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娓娓道来,声音轻而有份量,略微沙哑的腔调就像是手心中慢慢滑落的沙子,迷人,魅惑。
    何沁阳怔怔的看着他,那一刻心里就像是投进了一颗石子,撞进她的心窝,荡起阵阵涟漪。以至于脑子里,也是乱七八糟。就这么看着,看他层层覆盖的双眼皮,看着黝黑晶亮的眸子印着自己发滞的样子
    有些话从心里慢慢的崩出来,慢慢飘至一个关口
    然后便卡在了喉咙
    上不来,下不去。骚着喉咙有些痒,有些不适。却总是吐不出来
    “主子”屋外有人来尊敬的叫了声。
    慕容白不语,屋里格外的沉寂。
    半响后,慕容白突然间笑了,像是没事人一样,先前那些话亦不是出自他口。
    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来,笑如春风,“看你傻了吧叽的,你以前的怜牙俐齿的劲哪儿去了”
    何沁阳怔忡
    “你睡一觉,睡醒了我带你回俯。”他说,指间不舍的从她的脸上移下来,转身离开。转身时,身体受到了一丝阻力,他扭头看到腰上一只白嬾的小手
    他挑眉轻笑,“怎么,要我陪你睡”
    何沁阳就是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好吧,我陪你”他笑,迷人极了。
    她看着那笑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勿地放开他。
    “不,不是我自己去”
    慕容白停了一下,“好吧。”他没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何沁阳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总预感会发生什么事。
    慕容白和她一样,很多真心话都会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他用那样正经的语气对她讲话,印象里不多那样浓烈又纠结的眼神,更是从来没有。
    她知道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乱想。于是,吃了药,一会儿的时间也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怎么安稳,总觉得有个软软的东西在她脸上舔来舔去,她挥不去了躲不开。
    好不容易安静了,耳边一声沉重的叹息让她刹那间蒙蒙的睁开眼来。
    “我吵醒你了”耳边是他嘶哑的声音。
    是他
    何沁阳轻轻一笑,抵不过瞌睡,朝他怀里一靠又沉沉睡去。
    睡着前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抬起手抵在他的唇上,朦胧呓语,“不许亲我。”真的困了,便任她抱着进入了梦乡。
    慕容白哑然失笑,吻着她的手心,拉下她的手圈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着她因睡觉而变得红通通的脸颊,嫩如婴儿的肌肤,比一般女子粗一些的眉,一看那眉便知这女子不同于其它。小巧的鼻头,脂粉未施的脸蛋就这么看着看着,心头又痒了起来。
    就像有一只绵柔的小手抓着他的心脏,一紧一缩
    时而舒服,时而疼通。
    手触上了她的小腹,那里已然有一些凸起了。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它,慕容白觉得新奇极了。
    一种狂喜自心底漫延到四肢百骇,让他欲罢不能,又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他的他和她的。
    慕容白眸里印上她俏丽的容颜,偏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想去为她腑腑被子,哪知手伸过去却变成了揽着她。
    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前,那么紧,不想松开只想就这样下去。
    “呜”熟睡中的她,有丝不适,有些无法呼吸,小小的挣扎了一下。
    慕容白轻轻一笑,微微松开一些距离。
    何沁阳第二日醒来时,有些热,颈上出了些簿汗。
    “你醒了”
    头顶上一个暗哑的声音。
    阳乐普照,从木格子窗中射来,在地上投下一层斑驳的线。鸟儿在枝头叫着,竟然听不到风声。屋里详和得让人迷醉。而他的声音响起来,就像是这美景中最亮的一笔,景色蓦然有了生命力一般。
    何沁阳看着他健硕的胸膛,好心情的伸手摸了一把,“嗯,醒了。”
    慕容白突然翻身压过她,邪笑着,“不然我把衣服脱了,让你摸个够怎样”他说着竟真的脱起来。
    何沁阳心情看起来极好,眸里有着从骨子里发出来的笑意。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挑挑眉,意思是说你脱啊你脱啊
    慕容白眸子一眨,松开手。
