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吧,这事不会这么算了”,顾朗茳眯了眯眼,“整我这事儿,赵政会后悔的。”
    季斐笑了笑,都是朋友,顾朗茳又一向有分寸,他不担心。只是挂着另一件事,“你……之前说跟别人的车子撞着了?”
    顾朗茳手一伸将他抱怀里,“是呀,不过我那是什么车,人就一二手日本车,完全不禁撞,一碰就散架了,哎,赔了我不少钱。”
    “撞到人了?”
    “没,车主好好的。”
    “那他一不禁撞的二手日本车,你为什么赔了不少钱?”
    顾朗茳一怔,他一时没想到季斐反应这么快。
    季斐突然叹了口气,“找医生让我问问吧。”
    顾朗茳懒懒地应了声,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不知什么时候顾朗茳慢慢闭了眼,睡了过去。
    季斐伸出手去轻轻摸他的脸,顾朗茳睁了睁眼睛,几乎是习惯使然地伸手将他拉进怀里,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我陪你一起去……你是我的……”
    季斐轻轻嗯了一声,乖乖躺在他怀里。
    他想,这一个月里他一定与自己一样累。
    思念,原是这样累的一件事。
    却又心甘情愿。
    感情永远不会停在原地。
    每天只多爱你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番一完!
    第88章 番外二:都是梦(1)
    季斐的脸白的像纸,一双眼睛茫然无神地望着医院煞白的墙顶。
    医生转过头来时顾朗茳的手在抖,“他……没事了,是不是?”
    “是的,顾先生”,一旁的翻译用中文翻译几个专家的话,“最新的检查显示脑部淤血减少,原来的血块也已经转移,没有压迫神经,暂时没有大碍了。”
    顾朗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医生有些不忍,用德语说着安慰的话,一旁的翻译道,“顾先生,人已经醒了,您别太担心,您在医院守了一个月了,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季先生以后还需要您照顾,您该注意身体。”
    顾朗茳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
    屋里只剩下他与季斐,他缓了半晌,刚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本来还茫茫然的季斐一下子清醒了,惊慌地往床边上爬。
    顾朗茳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不敢再上前,“你别动,别扯到输液管,我不过来、不过来……”他边说边后退,努力让嘶哑的嗓音显得温和,一开口才发现带了哭音,“季斐,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季斐的眼睛很大,他盯着顾朗茳,既警惕又害怕,然后就慢慢地放空了,目光转到窗户上,此时已是深夜,什么都没有,他茫然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顾朗茳想起苏行的话,心猛然颤了颤,低声问,“你想出去看看吗?”
    季斐表情一滞,眼睛里有短暂的光芒,然后又慢慢变得茫然,摇了摇头,低低地说,“我做梦了,我以为我已经出去了,后来被打了一枪……又回来了,我就知道,都是梦……”
    顾朗茳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你确实已经走了,你是因为帮我挡了一枪,所以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季斐没什么反应,表情呆滞而缓慢,只是看着那扇窗户,半晌后说,“哦。”
    季斐一直睁着眼,什么都不说,也不动,只要顾朗茳不靠近他不说话,他能就那样躺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窗户,什么都不干。
    顾朗茳再也呆不下去,他退出病房,只敢在门外守着,让看护在里面照顾。
    早上苏行过来了,季斐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表情,他把季斐扶起来,抱着他坐到窗户边上去。
    季斐很瘦,瘦的只剩副骨架了,宽大的病服套在他身上跟套在骷髅上似的,苏行抱着他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他轻轻摸季斐的头,说,“阿斐你忘了顾朗茳早放你走了?你这次是因为救他才进医院的,他更不会再抓你回去……阿斐,你别怕,等你好了,哥就带你走。”
    季斐摸着窗子,半晌,眼神微微闪了闪,轻声说,“走不了了……他是假装出去的,还在门外监视我。”
    苏行出去转述这句话给顾朗茳的时候顾朗茳显得手足无措,慌张地解释,“我不是监视他,我、我是担心他……”
    “顾朗茳,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两年了,他离开你两年了,还是一见你就怕,你害他害的还不够吗?但凡你还有一点良心,就别再出现在他眼前!”
