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相距两丈,奚茗才看清那一男一女的模样,心里顿时泛起惊涛骇浪!
    对面的华服男子有着同马淑妃极其相似的容颜,不同的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尽的忧伤。
    奚茗一阵动容,仿佛再次见到了马淑妃一般,开口想唤对方一声“三殿下”,然而才一个“三”字出口,对方便端直打断了她的话——
    “情势紧迫,跟我来!”卫景亨不由分说,上前扣住奚茗的肩膀,将她带起,加入进他身后的卫队中,挤在人群里向他停在矮丛旁的马车走去。
    卫景亨极有风度地将奚茗和身边的女子扶上车,然后自己钻进来,喝令四名坐上辕座的护卫立即发轫,朝他的诚王府全速开去。
    车内烛火一点,狭小的空间立时盈满暖黄色的光,奚茗这才稍稍安心,打量起同车的二人。
    卫景亨自不必说,在马淑妃杀身成仁之后,奚茗见到他更是多了一份感动;一直依偎在卫景亨身边的女子,十八、九岁的样子,模样清秀可人,一双丹凤眼如染书香,一袭素色襦裙,一颦一笑之间尽是典雅恬静。
    见奚茗眼中充满疑惑,卫景亨介绍道:“这位是与我立有婚约的宋濂之女,宋青。”
    宋青?她就是宋濂的亲闺女?奚茗不禁暗赞,难怪她觉得宋青一双眸子和宋濂一样,儒光四射,而且方才面对血淋淋的场面,她也表情淡定,一声不吭地跟在卫景亨身后。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卫将军之后,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从小见多了!
    “钟姑娘,”宋青朝奚茗灿然一笑,“小女宋青,仰慕钟姑娘大名已久,今日得见,实乃青儿之幸!”一句话说得发自肺腑,万分诚恳。
    看来,这个卫景亨不仅将她的“大名”和“事迹”告诉给了卫景贞,还告诉给了他的相好宋青啊……奚茗不禁小脸一红,摆手讪笑道:“青儿姐姐过奖……茗儿哪里有什么‘大名’,呵呵……对了,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天牢?”
    言归正传,这种亡命时刻,哪来那么多时间寒暄交朋友?奚茗的肚子里可是憋了一堆问题要问卫景亨。
    卫景亨和宋青相觑一眼,然后面向奚茗,正色道:“看来,我们有必要将消息交换沟通一下了。”
    此话一出,奚茗便感到了局势的严峻性,刚刚放松的精神,再次紧张起来。
    “那么,我先说吧,”卫景亨道,“钟姑娘既然是越狱出来的,就定然见到了不少天牢中关押着的重臣、忠臣吧?”
    奚茗点点头,肯定道:“嗯,我还见到了宋濂将军和周昌龙将军,若非他们二人相助,恐怕我也不能那么顺利地逃出天牢。”言讫,奚茗感激地看了宋青一眼。
    “钟姑娘,你见到我爹爹了?他现下如何?在天牢里有没有受苦?”宋青一把握住奚茗的手,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淡定,脸上写满了担忧。
    “宋将军很好,诸位将军、大人都很好,卫景乾那厮还不敢动他们。”奚茗自动没去了将军们受鞭刑的事,只报喜不报忧,尽量稳住宋青的心神。
    “青儿,没事的。”卫景亨淡笑着握住宋青的柔荑,轻声安慰她。
    宋青这才安下心来,靠在卫景亨肩头。
    “还请钟姑娘不要见怪,今次我同青儿来到天牢,本是想探望宋将军的。”卫景亨继续道,“我大哥将诸位将军、大人关押在天牢,除了他本人和皇后娘娘,禁止其他一切人等探视。我买通了天牢守卫的小头领,被允许于夜晚探视一刻钟,没想到,马车刚停稳,就听见牢门外一片打斗声,这才知有人越狱。四下一探,见着不远处伏着一条人影,我便大胆猜测,此人是你,于是叫手下出手相助,解决了那两个巡夜的守卫。”
    原来卫景亨为了救她,连探视都没能成行。奚茗暗叹有时候,世事就是这般巧合。不过……
    “不过,三殿下怎知我被卫景乾绑了票、押入天牢,而且越狱之人就是我呢?”奚茗问道。
    毕竟,卫景乾绑架她的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随后又将她打入天牢最深处的地牢,重重阴谋之下,确实令旁人难以知晓。
    卫景亨道:“你被我大哥抓来的事,是刘侍中告诉我的。”
    “刘垚?”奚茗不由呼出声,“刘垚不是反水倒戈到卫景乾那边了么?据说,他还趴在地上像只狗一样讨卫景乾的欢心呢!”