    “还是算了,我怕本公子太过诱人,你一口把我吃了,我岂不失。身”
    “呸脸皮真厚”她笑。
    啾他极其自然的亲了她一口。
    “哎也是啊在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你就对我伸出了魔掌”
    何沁阳想起那一晚,依然有些不自然
    于是变没有在继续说下去,推着他,“下去,不要压着我。”
    慕容白顺从的躺到一侧,抓起她的手来在手里把玩着,以着慢不经心的口吻道:“你说咱俩要是比酒量,是你赢还是我赢”
    何沁阳霎时一震
    他问这干嘛
    一会儿后,“我看你唇红齿白,酒量怕是不行。”她迂回的答。
    “不要小看我。我游历江湖多年,喝过我的还没有碰到。”
    “那恭喜你,慕容公子”
    慕容白摸着她的骨节处,略微停了一会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里一抹暗笑滑过。
    何沁阳啊果然变了。
    同样的问题,若是在三年前,他在问一个问题时,她的回答必然会漏陷。想来再问她也是不会承认了。
    于是,他也不问了。
    她越是逃避,越是心虚
    他心里明白就好。
    “你说咱们睡在一个床上若是传出去,你的名节会不会受损”他蓦然转了一个话题。
    何沁阳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碰到你,我还有名节么三年前,我就毁了”
    “这倒是不如过段时间我把你送走吧,去一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然后别人肯定不会说闲话”
    何沁阳脸颊微微有丝僵
    抽回手来,浅笑,“放心好了他们谁敢说闲话,我可不是好惹的。”
    慕容白看着她不语。
    紧炙的目光,让何沁阳心跳猛的跳起来
    他的目光不闪不躲,浓烈,似有话说。
    何沁阳捏了捏手,害怕,期待,紧张
    半响后。
    “哈,你真可爱。该起床了。”他大笑,眉飞色舞。
    何沁阳心里一抖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体内似乎已夹失一半的力气。
    “好吧。”她回,自嘲一笑,爬起来,穿衣。
    慕容白命人进来服侍她穿衣,梳头。
    他就立在一旁,目光紧紧的看着她。
    穿好衣后,下人拿着银梳。
    “你下去,我来。”
    “是。”丫鬟走了,他接过梳子,走到何沁阳的后面。
    “你会梳头”
    慕容白老实回答,“不会。”
    “那你干什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
    何沁阳眉一横“你说得什么话”
    “好啦,我说错了。”
    她立即噤声,慕容折说自己错了就眼晴天打雷一样。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慕容白不会梳头,动作生疏得很。扯着她的头皮都很疼,她抗议过几次,但没有赶走他。这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若是错过了,岂不是没有下一回了
    他梳得很难看,挽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髻在头顶
    后来何沁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扯散开来。只挽起上面的发丝,想绑住一时却又找不到。
    这时一根白色的发带伸到她的面前来,何沁阳顺手接过,在那些发头绑住,打了一个简单的蝴蝶结。
    头发就这样了,没有任何珠钗,只一个白色的发带,却也水秀天成。
    “嗯,看来你这女人果然不适合簪子啊,一根破带子就行了。”
    何沁阳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看到他时,却吓了一跳。
    披头散发,发丝如泄,披在肩上,那眸带笑灼灼其华,整个人有种妖孽之感,实在是妖化。
    她怔了两秒心口又不规则的跳起来。
    似是隐藏尴尬似的,她一拍桌子,“赶紧把头发梳起来,难看死了”
    慕容白一甩乌丝,妖媚的睥睨着她,“你懂什么”
    那一眼,实在是有些妩媚。
    何沁阳看着整个人的一哆嗦。
    最后是下人来给他梳好的头发,与她一样,一根白色的发带绑着,倒是有种江湖侠客的潇洒。
    后来好一会儿,她才想起她头上的发带一直是慕容白的。那时想扯下来还给她,为时也晚了。
    吃了早饭,慕容白便准备马车带她出门。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上了马车后,她就觉得慕容白不一样身体绷着。哪怕是在和她说笑,精神却是不集中。
    这种感觉到何俯时,猛烈增长。
    下马车时,慕容白拽住了她。他握得很紧,柔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
    何沁阳一怔
