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别心生怨恨。”
    叶楚拿烟的手抖了抖,“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如果顾朗茳把你当畜生对待,你还爱他吗?”
    季斐震了震,抬眼看向叶楚。
    叶楚猛地吸了口烟,他的手指白而细长,却一点不好看,像是皮包着骨头,一点不健康。接连着吸了几口烟,他仿佛突然平静了下来,变成了季斐刚看到的那个瘦弱到有些可怜的人,他说,“你救救我吧。”目光移开,脸色蓦地变了变。
    季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顾朗茳跟肖致富过来了。
    顾朗茳之所以过来,是因为他一回头看到叶楚在抽烟,站的姿势也有些轻佻,像个小地痞似的,不像平日那样胆小懦弱。他下意识地就皱了眉头,怕季斐吃亏。
    当然,所谓的吃亏也顶多是言语上的,他晾叶楚也没有胆子敢真正地动季斐。
    季斐看一眼叶楚,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本来就苍白,现在连眼神都变得飘忽闪烁,透露出一种恐惧来。
    顾朗茳走过去,问季斐,“天气有点热,要去休息室休息会吗?”他摸了摸季斐的脸,说,“都出汗了。”说着帮季斐把袖扣解了,把袖子卷起来,又侧身看了眼叶楚,他的眼神看似淡淡的,不知为什么,叶楚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肖致富沉着脸,“一副心虚的鬼样子,刚刚说话对大嫂不尊重?”
    叶楚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顾朗茳笑了声,说,“致富,别总是用这种语气跟身边的人说话”,又对叶楚道,“我看你身体不太好,现在天气热,要不跟季斐一起回休息室休息?”
    叶楚僵僵站在那里,季斐看着他,竟觉得他在发抖。季斐的心猛地跳了下,这个刚刚还对自己毫不客气的人,现在又变成最初那个胆小懦弱的样子了。
    而季斐向来不是个记仇的人,他不在意叶楚之前言语上的不客气,而且叶楚最后那句话实在叫他震了震,他说,你救救我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样痛苦。
    叶楚不吭声,顾朗茳就不再看他,对季斐说,“你早上都困的起不来,还是回去坐着吧,真想骑马,下次我陪你来。”
    季斐笑着挽着顾朗茳的胳膊,说,“你现在管我管的越来越多了,要是赵政他知道了一定又要笑你,你去做你的事吧,不要老看着我。”说着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下,有点撒娇的味道。
    季斐是很少当着别人的面主动亲顾朗茳的,更别提撒娇,他一亲顾朗茳就明白了,这是真要他走,不仅要他走,还要他把肖致富带走。
    顾朗茳看他一眼,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说,“那你自己注意点,不要走太远了,累了就回来。”又笑着对肖致富道,“致富,你嫂子嫌弃我了,跟叶楚聊起来就不理我了,只是连累你也要把人借给他一会,不会舍不得吧?”