    若真是刘垚将消息告诉给卫景亨,那还真不知刘垚安的是什么心。
    没想到,卫景亨却摇摇头,沉声道:“刘侍中忍辱负重,假意投敌,为的就是能够在我大哥铜墙铁壁一般的密谋中窃取消息,然后伺机传递出来,这些消息中,包括你于三日前被抓入天牢,包括我大哥在永宁府边界陈兵百万。”
    奚茗一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刘垚那双闪着精明光芒的眸子浮现在她的脑海。这个人……不是一直视她为卫景离夺嫡路上最大的障碍么?他不是一直想要除掉她的么?
    “你若不信,那看到这个,总该信了吧?”卫景亨说着,从马车底座之下取出一个包袱,打开来摊在奚茗眼前,教她心中五味杂陈——
    包袱里藏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她的手/枪、七星匕首和武器袋!
    奚茗接过包袱,依次抚过她用惯了的武器,货真价实,正是她那被卫景乾夺走的宝贝疙瘩。
    “这些不是被卫景乾夺走了么,怎么会……”此时的奚茗有太多疑问了。
    “是刘侍中想办法偷出来的,”卫景亨解释道,“卫景乾得到这把手/枪后,曾研究如何使用这传说中百步穿杨的物什,甚至用它抵着刘侍中的脑袋,想要试一试。刘侍中便知不仅你落入了卫景乾手中,就连保命的家伙也被他尽数掌控,他便虚与委蛇,动用全部人脉和关系打探到你所关之处,同时将这些东西换出,用假的武器代替,并且将真物交给我,让我利用探视之机,想办法交给你,说不定还能助你逃脱。”
    奚茗不禁一阵唏嘘,若是东窗事发,那么刘垚的下场必是惨不忍睹。
    曾经有着敌对关系的刘垚和卫景亨,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而结成了联盟,在日渐阴暗的定安城中隐忍谋划,顶着自己随时可能搬家的脑袋,做着他们认为正确的事。
    卫景亨似是看透自己和刘垚结局那般地超然道:“刘侍中将这包东西交给我的时候说,我大哥不能得到这里面危险的武器,拥有了武器,我大哥会变成更加危险的人,届时便会生灵涂炭,国之将倾。”
    刘垚啊刘垚,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十五年前明知自己的亲妹妹被人迫害,却无动于衷,看着她被人毒死;十五年间,培养卫景离成为胸怀天下之人,妄图扶他上位,自己成为权力最高的国戚;十五年后的今天,他却愿为搬倒对手而舍弃尊严,背着骂名做着正义之事……
    奚茗有些糊涂了,也许她从未读懂过刘垚,就连卫景离也可能错怪了他。而刘垚本人,似乎也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他所做的,从来都是他认为对的事。
    “至于如何断定越狱的人就是你……”卫景亨扬唇一笑,笑眼像极了马淑妃,“因为天牢中押着的人无不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国之重臣,他们足智多谋,但在面对小人时往往一身正气,傲气太重,根本不会试尽方法妄图越狱。而你,率卫出身,跟在能屈能伸的四弟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能想到办法逃脱;同时,你也有足够的动机出逃——四弟还在永宁府等你。”
    一通分析,叫奚茗哑口无言。
    她是天牢里所有关押的犯人中最有动机和条件逃脱的人,如今的她经历几多生死、面对过数重危机,促使她在面对小人时,比宋濂和周昌龙更心狠手辣,下手利落;同时她有出逃的执念——因为爱情。
    “那么,你呢?”卫景亨问道,“我大哥将你从风陵渡抓到定安,究竟有何目的?”
    卫景亨一语中的。
    奚茗缓缓开口:“为了——《火药密录》。”
    不仅是卫景亨,就连一旁的宋青也是一愣。二人暗思之下,忽然想起曾经那被窃取的《火药密录》来。原来卫景乾拿到《密录》后,一直心心念念地要将其翻译出来,据为己用。
    “我记得,四弟说那上面用西语纪录火药制法,难道我大哥抓你,是为了翻译《火药密录》?”卫景亨已然感觉到他大哥的野心已经不是一个陵国所能承纳的了。
    “没错。”
    “那你可曾翻译?”卫景亨追问。
    “没有,我就是死,也不会让火药落入那种杀人狂魔的手里。”奚茗摇摇头,“我在越狱前,将记有火药制法的卷轴点了烛火——烧了。”
    早在马淑妃托孤之后,奚茗便用烛台点着了卷轴,将其烧得连个纸片都不剩,然后拔了蜡烛,用烛台的尖刺作了杀人的利器。
    卫景亨放下心来,注视奚茗,眸中忧郁之气大盛:“钟姑娘,我可否向你询问一个人的情况?”
    奚茗心里“咯噔”一下,卫景亨终于还是问到马淑妃了。她轻声“嗯”了一句,从怀里取出那对玉珏,了然道:“你是问她么?”
    卫景亨的瞳孔登时放大,一见玉珏,如见娘亲。
    他的声线明显有几分颤抖,却刻意压抑自己的激动,良久,才吐出三个字:“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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