    “我只是……”
    “难道你真的要他死了,你才甘心?”
    顾朗茳整个人一震,慌张地后退,“不、不、不是的,我走,我走!”
    顾朗茳去了医院给他提供的一个贵宾休息室,照镜子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胡子也没刮,那样子简直像个地下通道的老流氓,哪有一点昔日年轻俊朗的样子。
    他用冷水往脸上浇了几捧水,用刮胡刀开始刮胡子,他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下巴被刮出了两个口子也不知道,只是在想,季斐醒了,终于醒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他,好好待他……
    可是他隐约地觉得,也许没有以后了。
    季斐又在医院休养了几天,他不吵不闹,整个人像桩木偶似的,别人喂他吃就吃,喂他喝就喝。
    顾朗茳只敢远远看着,不敢出现。
    可是有一次他没忍住,趴到门上看他了。
    那会儿季斐正坐在窗户前,整个人瘦的不行,顾朗茳看着就觉得眼发酸,恨不得把请的那几个营养师当场踹几脚。可是他不敢发出声响,只敢静静地趴门上看着他。
    彼时顾朗茳虽不知怎么爱人,大抵也清楚了自己确实是个混蛋。
    他在心里宵想了一百种日后要对季斐好的方式,却又知道季斐一定再不肯要,他心里有种绝望的感觉。
    季斐突然回过头来,顾朗茳一愣,吓得立即后退几步,他想说我走、我走,我立刻走,你别怕。可是出乎意料的,季斐不但没有像往常那样流露出惊惧的样子,反而朝他笑了笑。
    顾朗茳一时愣在那里,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他看到季斐推开窗户,艰难地站了起来往窗户爬,他大脑里轰然炸开,然后冲了进去。
    他将季斐抱回来,整个人都在抖,他说,“你干什么?”
    季斐的眼里有一丝惊恐,然后又变得茫然,指着窗户说,“你看,窗子还没钉好。”
    顾朗茳觉得心给狠狠揪了下,痛的人都想死了,他一边后退一边说,“我走,我真的走了,不在医院里,也不在你周围,只要你好好的,我保证你周围两百米都看不到我的影子。”他像是逃一般,惊慌地走了,直到跑到很远的地方,抹了一把眼睛,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他想再回医院一趟,可他没敢,只得给苏行打电话,竟然有种低声下气的感觉,“你别上班了行吗?你先看着他,他现在就信你……你不用赚钱,我有……行、行、行,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不想要我的钱,可季斐没别的亲人和朋友了,你不在,他怎么办?”
    亲眼看到苏行来了他才敢给看护打电话,把人叫出来,那看护是个男的,顾朗茳毫不客气地一脚就踹了上去,“你他妈的怎么照顾人的,把他一个人留那?”
