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轧...”
    曲径蜿蜒的山路上堆满了沙石,生命顽强的杂草遍地生长,两条车辙马迹饱受风雨的侵蚀,被沙石所掩盖。
    可以看出,这条山路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没有过客,风吹雨打打磨掉了曾经的痕迹。
    山路两旁,悬崖峭壁,雄起险幽,壁立千仞,连绵起伏,怪石嶙峋。
    时而,陡峭崖边的碎石被风卷起,滚滚而下,落在山路两旁,砾石堆积。
    从高空望去,更是震撼难言。
    两边的悬崖山脉仿佛在遥远的岁月之前是一座整体,被人用巨斧劈成两半,沿途裂开,这才化成被两边悬崖拥簇的曲折山路。
    山路的东方,迎着揭开序幕的阳光,骏马的长嘶声起伏,畅快淋漓的欢笑声渐渐明朗。
    车轧压迫沙石的声音传来,一行马车车队在这数年没有人经过的山路上径直行驶,留下一道崭新的车辙痕迹。
    这行车队装载着厚重的包裹,精致华丽的商品仿佛是杂物一般堆积在马车中,随意的被幕布盖住,可以看出这是一行商队。
    商行车队的前后方皆被通体棕色的高大骏马拉着,唯有中间的马车是被浑身雪白、俊美神武的健硕骏马拉动。
    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如是马群中的王者。
    雪白骏马身后的马车也是拥有着流畅华丽、精雕细琢的车身,仿佛是件美丽的艺术品。
    商行车队的素衣车夫每每目光无意间落在这辆马车上时,目光中都会透出虔诚的崇拜和恭敬。
    由此可见,马车主人的地位在这队商行车队里多么重要。
    车队最前方由两辆马车并列而行,两个穿着粗布的马夫在炎热的目光下坦露着壮硕的胸膛,后脑依靠在车架上,轻松惬意的赶路。
    左边马车的车夫是一个短发被头套紧箍起来的中年男子,粗布破衫,在左脸上还有一道血肉翻滚、狰狞恐怖的刀疤,平添上几分戾色。
    “驾。”
    刀疤脸看着眼前蔓延曲折的山路,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旋即抖了抖缰绳,侧头看向右侧马车上懒惰的同伴,说道:“酒鬼,前面是刀锋峡谷了,小心点。”
    右侧马车上横着同样粗布蓝衫的长发男人,身材消瘦,微闭着眼睛,手中捏着一个简朴的酒壶,脸上也带着酒色红晕,不虚为刀疤脸称之为酒鬼。
    “嗯?这么快到刀锋峡谷了,嗝~”
    酒鬼睁开充满酒意的眼睛,刺目的阳光让他眼睛微眯,旋即不满的抬起手臂挡住阳光,打了个酒气熏熏的酒嗝。
    “没事,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打商队的主意。”
    抬头看了一眼两边逐渐高耸的俊峰悬崖,酒鬼打开酒壶仰头痛饮。
    “咕噜。”
    喉结耸动一瞬,酒鬼扣上酒壶,翻身躺下,一条腿高高抬起放在车架上,身形放荡不羁,浑然没有任何规矩。
    见状,刀疤脸也是无奈一笑而过,在这队商行车队里,怕是唯有马车里的那位能够制住这个不喜约束的酒鬼吧!
    想到马车里的那位,刀疤脸的头不禁转过,望向身后车队中间的位置。
    “刀疤!”
    马车上横躺着,双目紧闭的酒鬼突然出声,淡漠的说道:“不想死,你就回过头来。”
    酒鬼声音中的醉意骤然消失,充满了淡漠和冰冷,仿佛从来没有喝醉过一般。
    刀疤脸浑不在意,充满老茧的手掌压了压,说道:“我是在看三...那位捡回来的那个昏迷的年轻人,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他怎么还没醒,不会是死了吧。”
    “那位不会救一个必死之人。”
    酒鬼再度醉眼朦胧的说道,浑身酒气弥漫,之前的冰冷淡漠的话仿佛只是昙花一现一般。
    将酒壶再度打开,酒鬼舔了舔嘴唇,说道:“况且,一个境界似乎是先天的强者哪里是那么容易死...,咦,他醒了。”
    酒鬼动作一顿,将酒壶挂在腰间,和刀疤脸一齐转头看向白马马车后面一辆棕色骏马的车厢,目露精光。
    “我去看看。”
    刀疤脸翻身跳下马车,正在行驶中的马车丝毫没有让落地的刀疤脸身形有一瞬间的摇晃,仿若地底扎根一般。
    “真是莽夫。”
    酒鬼何尝不知刀疤脸心中所想,摇头一笑,续之前还没完成的动作,再度喝下一口烈酒,然后醉醺醺的闭上眼睛。
    ......
