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蝉鸣声声。还未至晌午这空气便沉闷得厉害。露清池中的锦鲤时不时探出水面吐两个泡泡。然后又恹恹的沉至水底。不愿再动弹。
    华妃将自己哥哥决定辅佐紫玉策反太子的前因后果同墨逸说了个透彻。
    话毕。她诚恳的问:“墨逸。你怎么看。我哥哥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我希望你能给我些建议。若是在理。他定会听我的。毕竟这关系到整个华家的存亡。”
    “母妃。你分析得不对。叔父帮助哥哥明明就是被形势所迫。”离忧在一边插嘴道。
    华妃瞪了离忧一眼。离忧立刻将话含在嘴里。再沒有往下说下去。
    华妃抬眸望着墨逸。她明白墨逸的力量。若是他的选择。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说不定能扭转乾坤。
    “这事情关系到一国的君主之位。我想我帮不上什么忙。”墨逸淡淡的回复。
    “可是”华妃的眉头堆到了一块。
    “其实。里面的利弊你自己已经分析得很清楚。这里沒有两全的路。并且无论是哪一条。一旦选择了便无法回头。”墨逸继续说道。
    离忧见自己的母妃犹豫半晌。拿不定主意。于是按捺不住的出声:“反正。若是让禄全那个草包当了君主。我是不会服气的。”
    墨逸偏头去看她。连语气都柔软了些:“所以。忧儿有自己的主意了。”
    离忧颔首:“我不想抛弃哥哥。前几日我才说过。我同他现在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墨逸淡淡笑了笑。然后转向华妃说:“忧儿已经做了选择。你哥哥也打定了主意。那么。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华妃一怔。心思忽而纠结起來。
    她明白墨逸的性情。她哥哥华自应的决定在他的眼里定是当不了什么。她如此询问他也只是想要摸清他心中所想。得些他能给的照拂罢了。
    只是。方才沉默了那样久的他。到最后却因为离忧的一句话而让这些事情尘埃落定。华妃向來知道墨逸极宠离忧。只是这样也未免儿戏了些。
    只是。纵使不明这些。却也算是间接得到了墨逸的肯定和支持。
    想到这里。第一时间更新华妃朝墨逸点了点头。笃定了辅佐紫玉的心思。
    “如此我便先行告辞了。”墨逸站起了身。
    离忧眨了眨眼。一把将他拉住。嘟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墨逸。
    因自己母妃在身边。离忧不便说话。只敢在心里嘀咕着:“这么快就要走。你已经有很多次都沒有给我带礼物了。”
    墨逸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弯下身。同离忧轻声说:“这次的礼物已经放到了你的房中。你自己去看吧。只是往后可不能再做像上次那样任性的事情。我能來的时间不多。并不能时时护佑你们。你该让我少操些心才是。”
    “哦。”离忧沒反应过來。怔怔的回复。手上的力气也松开了。
    直到墨逸转出了门。她还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半晌。似乎听着母妃轻叹了一句:“明明已经过了十六个年头。我早已生了许多华发。墨逸他却一如往昔。不曾变过。这岁月也是不公平得很。”
    离忧小跑着进了自己的房门。四处搜寻着墨逸留给她的礼物。
    桌上沒有。门后也沒有。
    目光落到床榻边。她欣喜的跑了过去。
    蹲下身将一双特殊的鞋捧在手里。越看越喜欢。
    这双鞋同她在理国时所穿的一样。需要用绑带系好。上面还有铜铃。跳起舞來便如同伴奏一般。
    她将这双鞋捧在心口。仰面倒在床榻上。爱不释手。
    轻纱帷幔随风舞动。离忧默默的望着。心里倏然变得惆怅起來。
    她想起母妃方才说的话。的确。十六个年头。她由一个襁褓婴儿已经长得同小竹子一般的高。可墨逸却不曾变过。
    她明白。等她佝偻了身躯。墨逸怕也依旧会是如此年轻的模样。
    离忧沮丧的坐起來。拿起桌上的小铜镜左右细看。
    镜中的人儿明明有着倾国倾城之貌。她却越瞅越难受。
    如今虽是这样。那么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呢。
    红颜这种事。曾经越是美丽。以后便越是凄凉得很。
    离忧缓缓按住心口。第一时间更新一种莫名的疼痛聚集起來。她咬了咬唇。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那种苦涩的心情如何也挥散不去了。
    墨逸告别了离忧之后并未离开宫中。而是择路去了大皇子紫玉的殿中。
    紫玉正在研习兵法。直到一个人影落在半边书册上。挡了光亮。
    他警惕的抬起头。发现來人是墨逸。这才松弛了准备抽出武器的右手。
    “你我这是第一次在宫中相见。”紫玉沉声说。
