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严府。
    酒桌之上尽是严嵩的心腹。赵文华、鄢懋卿两个干儿子陪侍左右。倒是亲儿子严世藩因为宿醉没有来。
    赵文华给严嵩倒了一杯酒笑道:“义父,如今景卿任了这浙江巡抚,一番巡盐下来确是能够赚得不少。义父真是高明。”
    严嵩摇了摇头道:“景卿此去是为朝廷做事,为圣上分忧。怎么经你这么一说,倒是像老夫用人惟亲呢?老夫平日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心中要有社稷,要有黎明苍生。不能只想着一己私利,个人得失。家国天下事,才是吾辈应当忧心的。”
    赵文华心道你个老匹夫在我面前还装的这么像,真是无耻啊。
    他挤出一抹笑容找补道:“都是儿子不好,儿子嘴笨!”
    鄢懋卿也赔笑道:“义父,儿子此去浙江定不负义父所望。”
    “是圣上所望!”
    严嵩纠正道。
    “义父说的对。”
    鄢懋卿咽了一口吐沫,和声道:“别的事情儿子都不担心,就是那个朱纨...”
    来之前鄢懋卿与赵文华曾经闲聊过,赵文华嘱咐鄢懋卿提防着这位闽浙总督。
    理由嘛也很简单,这位可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鄢懋卿初来乍到若是惹了朱纨,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还是应以低调为主。”
    严嵩思忖片刻道:“朱纨简在帝心,又刚刚立了大功。这种时候你觉得陛下会信谁?若是真起了矛盾,老夫也救不了你。”
    鄢懋卿心里有些不爽,他心道他堂堂内阁首辅义子,却要看一个总督的脸色,这真是太好笑了。
    何况若是处处顾忌朱纨的心意,这银子还怎么捞?
    鄢懋卿冲赵文华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道:“义父,景卿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朱纨仗着深得君心,在浙江为所欲为。整个浙江官场没人敢与之作对。景卿此去,十分凶险呐。若是收不上银子,陛下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啊。”
    严嵩能够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是有心得的。
    那就是一定要顺着皇帝的心意来。
    嘉靖皇帝又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格,若是鄢懋卿巡盐不利,严嵩面子上也挂不住。
    毕竟鄢懋卿是他亲自举荐的。
    思忖了片刻,严嵩沉声道:“这样吧,你到了杭州先主动示好,必要时可以提及老夫。不求他主动投效,只要相安无事便好。”
    鄢懋卿闻言连忙道:“谨遵义父教诲。”
    “罢了,都是为国做事,为君分忧。”严嵩悠悠说道:“你到了杭州有什么问题不要冲动,坐下来慢慢说。朱总督也是个懂礼的人。”
    “儿子记住了。”
    “老夫也有些乏了,你们没有别的事便退下吧。”
    严嵩摆了摆手,赵文华与鄢懋卿会意,纷纷行礼告退。
    出了严府,赵文华叹声道:“与景卿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赵文华是打定主意把京官做到底了,眼瞅着通政使的位置伸手就能摸到,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鄢懋卿笑道:“梅村兄何必如此感伤,说不准我去杭州溜达一圈便能回来了。”
    赵文华点了点头道:“如此自是最好。”
    鄢懋卿咳嗽了一声道:“小阁老那里,还得仰仗梅村兄多美言几句了。”
    如今严党之中除了严嵩便是严世藩权势最盛。
    由于严嵩年纪渐长,便将许多权力下放给了严世藩。
    鄢懋卿担心他不在京师的这些日子,与严世藩断了联络,“情分”生分了,影响仕途升迁。
    说起严世藩,赵文华面露难色道:“这个恐怕为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咱这位小阁老,景卿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他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鄢懋卿在心中暗骂赵文华无耻,面上却是堆笑道:“这个愚弟自然明白,梅村兄放心,我会差人按时把银子送去梅村兄府上。”
    “若是这样自然最好,愚兄自会把贤弟的那一份原封不动的转到小阁老手上。”
    二人相视一笑,却是看破不说破。
    ...
    ...
    严世藩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十分慵懒的坐了起来。
    昨夜喝了太多酒,一下子醉倒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他都没顾得上和妾侍嬉闹玩耍,真是太可惜了。
    这一睡便是五六个时辰。
    已是日上三竿他才睡醒,照理说又要被老头子念叨。
    不过严世藩斯毫不在乎。
    反正今日是休沐,他便是睡到晚上老头子也管不着。
    起床后匆匆洗漱,严世藩便穿好衣裳朝外走,迎面却撞上了赵文华。
    “小阁老,喜事,大喜事啊!”
    见赵文华一脸喜色,严世藩有些好奇道:“何喜之有?”
    在严世藩看来,赵文华也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怎么今日如此一反常态?
    “陛下召见了严阁老,提及了夏言之事。”
    听到夏言这个名字,严世藩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
    “怎么说?”
    “听说陛下想要将夏言论死。”
    赵文华咽了一口吐沫,十分得意的说道。
    “老头子怎么说?”
    “自然是顺着陛下的心意。”
    啧啧,这倒真是个好消息。
    对此结果,严世藩自然很满意。
    夏言罢官已经大半年了,关押在狱中一直没有个说法。
    迟则生变,这让严嵩一党十分揪心。
    要知道君心难测,天知道什么时候皇帝陛下就会后悔,重新放夏言出来。
    万一夏言重新获得宠信,肯定会对严嵩一党实施猛烈的报复。
    唯有斩草除根才能永除后患。
    看得出来,天子对夏言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
    “看来是时候添一把火了。”
    严世藩狞笑一声道:“梅村兄何不上一道奏疏,送夏言上路。”
    赵文华赔笑道:“愿闻其详。”
    严世藩示意赵文华靠近,然后低声耳语了一番。
    赵文华闻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论狠毒,严世藩若说第二真是没人敢称第一啊。
    “夏言一日不死,他的党羽门生便心存侥幸,想着卷土重来。”
    严世藩拍了拍赵文华的肩膀道:“此事若成,梅村兄当记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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