    肖致富于是直接对一旁的叶楚道,“你陪着嫂子。”
    叶楚嗫嚅地应了声,说,“知道了。”
    等他们走了,叶楚似乎还有些缓不过劲儿,呆呆站在那里。
    季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触动,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叶楚的肩,说,“已经走了……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腕上的手表往上移了移,一条狰狞的疤痕显出来,季斐一惊,“你……”
    “别瞧不起我”,叶楚笑了笑,有种迷茫的感觉,说,“其实我知道我之前那么说你是不对的,你跟我是不一样的,你不会像我那样低贱地倒贴,也不会拿着刀子往自己手上割……我现在就想离开他,过一下人的日子。”
    “致富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呀,一开始的时候是我缠着他。”叶楚的声音有些飘渺,痞气早没了,又回到了季斐对他第一眼的印象,虚弱,苍白,无力,甚至有一点点可怜。
    他说,“那时候我不是这样子的,我是孩子王,附近的小孩都听我的,我染头发,打耳洞,穿花短裤,我爸不太管我,可是给的钱多,我过得很潇洒。”
    “可是那时候不懂事,看港片看多了,也不想好好学习,一心想混社会,有一次惹了人,大哥带着他的人不废吹灰之力就帮我解了围,我太佩服太崇拜他了,一心想认他作大哥,跟着他混。”他的脸上有一种接近于无的笑意,站在那回忆了会儿。
    然后他又说,“我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的,我越来越迷恋他,为了变成他喜欢的样子,穿白衬衫,把头发染回黑色,剪清爽的板寸头,装成斯文的样子,可是他一边把我往床上带,一边瞧不起我。他脾气不好,没耐心,那时候我也年轻气盛,两个人冲起来他就要修理我,让我滚,可是我舍不得他,只能越变越乖,我现在一年到头都不骂几句脏话了,可是我没文化,看不懂书,不聪明,他还是嫌弃我……”
    季斐的心理有种奇异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自己。可是自己跟叶楚明明是不同的,顾朗茳在用尽全力对他好,就连曾经那惨痛的一个月的经历,如今回忆起来他都不会不快了,反倒心疼顾朗茳老忘不掉。
    他对叶楚,有自己都不明白的怜惜。
    “那么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想走,致富不让?他……觉得离不开你?”
    “怎么可能,他从来不爱我,就像……”他看向季斐,说,“你昨晚是不是跟顾朗茳做了?做到几点?”
    季斐一愣,一时有些尴尬。
    叶楚说,“我们也做了,我那里被他弄的出了血,今早就睡了两个小时,腿都是软的,可是顾朗茳能想到你不能骑马,他却绝对想不到我不能骑……其实有好几年了,我是真想问问你怎么做到的,你的男人为什么把你像祖宗似的供着。如果有方法,不论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可是你说是因为顾朗茳爱你,我就想,那我怎样学都没用了,因为肖致富是不爱我的,需要的话,要了我的命的事他也做的出来。”叶楚笑道,“他之所以不放我走,是因为我在他身边呆太久了,知道的事情太多,他不能放我走。”
    叶楚这样说季斐是相信的,因为肖致富跟顾朗茳不同,肖致富很多事情都涉黑,不干净,叶楚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如果有心的话,应该知道不少不利于他的消息。
    其实对于肖致富从事不正当行业,顾朗茳曾劝过,毕竟小时候关系还是十分好的,但是没有用,两人因此关系还淡了很多。不过肖致富一直十分尊敬顾朗茳,即使关系淡了,碰面的时候都十分客气地叫他一声顾哥。
    季斐想了想,说,“你以前舍不得离开他,现在却已经忍无可忍了是吗?”
    叶楚转了转腕上的手表,说,“是的,我这样的人其实完全能忍受他的打骂,可是我受不了他瞧不起我,在他心上人面前却低三下四,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季斐惊讶地道,“他喜欢谁?”
    叶楚没有说话,幽幽地看着他。
    季斐被他看的有些不舒服,又问,“是谁?”
    叶楚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说出过那个人的名字,可是他说过有喜欢的人了,是个男人,而所有男人中,他提的最多的就是你……他说你有很多优点,很多很多,他说一点,我就学一点,可是他叫我别学,他说我学不像。”
    季斐一时有些别扭,叶楚的言下之意,肖致富喜欢的人是自己?可是季斐觉得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多少感觉的到,肖致富看自己的时候明明没有喜欢的感觉,要不就是他藏太深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叶楚说肖致富喜欢的人有可能是自己的时候,季斐觉得不太舒服。
    叶楚望着他,“你愿意帮我吗?只要你开口,我相信他会放我走的。”
    季斐一时没说话。他虽然同情叶楚,却不能随便答应帮他。
    因为他不能直接向肖致富要人,如果要的话,只能让顾朗茳开口。然而就像叶楚说的,他知道肖致富太多事了,如果哪天因为叶楚向警方或者其它什么人透露了讯息而害了肖致富,那么顾朗茳一定会自责。
    他不太知道肖致富具体做的是什么事,顾朗茳也从来不提,顾朗茳的意思大概是,兄弟走错路,他劝也劝过了,如果有天肖致富在这条路上吃了亏或被制裁,他听由法律,不会过多干涉,可是出于朋友义气,他也不会主动地让肖致富蹲监狱。
    叶楚凄然一笑,“算了吧,是我为难你了。”
    季斐道,“我可以跟致富说与你一见如故,要请你去家里做几天客。”季斐觉得顾朗茳在这方面见识比他深远的多,回头听听顾朗茳的意见再说。
    叶楚讽刺地笑道,“连你都害怕我出去乱说害他,也难怪肖致富不信我……无论怎样,谢谢你了”,他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有时候想想,真觉得不想死,我还没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季斐的心突然狠狠一痛,他觉得那样难受,像是看到某个时刻的自己,可是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季斐说,“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会帮你的。”
    叶楚的眼神亮了亮,“真的?”