    在昏迷中,仿佛流逝了数百年的岁月。
    古代客栈,青衣小厮成就魔尊的一生经历仍然历历在目。
    山门雪夜下,尚在裹褒中的婴儿被天符宗宗主抱起的一生仿佛又是温习了一遍。
    古道子的眸子颤颤睁开,缕缕黑芒如夜空中的繁星般璀璨夺目,荡着邪恶、诡异的气息。
    刚刚醒来的霎那,古道子脸色骤然苍白的握住胸口,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揪在心脏的位置,身形痛苦的蜷缩在一起,脖间暴起狰狞的青筋。
    极致仿佛让人窒息的痛苦在短暂的瞬间之后,仿佛是镜花水月的幻觉一般消散而空。
    “咳咳!”
    古道子手撑着车厢坐起,捂着心脏的位置,嘴角升起一丝苦涩。
    经过十五天昏迷的时间变迁,古道子已经将魔尊的记忆完全融合,魔尊弥留之际所做的事情自然为古道子所知。
    魔心,一颗属于魔的心,是魔魔性和力量的根源,内含着邪恶、杀戮、暴虐、残忍等负面的魔性。
    魔尊在临死之前将自己残余的力量全部奉献,为古道子打造了一颗魔心。
    魔心对魔而言是补药,但对正道修士而言,则是毁灭道基的毒药。
    古道子是正道人士,魔尊为他打造魔心的目地不言而喻。
    “正道魔心,哈哈......”
    古道子手掌按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从心脏中传递而出的蓬勃力量,缓缓握紧。
    正道魔心。
    这种事情即使在天符宗的古籍中,古道子也不曾看到过。
    古道子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因此变成什么样子。
    是正道天符宗的宗主,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
    魔尊的记忆中也没有“正道魔心”的先例。
    魔心的创作,只是魔尊在弥留之际癫狂的产物,魔尊深知魔心中汇聚着他所有的魔性,足矣影响古道子的道心,说不定会因此毁灭古道子修行的道基,也或许能造出又一个魔尊。
    “正道。”
    古道子眼中涌动着黑芒,狰狞的魔性和淡定平和的光芒交缠在一起,沙哑平静的说道:“真的还是正道么?”
    古道子对正道产生了质疑。
    在魔尊经历了千年岁月的记忆中,他接触过的正道人士数不胜数,其中道貌岸然、鸡鸣狗盗、苟且偷生、跪地求饶之辈比现如今地球的修行界强者加起来都多。
    其中不乏佛道圣地和道家圣地的长老级人物,甚至一些名字在后世之中耳熟能详,被视作修行界的楷模。
    古道子的眼中黑芒逐渐浓重,浮现一丝血色,仿若滴血。
    所行所悟的正道宗意仿若扎根一般于脑海中备受滔天魔性风吹雨打,仿若随时即可颠覆。
    “正道悲鸣,魔道猖獗,真乃大世不幸。”
    古道子的血目狰狞,遽然流下晶莹如琥珀的泪滴,仿佛迷失在魔尊遗留下来的不灭魔性中。
    骤然间,古道子身形一震。
    “徒儿,你要记住,道,非是正道。”
    “我天符宗虽被天下道统被视做天下正统,正道势力。”
    “但,勿忘,我们作为修士,千万不能自居名门正统,天下正道。”
    “道,其实不分正邪,只要是你心中的道,那便是道。”
    百年前,古道子的师尊,上一任天符宗宗主曾讲道时对古道子说过的话在此刻重新响起。
    古道子目中理智浮现,逐渐明亮,追逐本心,反省己身,体悟道意。
    血色如幻,漆黑璀璨,静似深海。
    脑海中,正与邪的交织安静下来。
    古道子明悟,缓缓垂目,苦笑说道:“原来,这根本不是我的道。道,非是天道正邪,而是吾辈修士求己问道的修行。”
    修道百年,如今才得知自己心中的道,亦不晚兮。
    说着,古道子放弃了挣扎,气息收敛起来,仿佛听天由命一般,任由魔性的爆发,侵蚀。
    在古道子放下抵抗的霎那,魔心中涌出的魔性微微一顿,随之消散一空,眸中浓厚到仿佛渗出血色的黑芒仿佛被净化一般消融,恢复了常色。
    “果然!”