    “去吧。”把他抱下了马车,然后看了她几眼,骑马离去。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刹那间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来。
    她想叫住他,还没有动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喊在她的身后响来
    “你阳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何沁阳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披麻戴孝,哭天喊地。
    “三姨太怎”她说话间发现何俯如一个冥俯般,这是谁过世了
    心时咚地一下
    顾不得哭跪在门口的三姨太,她冲进俯里。
    她傻了
    大堂之上,棺材,冥纸,白孝
    “小姐,呜呜呜”青怜听到小姐回来了,从后院哭着跑来,跪在她的脚边,哭得不行。
    大堂之上还有父亲的八个姨太,见她回来,个个脸上都露出一丝喜色,眼泪挂在眼睛边上,好像终于看到了希望一般。
    何沁阳全身发颤,颤颤咽咽的问,“我爹呢我爹呢”
    以前那对她冷嘲热讽的人此时也不说话了,哭成一片。
    “说这棺材里的是谁”她吼得嘶声历竭依旧没人回答。
    “来人”她大吼。
    “小姐,小的在。”家丁来,依然身穿白色孝服。
    “把棺材给我打开”她气势如虹,双颊早已赤红拳头已成拳,骨骼青了又紫
    听她这样一说,那些姨太太方才一窝峰的涌上来,“大小姐,万万不可啊那是你爹啊。”
    “闭嘴那不是我父亲”她历声道,却没有发觉,喉头已哽咽。
    “阳儿啊,你可要为你父亲做主啊老爷对她多好啊,这么多年宠她一个,让她生子,可结果呢”
    “是啊,阳儿老爷死得好惨啊他是被毒死的毒死的”
    “呜呜呜”
    “那个恶婆娘隐藏得真深平日里装出一幅乘巧懂事的样子,想不到心肠如此歹毒。竟然联合丞相余孤毒杀老爷连生下来的孩子都不是老爷的”
    “你别说了,那个贱。人,真该五马分尸”
    “”
    他们七手八脚,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讨伐那个贱。女人,俨然已经站到同一条站线上
    突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
    几人吓了一跳
    是何沁阳一掌劈开了棺材盖
    “啊阳儿”
    “这”
    何谦死已过八日,全身发紫,紫得已然看不清五官的样子,整个身体已浮肿,那模样尤为恐怖,棺材里用布包着冰块,分布在他的四周,以防尸体腐臭,但这只是防止,并不能扼制,尸体依旧发出了异味,只是味道不重。
    何沁阳盯着他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动也没动
    其它人也不敢乱动,不知她要干什么。
    她就像是被人钉住了一样,连眸光都未曾眨一下
    很久之后
    “她呢”她看着棺材,问,声音阴沉得可怕
    几人面央相觑,小姐说得是谁
    “徐丽香”
    几人方才明白,“徐丽香带着孩子还有小如于六日前逃跑,目前不知去向。”
    “孩子是谁的”
    “是那淫夫的”四姨太愤愤不平,言语里有种要把徐丽香大卸八块的劲头
    何沁阳突然转身,家丁赶紧上前把棺材盖盖住,不敢看棺材里的何谦。
    “阳儿,我们就等着你回来,见你父亲最后一面然后我们商量着把你父亲好生安葬”
    “是啊,总不能这样搁着”
    “那就葬吧。”何沁阳说着,进了大堂。
    她走后,姨太们发现她站着的地方有血迹,心里一惊。朝她看去,只见她的手里全是血,指甲陷入了肉缝里,攫出来的血丝
    “哎”四姨太想上前去安慰她。
    却被大姨太拦住了。
    “随她去吧,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几人听命,于是退出了大堂。
    “大姨太,如今我们怎么办要走么”
    大姨太年岁也大了,一身白衣看来晚是憔悴,她叹口气,“要走的我绝不留。但是这俯里的贵重物品你们不能拿。这些都是阳儿的东西,你们不可以拿。我不喜欢阳儿,觉得她太不懂事,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但是这种时候,我不能弃她而去。她自小没娘,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哪怕我不喜欢她,我也不会走。”
    “我也不走。我和大太太一样,膝下无子。阳儿和我们斗,但是双方都没有恶意。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哪怕平日里再怎么打,依然是孩子。想走的,都走吧。这些年老爷虽没和我们欢好,但也给了你们一些钱,想来去做一些事也是可以的。那贱。人太可恶这这多年,我们谁没有受过阳儿的白眼,唯独她没有我得留下来,看她五马分尸”
    “但我”五姨太六姨太闪乐其词。