    季斐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你说你在他身边很多年了,为他做了那么多,真的舍得走吗?”
    叶楚怔了怔,说,“不知道呀,可他说我下贱,说要是你,一定早走的远远的了,我就想,是不是等我走了,他就会觉得我好?又或者……我不想那么早死,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再在他身边呆下去,也许就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季斐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说,“阿楚,眼睛里别总看着别人,要学会爱自己。”
    叶楚看着他的手,有些迷惘的感觉,然后笑了,竟有点羞涩的样子,说,“我没读过书,见的人也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人怎么自己爱自己?自慰吗?”
    季斐的眼神有些复杂,叶楚已经大笑起来,他很少这样笑,因为过于瘦,笑的时候牵扯着皮肉,显得有些恐怖,他一下踩马蹬上马,再说话却显得很温柔,“对不起,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唐突的话请别介意……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季斐摇了摇头,说,“没事。”
    “你答应帮我,是真的吧?”
    “我会尽量的。”
    叶楚点了点头,“我想骑会儿马,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这样小心翼翼,季斐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转身朝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马术教练招了招手。
    因为两人之前一直在交谈,也没有要骑马的意思,马术教练便隔着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这时候见季斐招手,立刻就跟上去了,指导叶楚骑马。
    季斐说,“走慢点,就牵着他就近走两圈吧,速度尽量放慢。”
    马术教练说,“知道了,季先生。”
    季斐就站在那里看着教练帮叶楚牵着缰绳带着马慢慢地走,初初入秋,草木还是碧绿的,马蹄子踩在草从上没什么声音,阳光照在叶楚苍白的脸上,他整个人瘦的像是阵风就能将他吹倒,可是他笑得那么开心,安静地坐在马背上,轻轻摸马的鬃毛。
    走了两圈就往回走了,叶楚要下马,季斐说,“你就坐在上面吧。”
    叶楚却还是跳了下来,季斐扶了他一把,让他慢点,他之前说过昨晚被肖致富弄伤了。
    叶楚说,“我跟你一起走吧,要是你,一定不会让朋友走路自己骑在马背上,我们不是朋友,可是我想学学你……也许我多像你学习,就可以像你一样幸运。”
    顾朗茳跟肖致富正在谈什么事情,见季斐跟叶楚回来了,拍了拍肖致富的肩,迎了上去,很自然地拨了拨季斐额前的头发,也不避讳旁人,吻了他一下,说,“累吗?”
    季斐笑着摇了摇头,见他衬衫的领子翘起来了,便伸手帮他整理。
    一旁的叶楚看着他们两人,有种恍惚的感觉。
    这时候肖致富也上来,看了叶楚一眼,说,“学会了吗?”
    叶楚怔怔的,说,“学会了。”然后伸手也想帮肖致富理理领子,肖致富皱着眉头将他的手打开了,“你干什么?”
    叶楚像是才回过神来,有些畏惧地后退了一步,说,“还不会骑。”
    季斐道,“他第一次骑,哪有这么快,而且我们两个刚顾着说话去了,致富,最近忙吗?你很久没去家里坐坐了,顾朗茳新买了栋小别墅,你要带着叶楚一起来住住吗?”