    他红着一双眼瞪着看护,本来又是在道上混的人,这两年戾气愈发重,整个人跟个黑社会的大佬似的,看护吓的都不敢辩解,只能不住地说再也不敢了。
    顾朗茳道,“人要是照顾好了,你全家我都能帮你安排好了,要是出了事,信不信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五天后苏行带着季斐出了院,季斐的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丝光彩,虽大不如前,却也不至于呆滞无神。
    苏行开了辆很便宜的经济车过来,季斐好像很高兴,摸着车子说,“哥,你都有自己的车了,真厉害。”
    苏行笑道,“二手的,十万都不到,阿斐以后也会有车的,一定比哥买的都好。”
    季斐笑了笑,没作声,他朝四下看了看,说,“哥,我们先走走行吗?我想四处看看。”
    苏行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他摸着季斐的头,“阿斐你怎么又这样了,你已经离开他两年了,你不记得了吗?”顾朗茳刚放他走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好像屋外的一切都是珍宝,争分夺秒的想多看看。这两年明明好了许多,一见顾朗茳就又回到从前了。
    苏行愤恨难当,“早知道就不该救他。”
    季斐连忙一把捂了他的嘴,偷偷地往四下看,“哥、哥,你别乱说,他要听到的,我知道,他就在附近。”
    苏行一下子抱住了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阿斐……”
    季斐轻轻拍苏行的背,“没事的哥,他说他会离我两百米远,他听不到的哥,没事的。”
    苏行平静下来,笑着道,“听到了咱们也不怕他。阿斐,先上车吧,哥带你去公园,医院可没什么逛的。”
    季斐显得很高兴,乖乖地上了车。
    等到了公园,他跟个孩子似的兴奋的四处看,走的却很慢,他的腿不太方便。
    顾朗茳在两百米外的地方借着望远镜看他,看他苍白着一张脸,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一跛一跛地往前走,脸上却带了笑,顾朗茳觉得像有针一下一下扎他的心,猛地把望远镜给砸了。
    车子里的人都不敢说话,不知谁突然说了句,“顾哥,真舍不得就抢回来吧。”
    顾朗茳突然暴起,枪口直接抵上那人的太阳穴,一车的人都被吓住了,却没人敢拦,顾朗茳那时的样子太吓人,跟陷入牢笼的猛兽似的,谁靠近就敢撕了谁。
    然后他突然收了枪,颓废地捂着头,他想不明白,他爱的人怎么会被他搞成这样。
    别人也抢人,别人也霸道蛮横不讲理,可不都好好的么,怎么偏到他这儿就不一样了。
    他知道自己错了,可他不知道错在哪,也不知道怎么改,他只是觉得自己错了,虽然没有人这样说过。
    五天后开会的时候秘书有些犹豫地递了个电话过来,低声说,“苏先生打来的。”要是以往,苏行这样的人物顾朗茳断然是不理的,可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秘书有些拿不准。
    谁料顾朗茳一看是苏行打过来的,立刻就接了。
    苏行在电话里义愤填膺,一个脾气温和的人被逼的直爆粗口,“他妈的顾朗茳你能不能讲点信用?说了放人走又派人看着是什么意思?”
    顾朗茳往年走的是黑路子,这两年正在洗白,可是脾气却没见好,但在苏行面前却自动收敛了,说,“怎么了,是不是季斐出了事?你跟我说谁惹他了,我把他连窝端了!”
    他这样没有自知之明苏行简直嗤之以鼻,说,“说的就是你,我问你,你是不是派人跟着我跟季斐”,顾朗茳沉默着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苏行立即道,“顾大少你好歹是个人物,做事能干净利落点吗?派人跟着我们算是怎么回事?”
    顾朗茳皱了皱眉,难得耐心地解释,“走的时候你不肯让我请的医生跟着,他的病还没好全,万一突发了什么事怎么办?再者你现在的经济条件有限,能照顾好他吗?”停了停,突然道,“我请的人是专业的,按说他们跟着你是发现不了的,苏行,没想到你还挺厉害。”
    苏行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叹了口气,说,“不是我,是季斐。”
    顾朗茳一愣,就听苏行继续道,“他很敏感,有没有人跟着,是不是有人监视着他都有感觉……你知不知道,他这几天晚上就没睡着过。”
    顾朗茳猛然一震。
    苏行道,“顾朗茳,算我替季斐求你了,你这种人为所欲为惯了,我不求你能醒悟你是怎样毁了他的,不求你觉得愧对他,只一点,看在他救了你的命的份上,放过他吧。”
    第89章 番外二:都是梦(2)
    饥饿的狮子面前放了食物却不能进食,会怎样?
