然而如今,他的阳光被乌云遮住了,他的天也塌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胡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到了床上去,又是怎么哭出了声,末了是怎么睡着了的。
    他只知道,他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漫长很真实的梦,梦里宇文倩在受了污辱之后,不堪受辱,血溅当场,他送她出门时,还好好儿的,鲜活的娇艳的人儿,不过眨眼间,就倒在血泊里一动也不动了,无论他怎么叫她,怎么求她,她都一动也不动,更不必说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了。
    以致胡严哭着醒来那一刻,真的是痛不欲生了。
    他不敢想象,若梦里那一幕成了真的,倩儿永远不会动,永远不会睁眼了,他要怎么办?
    他是知道宇文倩的肌肤有多娇嫩,人打小儿养得有多娇贵,真正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一点痛都受不得的,所以以往没守孝之前,每次他都是小心再小心,要温柔的哄她良久,才能与她成事,且在过程中,也从来不敢大力了。
    然即便如此,每次事后,她身上都要留下好些青紫的痕迹,好几日才能慢慢的消褪下去,让他心疼愧疚不已。
    所以,就算她终究熬了过来,没有血溅当场,没有让事情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她当时到底是怎么熬了过来的,他同样不敢想象,而只差一点,可能就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要永远的失去她了,那他还有什么可纠结,可犹豫,可考虑的,人还活着,没有瘸没有残没有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简浔对胡严的话很是能够感同身受,不止她,只要任何一个有真心相爱之人的人,都能对他的话感同身受的,在失去爱人这样的残酷现实面前,旁的都不重要,都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她很快点头道:好,我这就带姐夫去见姐姐,只是姐夫千万缓着点儿与倩姐姐说话儿,她这些日子,心里真的是很苦,打从生下来至今,就没来没这般苦过。
    胡严嗯了一声:多谢弟妹。
    随简浔一道去了后面,宇文倩如今住的厢房。
    简浔吃不准宇文倩现下想不想见胡严,只得让胡严先别发声,自己轻轻叩起门来:倩姐姐,是我,你醒着吗?我带姐夫看你来了,我们能进来吗?
    良久,里面才传来了宇文倩沙哑无力的声音:我谁都不想见,浔妹妹,你让他走,让他走
    她如今这个样子,还有什么面目再见胡严,索性还是不要再见了的好宇文倩说完,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黑暗当中,任眼泪肆意流淌。
    外面简浔无奈的看了一眼胡严,小声道:要不,姐夫先去外面等会儿,我进去劝劝她?近乡情怯,越是在乎,越是难以面对的道理,姐夫学富五车,应当比我更明白才是。
    胡严却沉声道:还是弟妹回避一下,把所有服侍的人也都撤走,让我们夫妻单独说会话儿罢,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出事,也一定会让她走出来,做回以前那个自信乐观的她的!
    这样,好吗?简浔有些不放心,但见胡严满眼的坚定,到底还是点了头,带着一众服侍之人,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题外话------
    感谢8月29日凡云玲亲的5朵鲜花,么么哒oo~
    写这一段,其实是在给胡姐夫列传,让他的形象饱满起来,立体起来,再就是想表明一下,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其实都有情比金坚,只在乎妻子那个人,只是那个人,旁的都不重要的男人,而且,不经历过风雨的感情,又怎么能长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若看了今天这张,亲们还想下架弃文,我也没着了,但仍会认认真真的把后文写完,善始善终,以感谢大家的支持,也尽到我的责任,谢谢大家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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