    肖致富微微有些意外,以前季斐从不主动邀请他,实际上他跟季斐说的话也不是很多。
    “不了,最近忙,以后有机会再去看顾哥跟嫂子吧。”
    季斐显得有些失望,顾朗茳看他一眼,伸手抱着他,对肖致富道,“那就让叶楚去住两天吧,反正你忙,估计也没空理他。”
    肖致富一向十分听顾朗茳的话,这时候却迟疑了下。
    顾朗茳皱了皱眉,说,“跟你借个人陪你嫂子两天,有这么不干脆吗?”
    肖致富见顾朗茳的口气竟有些生气了,便道,“行,让他去住吧,嫂子如果嫌他碍事了,打个电话给我,我让人去接就行了。”
    赵政他们还要去山上打野味,季斐说有些累了,顾朗茳便直接跟众人说要回去了,顺便带着叶楚一起走了。
    叶楚一路上都很沉默了,几乎不怎么说话。
    等到了家,顾朗茳说,“你随便坐吧。”家里有佣人,自然有人招待他。
    叶楚点了点头,就见顾朗茳抱着季斐往楼上走。
    季斐十分窘迫,觉得有外人在,他实在是太不避讳了,但又不好挣扎,于是也就随他抱着了。
    上了楼,顾朗茳把他放到床上,说,“你是现在说,还是先睡会儿再说?”
    “说什么?”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请叶楚来我们家?我可跟你说,我觉得他会影响我们亲热,本来是不想他来的。”
    季斐见他这样说,连忙好声好气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并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顾朗茳这个人对于别人的事一向是比较冷漠的,并没有多可怜叶楚,但因为季斐想帮忙,他还是说,“你想让我跟致富说放他走?”
    “依你看,让致富放他走可行吗?”
    “放是可以放,但不能简单的放,他在致富身边很多年了,知道的太多。”
    季斐不说话了。
    顾朗茳是见不得他有一点点不顺心的,当即道,“你要是真想帮他,我会帮忙想办法,我看致富对他也不是很上心。”
    季斐突然觉得叶楚实在可怜,肖致富对他的冷漠与毫不在意明显到大家都看出来了,可是他跟在肖致富身边那么久,按说就算没有爱情,多少也该有些别的感情。
    顾朗茳说,“我得先把叶楚的具体背景摸清楚了,不能凭他的一面之辞,否则放了他是个麻烦,你知道的,不管致富在外面做什么,他跟我是打小的玩伴,我可以不帮他,却绝不能害他。”
    季斐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所以今天我没有直接开口要人,而是先让叶楚来我们家住几天,我看到他手上的疤……他大概真的呆不下去了。”
    顾朗茳笑了笑,不置可否。
    季斐道,“就帮帮他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有时候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也曾经经历过那种求路无门的感觉……”他的话戛然而止,凑过去吻顾朗茳,“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就是说感觉,有你在身边,我自然是过的最好的。”
    顾朗茳深手抱住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感觉?
    顾朗茳觉得心颤了颤,多深的感觉,上辈子的事,季斐都还能感觉到吗?
    他想,曾经的季斐,是不是也觉得求救无门,了无希望?
    季斐两只手往顾朗茳背上拍,“哎呀,有人又撒娇了。”
    顾朗茳这时候脸色才好一点,放开他,哼了一声,说,“住是可以住,但是我先说清楚了,一切照旧,你要是因为有外人在不愿意跟我亲热,我就直接将他扫地出门。”话刚说完,顾朗茳的表情突然变了变。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走到门边,顿了顿,突然猛然把门拉开了。
    叶楚就站在门外,惊惶失措。
    顾朗茳冷声道,“还没到晚上,就来听墙角?”
    第94章 番外三:人心(3)
    顾朗茳显然比肖致富长得英俊,也没有那种煞气,可他只是站在那里,叶楚就觉得有压力。
    这些年他过得太不好,年少时的那种锋芒早都没了。
    他弱弱叫了声,“大哥的……大哥?”