    自然是暴躁。
    何况顾朗茳连狮子都不如,因为对面是他爱的人,他再不敢无所不用其极。
    跟在顾朗茳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他也不掩饰,遇着谁犯了丁点的事他就逮着泄愤,恨不得将人往死里整,一点情面不留。
    他用来洗白往日生意的博齐地产如今声势愈盛,发展十分好。博齐是有赵政的股份在的,赵政往里头塞了个小情人儿,结果给顾朗茳狠削了一顿,赵政忍不住亲自打电话过来,说,“顾二你这是针对我呢还是针对我呢?我就往通城分公司那一小地儿塞了个行政小职员,是行政小职员啊,犯得着你顾大少从总部特意飞过去骂他么,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顾朗茳直接道,“那你把他升作经理吧,我现在就想整有份量的人。”那语气里透着股狠劲儿,全然不像开玩笑,赵政一听就知道他最近真遇着事了,十分识趣地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的烟灰缸都快满了,秘书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不敢多说,只是把资料送上去了。
    顾朗茳两根手指夹着烟,一下一下抽着,见秘书要走了,突然说,“小林啊……”
    秘书吓得腿一哆嗦,“顾、顾总?”不怪他胆小,顾朗茳最近实在太不讲道理,明摆着就是想找人撒气。
    顾朗茳皱着眉头,弹了弹烟灰。
    秘书心都提起来了。
    顾朗茳说,“给我联系个心理医生吧。”
    秘书一愣,就又见他弹了弹烟灰,说,“找个好点的,诊不出我什么问题,我整得他有问题。”
    这时候肖致富来了,秘书很识趣地退下去。
    顾朗茳看一眼肖致富,问,“有事?”
    肖致富道,“哥,你叫我查那事有点麻烦,我一下子查不出来是谁。”
    顾朗茳的目光倏忽变得阴冷,那支烟快抽到尾了,他直接用手掐灭了,冷哼一声,“自然是不好查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我的人自是有斤两的,你查,慢慢查,不怕花时间,他有本事一辈子别让我找出来,只要我找出来了,我一天天剐着他玩,让他想死都死不了。”那种阴毒的样子饶是肖致富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然而肖致富没多说什么,他跟顾朗茳打小一块长大,向来是唯他马首是瞻,说,“哥,我会尽快查出来的,只是老爷子那儿……你不是答应跟安小姐订婚了吗?”
    “订他玛勒个逼的婚,老子不陪他玩了,不满意把顾浩海那孬种找回来,真当老子稀罕他顾家那一亩三分地”,说着突然停了停,“不过现在我稀罕的人也不稀罕我了。”
    肖致富道,“哥,你现在是真想把季斐又弄回来?”
    顾朗茳看着他,有种威胁的味道,“不是‘弄’,是‘请’,你有办法?”
    肖致富说,“你先说说你的想法,要是只要人回来,这事儿容易,不过你要是想他的心回来……”肖致富道,“我想了想,他早年应该是喜欢过你的,不过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他早年应该是喜欢过你的,不过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顾朗茳蓦地吸了口气,觉得胸口凉凉的,这一月里他天天在医院守着,就怕监护仪屏幕那线突然拉直,然后医生过来说顾先生,我们尽力了,您节哀吧。
    他反复反省,有些事虽还不太明白,却很深刻地知道了季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以为他醒不过来那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顾朗茳对肖致富道,“算了,你跟我是一样的人,问你怎么办不如请个电视台做情感节目的主持人过来。”
    肖致富笑道,“可别这么说,我还是比你懂点的,哥,其实季斐那人简单,你对他好点他就抵不住了,现在情况糟,但时间也久,看你跟他谁比谁能耗吧,只是你那脾气得克制着点,我看他现在大不如前了,我记得以前还有劲跟你对着打,现在怕只有挨打的份了。”
    顾朗茳觉得心抽着疼,下意识地拉了抽屉又抽起烟来,肖致富劝他,“哥,别抽了,再抽真对身体不好了。”
    顾朗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致富,你会这样吗?我这个月坐医院里头发都快想白了也没想明白,我明明是喜欢他的,怎么就把他整成这样了呢?致富,你喜欢的人你会这样对他吗?”
