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没有发现两个媳妇之间刚刚发生的暗战,所以安排侍疾人员时,竟把秋曳澜跟楚意桐放在了一起这次陶皇后的病情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也着实需要伺候几日。
    目前侍疾的人员以太子妃打头,桂王妃和氏、济王妃米氏、寿王妃黄氏三个同辈妯娌随后;孙媳辈除了待产的冯含烟外也都在,足有九个人;此外女儿、侄女、孙女、侄孙女、曾孙女、曾侄孙女什么的加起来,济济一堂。
    这就是子嗣众多的好处:长辈出事,摊到每个人身上的任务真不算繁重。
    尤其这里还只算了女眷,一会前朝散了之后,太子肯定也要带着兄弟子侄过来表现下的。由于皇后是女子,陪夜得女眷来,所以白天基本是让给太子他们也就是说,她们只要值个夜班就成。
    “事出突然,大家想来也没什么准备,意桐跟曳澜年轻,这第一个晚上就让她们来吧”太子妃话说的好听,似乎委屈了自己的两个媳妇,实际上却是在拉偏架:陶皇后今儿个晚上肯定醒不了,说是媳妇、孙媳陪夜,但堂堂皇后,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宫人、太医服侍
    楚意桐跟秋曳澜无耻一点的话,这一晚上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在紫深宫偏殿过个夜,就能以侍过疾了为理由走人等过几天即使再轮到,估计皇后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其实女眷们都清楚,可现在这局势,也没人傻到为了这么点小事跟太子妃理论,众人都说:“那今晚可要辛苦这两个孩子了”
    “这么着,她们两个留下,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事没处置的,先回去处置了吧”太子妃护短护习惯了,也不觉得亏心,平静的打发众人散去。
    等人都走了,她留了两个媳妇以及亲生女儿江绮筝下来,问:“你们呢家里事情可交代过孩子们可有安置好若没有,一会让筝儿去都办了。”
    “回母亲的话,媳妇来时已将事情都托付给了谷氏,想来她是料理得过来的。”楚意桐摇了摇头,谷氏身份特殊,太子妃又是出了名的看不得姬妾,所以楚意桐即使把后院之权交给她代管,也不担心她敢趁机夺了自己的权柄去,那样都不用楚意桐亲自收拾她,太子妃分分钟让她重新做人
    至于说孩子,楚意桐亲生的就一个女儿,谷氏也没亲生儿子,完全没理由亏待这位小县主。
    所以她猝然进宫伺候,还真不用太挂心。
    江绮筝则道:“驸马的差事清闲,告假也无不可,可以与女儿轮换着照顾孩子和家里,母亲不必担心”
    秋风的性格不适合做官,他也不爱权,不过是领着驸马之衔,又却不过岳父岳母面子,这才随便任了个闲官他那衙门去不去都无所谓,如今既然家里有事,索性歇下来免得妻子两头牵挂,也不碍什么。
    太子妃点了点头,问秋曳澜:“你那边呢四个孩子都小,又才搬了家,底下下人不见得都趁手,可要叫筝儿给你搭把手”
    “劳母亲惦记”秋曳澜忙道,“媳妇今儿个来时,顺路送了他们去定西侯府,请欧嫂子帮忙照顾几日,如今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那你们先去偏殿放东西,完了养精蓄锐。”太子妃颔首,“过会你们父亲会带人过来侍奉,等傍晚时你们再来换手白天能睡还是睡一会的好,免得晚上没精神”
    两人谢了婆婆的提点,告退出门后,恭顺乖巧的神色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替十九弟感到不值”楚意桐双手拢在浅妃色的广袖内,虚按在小腹的位置,莲步姗姗,仪态娴雅,她不看秋曳澜,似乎是自言自语的道,“从去年起,父亲心意日渐清晰,他背了多少压力连选府邸时都不敢挑好的想他出身尊贵,打小被皇祖父心肝宝贝似的带着,什么时候吃过苦这次居然选到城南那么远的地方,还是个破败得都没几间屋子能用的宅子”
    “他堂堂男儿都委屈到这种地步了,图的就是息事宁人”
    “不想作为他的妻子,你倒是半点委屈不肯受怎么不敢相信你们金尊玉贵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呵”
    秋曳澜也不看她,目视前方,淡淡微笑:“八嫂说这番话,是要挑唆我们夫妇,从此与八哥作对这不太好吧八哥虽然待嫂子您不够厚道,待我们夫妇却一直不错的。想当年我气头上亲自赶打他出门,他都没跟我计较这样的大伯子,叫我撺掇着十九去跟他为难,可是先为难我了”
    说到这里她才偏头瞥一眼楚意桐,举袖掩嘴,窃笑道,“再说八哥虽然对八嫂您不是很在意,可比起前一位八嫂来,现在的八嫂您可是天上地下了八嫂这样还不满意的话,是不是,太没良心了呢”