    顾朗茳一震,突然想起初中那会儿去帮季斐借汽车初次遇到叶楚的样子,那时候的叶楚,跟现在判若两人。
    时间让人改变的太多。
    可顾朗茳显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冷声道,“别在我面前耍心机,我要是真要办你,就是致富来也求不了情。”他盯着叶楚,冷厉的目光叫人发怵,叶楚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季斐这时候也过来了,想了想,说,“叶楚,找我有事吗?”
    叶楚似乎还处在被顾朗茳发现的惊吓中,说不出话来。
    顾朗茳是最不喜欢季斐问话别人不答的,厉声道,“说话。”吓得叶楚一缩,季斐连忙拉了拉顾朗茳,笑着对叶楚说,“他就是这样的,你别管他,我带你四处走走。”
    两个人到花园里坐了会儿,叶楚始终不怎么说话,半晌,掏出支烟来抽。
    季斐看他一眼,说,“在马场的时候你跟我说话不是这样子。”他敢问季斐同样是被男人操,为什么他可以高高在上,自己却被折腾的要死。而现在,顾朗茳不过说了他一句,他却像是被狠狠吓着了,半天都不说话。
    叶楚细瘦的手指夹着烟,阳光将他手背上的血管照得十分清晰,他低声说,“因为知道你不会介意,不会把我怎么样,可是顾朗茳不是那样的人……我活了这么久,多少知道怎样能少吃点苦头。”
    季斐点了点头,“先住着吧。”说着站了起来。
    “季斐,不,季先生”,叶楚见他要走,竟有些慌乱起来,“你不帮我了吗?”
    “不是”,季斐安慰道,“别担心,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更喜欢独处。”
    季斐这段时间自己在家准备论文,时间是很充足的,顾朗茳却渐渐忙起来,叶楚在家里反倒成了个伴。
    不知道为什么,叶楚十分怕顾朗茳,每次他在场叶楚就站的远远的不吭声,不过他不在的时候,他就主动跟季斐说话。
    大概是他太久没有倾诉过,季斐又是个绝好的倾听者,他忍不住说了许多,包括他少年时候跟在肖致富身后的张狂,包括成了肖致富的人后怎样从刚开始的张牙舞爪渐渐变成温驯懦弱,他说,季斐,我真羡慕你,爱让人变好,可是你看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知道的,大哥他不爱我。
    他说肖致富不爱他,他说他恨他,可是提起肖致富的时候,不论是爱是恨,他都叫他大哥,平淡的称呼下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温柔眷念。
    这天两个人去楼顶的游泳池游泳,季斐先下水,对站在边上的叶楚说,“下来吧,你不是说你会游泳吗?”
    叶楚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脱了衣服。
    季斐的眼色变了变,“你受过伤?”
    叶楚说,“是呀,还是为大哥挡的,那一次后,他总算肯多理我一些了。”
    两个人游了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
    叶楚很敏感,立即回了头,脸色不太好看。
    季斐也跟着回头,然后就看到顾朗茳跟肖致富站在那儿,顾朗茳朝他招手,季斐于是游了过去。
    顾朗茳把他拉上来,拿了大浴巾给他披着,又拿了帕子给他擦头发,说,“这几天气温下降了,你要游泳怎么不去温水泳池?”
    季斐笑道,“别人还大冬天的游冷水呢,没关系的。”
    叶楚这时候也上来了,看到肖致富的时候明显抖了抖,弱弱地叫了声,“大哥。”
    肖致富看他一眼,直接了当地说,“听顾哥说你想离开我?”他这话没有避着顾朗茳跟季斐,显然没有要追究叶楚要离开这件事,可是他一问,叶楚就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敢说话。
    肖致富有些不耐烦,“娘了吧叽的,就不能爽快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朗茳跟季斐在,叶楚竟大着胆子回了句,“瞧不起还上我?”