    肖致富皱着眉头,表情很严肃,想了半天后说,“我还没遇到过喜欢的人,不知道。”
    “算我白问了,我叫小林请医生了,我想了想,大概我心理有些问题。”
    “请医生?”肖致富一惊,“哥,哪有这么严重,你别太苛责自己。”
    顾朗茳摆摆手,“不,我知道这是不正常的,没人会像我这样。”闷闷抽了会儿烟,过了一会儿又道,“我要再打他,就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肖致富一惊,“哥!”他跟顾朗茳这么久了,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没事的,我又不会再打他,若是再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只手换条命也值了,何况……”何况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医院那会儿吓得都要疯了,哪还敢再像从前般对他。
    “出去吧,去查,快点把人给我查出来了。”
    肖致富还想说什么,见他手里捏着烟,人却闭着眼睛,想他最近是累坏了,因此也不敢打扰他,直接出去了。
    自从苏行打了那个电话,顾朗茳真的没再派人跟着他和季斐,季斐似乎也感觉到了,情绪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地有点恢复到两年前的样子。
    苏行在一家小公司做网页维护人员,这里的老板是他旧时读书的同学,因此把季斐介绍过来当了个小文员,做点杂事。
    季斐这两年是在外面呆过的,不像以前那样怕生,但他不太说话,人又瘦的厉害,显出一丝病态来,大家也不主动找他交往。
    季斐本来在打文件,一个管后勤的小行政说,“季斐,现在外面太热了我不想出去,你帮我把公司的电费交一下行吗?”
    季斐看了看自己的电脑,说,“我文件还没打完。”
    小行政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又未婚,加之公司里男士多,虽只是个小行政平日里却都是被捧着的,没人直接拒绝过她,更没有人不理她,她看季斐一心只盯着电脑啪啪啪地打字,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有些不高兴地走了。
    季斐是不懂这些人情事故的,管他的领导让他打文件他就打文件,他想不到太多,更没想到就这么把人得罪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成了公司里的八卦对像,大家都喜欢谈论他,说他一个大男人倒比女孩子还瘦弱秀气,也不爱说话,平时也呆呆的,不知道是不是有自闭症,或者受过什么创伤。
    瞧着他老实,难免就要多派活给他,苏行跟他不是一个办公室的,又没在公司公布过关系,不知道这些。
    索幸季斐对这些倒一点不敏感,人家叫他做事他就做,并没有不高兴。
    这天苏行特意去办公室看他,却瞧见行政的一个小当班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废物还是傻子?交个电费都不会,直接冲进水卡里去了,单据也丢了,你到底几岁?白长这么大,不会干活就呆家里,出来丢人现眼干什么?”
    季斐的手抓着裤子,有点紧张,又有些茫然无措。
    他两年前干的不是这份活,他在一个小公司看仓库,不怎么跟人打交道,新工作一时有些不适应。
    苏行一见这情形立即冲了进去将他挡身后,“他是办公室文员,不归你管吧小周?交电费这种事一向是你跟小张负责,你找季斐去交干什么?”
    小周不过是个小行政,级别比苏行低一大截,见他站出来了气焰立时就降了,嘀咕道,“他自己答应帮忙去交的,谁知道连交个电费都不会。”
    苏行本来还想教训人,被季斐拦了。
    晚上的时候季斐跟苏行说,“哥,我不去了。”
    苏行那会儿正吃饭,问,“不去哪儿?”