    古道子平淡的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黑色的幽芒,自语说道:“魔尊,你这份礼物还真是一份大礼呢。”
    他修道非是正道,亦非是魔道。
    遵循本心,随心而御。
    非正魔之限,亦非固道之形。
    说罢,古道子的注意力终于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上,眉头微微一皱。
    空间局限的木质车厢,简单的白色被褥,再加上脚下的颠簸感。
    “这是,古代的马车么?”
    古道子心中带着疑惑,弓腰想要拉开遮掩住外界的门帘。
    “啪...”
    马车的门帘猛然被一只堆满厚茧的手掌掀开,一个穿着粗布的刀疤脸中年男人随之走了进来。
    “醒了?”
    看着已经起身神色并无大恙的陈慕,刀疤脸笑道。
    古道子顿时怔住了。
    这里居然有人。
    那这里是哪,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喂!”
    久久不得回应,刀疤脸的脸色拉了下来,神色不悦的说道:“你是个哑巴不成,不会说话么?还是说,你看不起老子。”
    刀疤脸的眼睛一眯,左脸上的刀疤徒然变得狰狞。
    古道子缓过神来,忙着躬身做辑,说道:“本,我并无恶意,只是突然出现在这里,再见到了阁下,心中不解,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闻言,刀疤脸脸色渐缓,上下扫了古道子两眼,啧啧出声,说道:“没想到,大人半路捡来的居然是一个书生,秀里秀气,跟个娘们一样,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古道子没有因刀疤脸语气中的不敬而有所不满,反而诚挚的拱手说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通过只言片语,便猜测到,自己应该是在昏迷中被刀疤脸口中的大人好心的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处于在昏迷状态的古道子无疑是最虚弱的,在荒郊野外,任何一个野兽趁此吃掉他。
    “我可不是我家大人。”
    刀疤脸摆了摆手,皱眉说道:“书生就是毛病多,交流起来真他娘的不爽。”
    古道子神色不变,想要解释道:“我不是书......”
    “行了,别说没有用的了!”
    刀疤脸摆了摆手,不耐的大刀阔斧坐在古道子面前,抬了抬下巴,大大咧咧的说道:“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古道子无奈,回道:“我叫古道子。”
    “古道子。”
    刀疤脸重复一声,旋即目光瞥视着古道子,皱眉说道:“文嗖嗖的名字,跟道观里面的老道士一样,像个道号。”
    说罢,刀疤脸没有给古道子说话的机会,说道:“古道子,你不用紧张,我家大人对你没有恶意。半个月前,我家大人路过梦蜃森林时,发现了重伤昏迷的你,便救了你一命。既然现在你醒了,是去是留都随你的意思。”
    “梦蜃森林。”
    古道子心中重复这个名字,将之铭记在自己的心中。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首次出现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听到的地名。
    殊不知,此时失神的古道子在刀疤脸看来就是一个落魄的书生。
    刀疤脸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心有不忍的说道:“我看你这个书生挺文弱的,出去估计也就是让野兽饱餐一顿。这样吧,我们商队这次通商的城市是天罗郡主城,路途上也没有什么经过的城市,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去跟三...大人说说,让你跟着我们商队到天罗郡主城。”
    刀疤脸看似很难相处,但心地还是颇为热情的和善良的。
    古道子刚刚到达这个新的世界,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任何了解,正是需要和人交流来认知这个世界的时候。
    所以闻言,古道子并未拒绝,抬手作辑,真诚的感激道:“多谢阁下。”
    刀疤脸撇了撇嘴,说道:“现在谈谢还早呢,你能不能留下是大人才能决定的事情,我只是一个护卫。”
    “什么谢不谢的。”
    恰在此时,一声清脆如黄莺出谷般动听的声音从门帘外悄然响起。
    随之,门帘被一只小巧晶莹的手掌掀开,一个娇小可爱的绿衫少女踩着白色的鞋子走了进来。
    “绿侍。”
    闻言,刀疤脸侧头对走进来的绿衫少女咧嘴一笑,说道:“又见面了!”
    “啊!”
    绿衫少女一看刀疤脸,顿时吓得脚步一僵,苦着小脸说道:“刀疤叔叔,怎么又是你啊!”
    “哈哈....”
    刀疤脸哈哈一笑。
    “略......”
    绿衫少女对刀疤脸做了个鬼脸,旋即看向一旁淡然无声的古道子,撅了撅小巧粉嫩的嘴唇,宛如一个小大人一般挺着小胸脯,清脆的说道:“我家大人说了,要见你,你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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