    顾朗茳看了叶楚一眼,季斐却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他心里觉得,也许这样的叶楚才是本来的叶楚。
    肖致富皱了皱眉头叶楚立即又怕了,站着不吭声。
    肖致富却没有发火,他似乎连火都懒得对叶楚发了,说,“要走就走,我答应顾哥了,不会难你,可是话说在前头,要是谁想从你口中套我的事,你最好自个儿把个自个儿弄死,否则出卖我,你知道下场的。”不过是几句威胁的话,叶楚已变了脸色,而肖致富那种满脸煞气的狠毒样子也确实吓人。
    顾朗茳皱了皱眉头,说,“致富,早跟你说为人要懂得收敛,别当着你嫂子的面做出这副样子。”
    肖致富这才收敛了一些。
    顾朗茳又对叶楚道,“你听到了,他放你走,也不会为难你,你现在就可以从我家走了。”
    季斐觉得顾朗茳说话实在是……他拉了拉他,说,“叶楚是我朋友。”这话说出来,顾朗茳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说,“我知道的,可他又不是你,我不习惯柔情蜜意地跟他说话。”他那委屈的样子叫季斐一时愣了愣,无奈地笑了。
    顾朗茳摸摸他的头发,说“走,我帮你吹头发。”
    因为肖致富已答应不为难叶楚,季斐也就安心跟顾朗茳进去了。
    肖致富跟叶楚在外面谈了一会儿就也进来了,顾朗茳留他吃晚餐,于是四个人一起吃了饭,然后肖致富才走。
    他走后,叶楚试探地说,“我留在这里做佣人,行吗?”
    “不行。”顾朗茳斩钉截铁。
    季斐想了想,说,“我们是朋友,让你在这做佣人说不过去。阿楚,你有什么想干的?你可以放心去干,缺什么我跟顾朗茳可以帮你。”
    叶楚的神色滞了滞,说,“哦,没事,我只是在这住了几天,有些习惯了,没事的,我现在去收拾行李,你给我穿过的衣服应该也不会再穿了吧,就送给我吧。”说着起身上了楼。
    季斐见他这个样子,一时有些不忍,但他却没有开口留人,他觉得真的留下叶楚对叶楚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季斐多少有些明白叶楚的心理,他住在这里虽然怕顾朗茳,同时又有一种安全感,觉得这是在顾家,至少没有人敢伤害他。可是季斐知道越是这样越不能让他呆在这里,唯有走出去,靠他自己活着,他才能重拾信心。
    叶楚当初就没有带行李过来,衣服有些是季斐穿过的,有些是新买的,他正在收拾。
    季斐走进来帮他叠衣服,说,“不是这样叠的,都被你揉成一团了。”说着帮他收拾,边收拾边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叶楚说,“我其实有自己的房子。”
    季斐犹豫了下,问他,“阿楚,让你一个人住,会不会怕?”
    叶楚顿了顿,半晌后说,“要是以前的我,一定不怕。”见季斐苦着张脸,他突然笑起来,“你真心软……会被人欺负的。”
    季斐笑道,“顾朗茳不会欺负我。”
    “我是说别人。”
    “他也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叶楚一愣,有些苦涩地说,“是的,认识他的都知道,顾家二少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另一半,他说过的,只有你配得上他,你那么好。”
    季斐顿了顿,说,“那么你觉得你呢,你觉得自己好吗?”