    “不去上班”,季斐说,“我……有点怕,不知道怎么跟人说话。”
    苏行的心揪了揪,就又听季斐道,“没事,不担心,久了就好了。”说着笑了笑,干瘦的脸上有两个显眼的酒窝。
    苏行勉强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是,久了就好了,你以前是最聪明的。”
    顾朗茳放他走那会儿是给了他钱的,又给了房子,找到苏行后季斐让他帮忙把房子卖了,卖的急,但也得了将近三百万,加上顾朗茳给的那些钱,季斐在经济上是不至于捉襟见肘的。
    他自己研究了一阵子,买了辆小三轮车,专门去各个工地给民工卖盒饭,由于价钱便宜,味道又好,生意倒不错。
    有时候忙不过来,民工便自己拿了盒子盛饭,拼了命地往饭盒子里装,压得紧紧的,季斐瞧见了也不说,随他们。
    有时候民工不得空,他们的老婆便过来打,趁季斐不注意的时候多拿盒饭或者菜,季斐瞧见了也不说。
    夏天口干,季斐往三轮车上放了一大桶加了冰的绿豆汁,五毛钱一杯,有人用瓶子偷偷装了带走他照旧不说。
    不仅不说,遇见看起来吃的多的他还会主动加盒饭,或者见着有带小孩的便多送杯绿豆汁。
    久了民工们就也明白了,他不是不知道别人占他便宜,他是不计较,让着大家。
    民工们反倒不好意思了,也不偷偷多拿他的饭菜多倒他的绿豆汁了,遇着吃不饱的时候会主动说想多加盒饭,然后放块钱到木板子上,有时候遇上季斐送他家孩子绿豆汁,妇女们就送他块西瓜吃。后来更熟了,还会跟他说,“小季啊,你别太老实巴交的了,六块钱的饭菜你搁那么多肉干嘛?缺心眼。”
    季斐就笑,擦一把汗,脸上显出一点点昔日的神彩。
    顾朗茳那次下工地视查,远远地坐在车子里就看到了这幕,季斐单薄的身影立在大太阳底下,脸白的可怕,连青色的小血管都显出来了,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似的,脖子上挂了条用来擦汗的白毛巾,抿着嘴笑。
    他那样出众的一个人,却沦落到要靠卖盒饭为生了。
    顾朗茳觉得有什么不断冲击他的太阳穴,他突然觉得忍无可忍,一把冲到季斐小三轮车前把饭菜都掀了,说,“谁让你来干这个的?苏行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身后几个保镖见老板在掀人家摊子,自然要帮忙,轰的一声,几个人把三轮车整个给掀翻了。
    民工里有个头头是认识顾朗茳的,不敢让民工们帮着闹,只敢把气红了眼的季斐往身后拉,帮着季斐道歉,说,“顾老板,小季他年轻不懂事,哪里得罪您了您消消气,您什么身份,犯不着跟他一小人物计较。我以后不让他在这卖饭了,大家也都不会买他的了,您千万大人有大量,饶了他。”
    民工头头在帮季斐求情,季斐自己倒没放在心上,盯着倒在地上的三轮车看,那玻璃罩子已经碎了。
    季斐看了半晌,突然蹲下去捡起地上的大石头就往顾朗茳身上砸。
    顾朗茳赶紧一闪躲开了。
    季斐就双手搬了块大的追着他打。
    身后的保镖刚要动就听到顾朗茳说,“谁敢动他试试?少根毛剁了你们的手!”
    保镖们不动了,顾朗茳给季斐追的四处跑,边跑边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不惯你在这卖饭,他们算、算什么,怎么能吃你做的饭……你别打、别打,我真是担心你身体不好才不想让你在这受苦……真别打了,我赔、赔你还不行吗……”
    民工们在后头个个看得啧啧称奇,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追了半天,顾朗茳心一横,也不跑了,说,“你要打就打吧。”话刚说完,季斐抬着石头一下子就往身上砸,肩膀那被划了道大口子,衬衫很快浸了血。
    保镖们立刻上来了,“顾先生,这……”有些警惕地看着季斐。
    顾朗茳一脚踹过去,“滚一边去,他爱怎样就怎样,轮不着你们管。”
    跟上来的几个民工将季斐往后面拉,民工头头也瞧出些异样,知道季斐与顾朗茳大概是认识的,可是闹的这样大,季斐已经动手打了人,顾朗茳都见血了,民工头头是听过顾朗茳心狠手辣的名声的,很怕他翻脸,因此把季斐拉到一边斥责他,“小季,你疯魔了?凡事也该有个分寸,真把顾先生惹火了有你苦头吃。”
    季斐却像没听到,瞪着眼睛狠狠看着顾朗茳,可是等顾朗茳也看向他的时候,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了几步,显得惊惶无比。
    顾朗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连忙解释,“你别……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我赔”,他转身对几个保镖道,“谁叫你们掀他车子的?还不去扶起来,马上找人把玻璃给我镶好了!”