    “说来说去,你如今能在我面前说嘴的,无非就是夫妻之情罢了”楚意桐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但之前在殿里才被刺激过一回,所以此刻倒也没有很失态,不过是袖子里相拢的十指狠狠攥了一回,随即又傲然道,“且不说你跟十九都还年轻,这一辈子长着,往后如何都不可知就说,即使他一直待你好,不过,有朝一日,他自己都不好了,你又还能指望谁”
    她露出玩味之色,“若是他知道,正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让他本来至少可以好好的做个王爷,却被坑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到时候他对你会是什么脸色呢哈哈”
    “八嫂想得倒真是美”秋曳澜却笑出了声,又甜又脆的嗓音竟似带着一丝快活道,“八嫂你明知道,八哥待你跟十九待我,犹如霄壤怎么还能在这里做梦往后八哥发达了,你也能够夫贵妻荣呢须知道我可以做十九的主,却不代表八嫂你能做八哥的主”
    她忽然站住脚,伸手朝楚意桐脸上摸去楚意桐脸色一沉,猛然一个偏头躲开,厉喝道:“你想做什么”
    一直跟随在两人身后的随从,原本都默默的装死,这会皆吃了一惊,不敢再袖手旁观,纷纷出来劝和:“娘娘请息怒”
    “崇郡王妃,这里可是宫闱,您难道要对咱们家娘娘动手不成”
    秋曳澜当年才过门就把堂嫂抽了的消息,在江家本不是什么秘密。这些下人也有所听闻,却怕秋曳澜故态萌发,把楚意桐抓起来一顿捶。
    然而秋曳澜却只是轻佻的虚摸了下楚意桐的眼角,悲悯的轻叹道:“这也算是一张秀丽可人的脸了,我记得你不比我大一两岁吧如今瞧着,眼角居然有了细纹如今瞧着倒比我大了五六岁,正经是我八嫂了过些年,怕是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你其实是八哥的元配”
    一瞬间换了喜笑颜开的神色,秋波流转,媚色无限,“十九以后对我怎么样,八嫂你啊说的还真不能作准不过,等八嫂你看起来俨然是八哥发妻的时候,我呢,可是很笃定八哥会怎么对八嫂你的八嫂你相信不相信”
    无论哪个时代,是女人都没有不怕老的尤其是嫩得滴水的年纪过去后,韶华还在却已望到尽头的年岁,简直是听到个“老”字,砍人的心都有了毕竟真正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再怕也没用,倒能看得开。
    二十岁出头的楚意桐,在这个时代,恰如完全绽开的花儿,气度风韵其实都在颠峰期,可是花全开之后,下面就是落了。
    青春的流逝,对于女子,特别是自诩有些颜色的女子来说,无不痛彻心扉
    再加上青春失去之后宠爱也将淡薄最可怕的是,地位、身份乃至于性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胁,楚意桐即使一再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依旧觉得一股磅礴的怒火起自心底,简直就是汹涌着烧上来
    在冷静下来之前,她已经歇斯底里的反手一个耳光抽出去:“贱婢谁不知道你当初何等落魄,说是被秋家卖给谷俨做表弟媳妇,实质上还不是给谷俨预备的若非仗着美色攀附上江崖霜,谷婀娜的如今就是你的福气”
    秋曳澜眼一眯,轻巧一抬手,就扣住了她手腕,随即不待四周下人反应过来,一个反拧将楚意桐的右臂剪到身后压根没跟人动过手的惠郡王妃立刻痛得惨呼一声
    只是她到底是前朝郡主出身,本朝的郡王妃,日后还有很大可能就位太子妃、皇后,自然不是这点苦头就能压服的,挣了几下没挣开,反而感到胳膊上传来的酸痛越发难捺,索性破口大骂,可惜大家闺秀就是这点悲剧:骂来骂去无非是几句“贱婢无耻”、“狐媚惑人”,压根没什么新花样,杀伤力低得可怜。
    秋曳澜别说动气,那是压根就没听进去,以严厉的眼神示意她的下人都乖一点后,笑吟吟的道:“八嫂你看,论斗嘴,你不是我对手;论动手,你还是不是我对手。最要命的是,将来十九好好儿的,我就会好好儿的。而你呢八哥好不好,反正你都好不了我说,你有那么多闲功夫,还不如给你自己,还有宝儿想想后路,老是找我的不是,岂非是自讨没趣”
    说完之后也不为难她,松了手,让楚意桐站起来下人赶紧拥上去给她揉肩拍背,一迭声的紧张:“娘娘娘娘您怎么样”
    秋曳澜负起手,微笑:“给咱们歇息的偏殿到了,我的话,八嫂好好想一想吧八嫂你素来清闲得紧,不睡兴许晚上也撑得住,我可没这样的福气,不好好睡上一觉,晚上断然起不来的”
    说完一拂袖子,噙着冷笑扬长而去
    楚意桐嘶着气,极怨毒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切齿道:“贱婢,你这辈子不要落在我手里”
    “贱妇现在就想着以后怎么为难我们夫妇,真让你有了以后还得了”同一时刻,踏入偏殿的秋曳澜也在心中发狠,“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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