    叶楚无声地笑了笑,“从前我是个小混混,渴望成为个大混混,现在,我会学着成为你这样的人,乖巧的,干净的,让人喜欢的、珍惜的。”
    “不是的,阿楚”,季斐道,“不是要让别人喜欢和珍惜,你要自己喜欢自己,要珍惜自己。”
    叶楚的睫毛闪了闪,这次没有再说他不懂,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季斐要送人,顾朗茳便陪着一起去了,两人返家后顾朗茳说,“你别担心,他又不是小孩子,大不了我叫人照顾点。”
    月末是顾清远的生日,顾老爷子亲自来了一趟,说,“朗茳啊,回去给你爸爸过个生日吧,他心里是想着你的。”
    可是顾朗茳不打算去,其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顾清远虽然跟他不是十分亲近也不了解他,但却真是拿他当儿子疼,每次两人发生冲突最后让步的总是顾清远。顾清远又是个讲道理的,在顾朗茳最开始的想法里,这辈子他要跟两个爸爸都把感情搞好了,要孝敬他们。
    出乎意料的,这辈子在顾时殷这边十分顺利,在顾清远那边却十分艰难。
    顾朗茳甚至觉得顾清远跟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不讲理,他总是无缘无故地针对季斐。
    顾朗茳原来是十分敬重顾清远的,虽没有回顾家,在心里却始终拿顾清远当父亲,可是好几次,顾清远对季斐的态度让顾朗茳忍无可忍,不再与顾家那边来往。他现在的基业,基本上也没有打顾家的招牌,全靠自己建起来,后来还是他爷爷怕他真跟顾家脱了关系,有些急,主动跟他联系,要给他资源。
    顾老爷子见劝不动顾朗茳,便打了电话给季斐,季斐听了当即表示会劝顾朗茳回去。顾朗茳如今这样宠着他,他却一点姿态也不摆,也不忌恨前几次在顾家吃了亏,顾老爷子私心里觉得这孩子倒真不错,可是顾清远说的也有道理,他既跟顾时殷沾了边,又是那样好的关系,顾家总得防着他点。
    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凉起来,季斐穿了薄毛衣跟长裤,回来的时候发现顾朗茳已经在家了,顾朗茳上去亲他,又用手摸他的脸,说,“天气冷了,下次多穿点,带条薄围巾吧。”
    季斐笑道,“不冷,我天生手脚凉,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朗茳于是抱着他,说,“我天生体热,你好好呆我怀里。”
    两个人腻歪了会儿,又躺到沙发上看电视,季斐小时候很少看电视,大学在学校也不看,因此回了家很喜欢看。而顾朗茳则觉得两个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看电视,即使电视剧并没有什么意思,也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
    过了一会儿,季斐说,“月末爸过生日,我们一起去吧。”
    顾朗茳顿了一下,似乎不太高兴,说,“爷爷找你了?”
    季斐笑着不说话,顾朗茳正躺在他腿上,他就用手摸他的脸,一下一下的,顾朗茳被他带些凉意的手摸了半天,毛摸顺了,也不生气了,懒懒地说,“亲爱的,你怎么只摸我脸呀,往下一点,我不介意的。”
    季斐于是两只手往他脸上使劲揉,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季斐说,“还是去给爸爸过生日吧,你要是不去,大家都不会开心。”
    顾朗茳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去,季斐,咱们两个老爸现在对上了。”
    “什么意思?”
    “就是长久的互看不顺眼后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往死里整……也不能说往死里整,反正他俩现在对上了。我作为儿子,不好插手。”
    季斐一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放心吧,他们有分寸的,算起来他们好像是两败俱伤,可是没让外人得便宜,好处都到我儿了,比如上次修国道那事儿,按理说我们顾家”,他这里说的顾家,包括了顾时殷,“都拿不到手的,可是他俩斗着斗着,不知道怎么的,倒把我推上去把外人挤下去了,我捡了个大便宜,偏偏还捡的顺其自然,别人都不好挑毛病。”
    季斐咦了一声,“听着怎么有点怪?”
    顾朗茳点点头,“那就是两头老狐狸,只是一只看起来斯文点,一只看起来阴险点,其实一样狡诈。”见季斐盯着自己,顾朗茳连忙道,“我这是夸他们啊。”
    季斐哼了一声,“下次我给你拿本《华夏古仪》回来,你好好学习学习。”
    顾朗茳从善如流,“成,你亲我一下我看一页。”
    “我说认真的,爸爸生日真不去了?”
    “不去”,顾朗茳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等第二天我再去一趟,他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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