    墨逸侧身站着。微微偏头回答:“并不是第一次。只是往常不愿露面而已。”
    紫玉笑了笑。将书册放到桌几上:“那这一次难得的露面又是为了何事。第一时间更新”
    墨逸撩开袍子。兀自坐了下來:“最近你做的那事还不够大吗。哪里还需要我点拨出來。”
    紫玉心中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又故作糊涂道:“哪桩事情。你之前也看到了。我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紫玉。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可助你。”墨逸清清静静的说。
    紫玉怔了怔。他明白墨逸的不同寻常。也懂得他的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个不知是仙是妖的人突然给了他一个几乎要叛天离道的承诺。
    紫玉慢慢走进了几步。坐到墨逸的近旁。
    他抬眸望向墨逸。那个清冷的眸中看不出一丝波澜。
    他面前的这个人几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紫玉却并未对他怀有什么惧意。
    “墨逸。你能随意化开人间纷争。我也明白。若是得你相助。那君主的位置必然会是我的。只是。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为了忧儿”
    墨逸的唇角弯了弯。点了点头:“紫玉。我可以瞒任何人。但是却不想瞒你。的确。这一切都是为了离忧。但。你又是如何得知。”
    “你的眼神。你看她的眼神。我觉得我能明白。”紫玉垂眸回答。他其实并不想提这些。因为墨逸。只有在面对离忧的时候眼中才会存着一些暖意。
    “是嘛”墨逸自嘲般的笑了笑。第一时间更新
    紫玉咬了咬唇。忽而对墨逸说:“不过。即使明白你的心意。我也不会将忧儿交给你。墨逸。你应当比我清楚。有多大的能耐就会有多大的纷争。你能左右这人间之事。却左右不了你那一道的事情。你所处的世界根本不是离忧能应付的。她若是跟了你走。必定会被你所累。只有我。这世上只有我能保护她。”
    墨逸静静看着他。良久。他站起身。背对着紫玉道:“好。你且记住今日同我所说的这些话。你要护她。这一辈子。即使是死。你也要先将她保护好。”
    “所以。你不会将她从我身边带走。”紫玉听出了墨逸话中的意思。不可思议的问道。
    墨逸垂眸。低声轻语:“紫玉。我从沒想过要将她带走。就像你所说。我所处的世界满是纷争。就连我自己的性命尚说不定会断在哪里。我能许她现在的安乐却给不了她以后。所以。我不会去耽误她。这一点。请你放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紫玉不明白。墨逸已经袒露了自己的心意却又不愿意要离忧的陪伴。
    “因为因为前世我欠了她。所以这一世定要偿还给她。”墨逸沉声说道。
    思及往事。他的眸中是一潭苦水。见者心伤。
    “前世”紫玉思索着。忽而紧张的问。“我的前世是不是也与你们有什么牵连。”
    “重要吗。终究不是些快乐的记忆。你还是不要记得的好。”墨逸回答。
    紫玉微微闭上眼。的确。他沒有必要去纠结已经忘掉的前尘往事。白白多了牵绊。
    他开始提醒墨逸:“之前我便说过。你不该用一己之力來阻止这人世间之事。”
    “是。如果为多了便会受天谴。”墨逸淡淡的说。恍若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你还决定帮我。我虽不懂你所在的道义。但是要有你现在这般的造化一定不易。你肯抛下这些。”紫玉大为不解。
    墨逸说:“如果可以。一开始我便不想要那些。”
    “你疯了。”紫玉下了判定。
    墨逸反是笑了笑:“你多想了。我定然不会傻傻的直接逆天而为。目前。我也只打算在一些关键事情上给你些指点而已。那些当不了什么大事。你无需为我操心。你只要记得你的初衷。然后去做便是了。在我沒有确定你能护佑离忧一辈子的时候。我是不会死去的。”
    “好。我本就不想欠你什么。你许我荣华。我许她安康。这个交易公平的很。”
    墨逸颔首。他抛出一个锦囊给紫玉。
    “这锦囊里写了你该小心的人和可以收拢的人。仔细收好。”
    紫玉一愣。立刻将锦囊收入衣襟内。
    如今。他所急需的的确就是这样的一个指示。
    一切打点妥当。墨逸在走时落下最后一句话:“你方才说到公平。可是这世间事事纠葛哪里是能算清的。无说这一世离忧对你如何。就是那前世。你也是欠了她的。”
    话落。他便凭空消失在空气中。连个询问的机会都沒有留给紫玉。
    紫玉再次坐回桌前。只是那满页的谋策和道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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