    “要走的我不会留你们,我也不会说你们什么。树倒猢狲散,这很正常。”
    “谢谢”
    “你们都走一个都不许留俯里的东西是大家的,想拿就拿”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冰冷坚定
    “阳儿”大太太看到她还在留血丝的手掌,心里还是有些心疼的。对于何沁阳,她讨厌,却又有种恨铁不成钢,想管她对方却又偏不让她,想让何沁阳全然听自己的,于是十几年下来一直都是这么的傲着别着,水火不容。
    心底还是心疼她的,从小看着她长大,从脚步蹒跚到奔跟打闹,从咿咿呀呀到妙语连珠,她都看在眼里,感情不可能说断就断。
    何沁阳的表情很平淡,或者说是太平淡了。
    “你们全都给我走我一个都不想看见俯里的东西,任意搬,无所谓”她说完转身就走,表情是绝决的,态度是冷硬的。
    “大太太,你看她”总有人不满。
    二太太笑道:“你们还不了解她她很多时候都是反着来的,以恶毒的语气为它人好,她小时候不也不是这样么行了行了,要走的等老爷安葬后,全都走。”
    安葬何谦是在三天后。
    三天里,何沁阳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守在何谦的灵前,彻夜不休。
    何谦是中毒而亡,选择了火化。
    当天,有臣子前来,何沁阳一一挡阻。但有一人,她挡不了。
    慕容白。
    和那天一样的装束,便衣素华,玉树临风。
    火化后,骨灰装起,葬。
    稀簿的阳光穿透了云层打下来,似乎是在哀悼亡者。
    慕容白就站在她的身侧,这几日憔悴了许多,也瘦了,眼里竟是血丝。
    他看在眼里,怜在心里。
    她背又挺得笔直,不哭不闹,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看着何谦安葬
    然后下跪,她从头到尾也没说一句话。姨太太们的哭泣,在墓地凄凉回荡,她依旧一声不吭。
    直到葬毕
    一行人离开。
    何沁阳起来时,一头栽倒在地。
    慕容白眼尖手快的抱起她,她站着的地方,一滩血
    衣服下摆处亦。
    他大骇,“回俯,宣太医”
    几个姨太太们也呆住了。
    隔日黄昏。
    流产迹象,吃药,卧床休息。
    慕容白叹息,他该怎么办才好
    “何笑。”俯院深处,慕容白负手而立。
    “皇上”
    “徐丽香呢”
    “回皇上,没有发现踪迹。”
    “这都几天了,再给你们三日时间,若再找不到她,都提头来见”慕容白一甩衣袍,气愤难余的离开。
    何笑跪立未起。
    眼里有着挣扎与不安
    天子想要找一个人,怎么可能找不到
    只是他不能说,也不想说。
    徐丽香竟是一个如此狡诈阴险之人,隐藏得真深总有一个时机,他会把徐丽香碎尸万段
    慕容白返回屋里时,已然不见何沁阳的身影。那碗安胎药还放在桌子上,没有动。
    “人呢”
    “主子,姑娘方才说是出去找您,然后就”
    慕容白一咬牙,冲出屋外,身如轻燕,转眼消失。
    这又到秋,天气转凉。
    她出来得急,没有穿袍子只着里衣,风凉嗖嗖的。她站在这莫大的王俯里,看这依旧富丽的俯院,看这惨淡的人情味,闻这发臭的空气。院子里没有点灯,她白衣如鬼魂一样的飘荡
    没了,都没了。
    走过的一景一木,都如是刀,让她心疼如绞。
    她一遍遍的走过俯,每一条路,每一个亭廊。记忆深刻的不用灯照,深刻得刺痛。
    脑子里想起在街上听到的话
    原来是在说她。
    那么她是该天打雷劈么
    是啊,该
    她的愚蠢,她的不懂事,她的一意孤行才造就了今天,才让父亲不得善终。若不是她要出去闯荡,若不是那是她没有识破徐丽香想要她出直走的意图,父亲怎会如此。
    肚子依旧是疼,有血丝流出来,染红了裤子,她像是没感觉到一样。
    前方拐弯处有亮光来,晕红的光熏染一片如血色的光芒。
    她站住未动。
    直到有两个人过来,看到脸色苍白的何沁阳,吓了一跳。
    “阳儿,你回来了,怎么穿成这样。”大太太道,赶紧上前揽住她,全身冰凉的紧。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二太太惊呼。
    二人对望一眼,不再多说,把何沁阳扶到屋里头去,点亮灯,披衣,倒茶。
    “天啊,是为葵水了么我去弄些绢布来”
    “不用了,不是葵水。”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传来,两人皆为一震
    不是葵水,这血那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的看着何沁阳。
    ...

章节目录

本宫代号008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蓝少1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蓝少1并收藏本宫代号008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