    民工们这下总算放了心,也不再挡在季斐前面,都回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季斐与顾朗茳两个人对立站着,顾朗茳边靠近边解释,“你别怕,我不伤害你,我……我就是想你好,真的,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他一步步慢慢地挪,眼见着越来越靠近季斐了,季斐竟然也不躲,心里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正准备伸出手去,季斐突然蹲了下去哇哇大哭起来。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哭,明明是个成年人了,却像个孩子般无措。
    他哭的很大声,却不伤心,只是透着股绝望,像是在嘶喊似的,顾朗茳听着心里既震惊又害怕,竟然也有种想哭的感觉。
    季斐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干瘦的脸上都是泪水,一点红润的颜色都没有,他那样攒着劲哭,血管都被牵扯起来,好像要断了一般。
    顾朗茳突然觉得害怕起来,可是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像个傻子似的只会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我错了,我走远点,你看,我退了两步了……我再退一步,再退一步,你别哭……”
    后来季斐就真的不哭了,看了他一眼,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
    第90章 番外二:都是梦(3)
    季斐倒地的那刻顾朗茳一下子懵了,一种熟悉的恐惧突然涌上心头,他呆呆站了两秒,突然疯一般冲了过去。
    又一次进了医院。
    苏行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季斐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顾朗茳颓废地守在旁边,那情形跟一个多月前一模一样,苏行突然就有些害怕。
    他走进去后半晌才敢问,“怎……么样了?”
    顾朗茳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头始终是低着的,哑着嗓子说,“医生说一切正常,只是身体太虚了,又受了刺激,一时不醒。”
    “又受了刺激?”苏行的声音带着愤怒,但他强压下来了,问,“那医生说什么时候醒?”
    顾朗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苏行再也忍不住了,抓住顾朗茳的衣领就打他,只打了一下守在门外的保镖就冲进来,像拎小鸡似的把苏行给拎开了。
    顾朗茳却摆了摆手让保镖都退出去,声音还是哑哑的,说,“别打人,万一他醒了,知道我打了他哥,就更不理我了。”
    医院里只剩他与苏行,两人对视着,苏行眼里都快冒火了。
    这时候值班医生与护士来了,细细检查了一番,医生对顾朗茳说,“得在医院好好休养一阵。”
    顾朗茳说,“这个没关系,他什么时候醒?”
    医生顿了顿,说,“这个得看情况了,我一时也……”他话没说完就被打了。顾朗茳还要再打,被苏行给拦了,一个胆子大的实习生挡在医生前头,说,“一下午换了五个医生,再打就没人敢过来给病人看了。”
    “那我就烧了你们医院!”
    病床上的季斐却突然坐起来了,拿起旁边插了花的花瓶就朝顾朗茳砸过去。
    顾朗茳愣了一下,没躲,这回直接砸在头上,脑袋已开始流血,他愣愣地道,“原来你醒了呀。”
    苏行一下子冲过去挡在季斐前头。
    顾朗茳看着苏行护崽一般的动作,又看看季斐又恨又怕的样子,一时有些茫然,道,“我没想还手呀,我……真的再也不欺负你了……”他那副样子罕见地有些可怜,可是在场的人都不同情他,包括医生、实习生和护士,他今天一下午打了好几个医生骂了无数个护士,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与势力没人敢说罢了,想到院长还让被打的人道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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