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着小嘴,茫然的看着他没落发抖的背影,还想确认什么,他却早已猜到,背对我,冷声说:
    “你这三年的卖/身钱,今天就会到账。”
    “谢谢。”
    我对着他背影灿烂的笑了一个,虽然知道他看不到,但我要让自己知道,我开心。
    三年了,我是在卖/身,是他秦漠、是现实逼我这样,而他,就这样提前解放了我,我怎么能不开心呢?
    我沿着人行道一直走,不知道前方是哪里,只要离开这里就好,他的车一直停在原处,我加快脚步,只要尽快走出他视线所能及的地方,虽然他不可能看我。
    ……
    我是被闹铃吵醒的,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半,我竟然睡了整整四个小时。
    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提醒,账户里在三点左右的时候被汇入一笔钱,我数数“2”字后面的一长串零,两百万,整整两百万!
    他是守信用的,从来都这样,我不知因何苦笑,没有犹豫,拨了秦漠的电话。
    “什么事?”
    电话里的声音淡漠,这才是他正常时的声音。
    我说:
    “秦总,你多汇给我钱了,你忘了扣除我借你的一万块还有利息。”
    他似乎沉默了,我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音,于是接着说:
    “这样吧,你把你的账号发短信给我,我还给你吧。”
    “不用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我摇头,或是因为睡过了头,反应迟钝,都忘了说,那些钱是不该属于我的。
    “嗯。”
    以他的作风,定是利落的挂电话了,我把手机扔在床上,去洗了把脸,收拾完毕,拿起手机往包里装的时候,发现手机上还停留着与秦漠的通话界面,他竟一直没有挂断。
    我拿起来听了听,里面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他没在说话,于是我便挂断了。
    无论如何,这是我最后一次打他的电话了,从今以后,我与他不会再有任何牵连、任何交集。
    他希望我滚的远远的,他不想再见我了,我和他终于算是划清界限了。
    至于这一万块,既然他觉得该是我的,我也不会再去执拗什么,反正,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我一直都需要钱。
    那年,爸爸刚去世不久,他留下的财产都被定为非法财产,而且还因为他在世时的花销负了一百多万的债务,债主天天催债,家人居无定所,往日交好的亲戚闭门不见,我几乎被逼上了绝路。
    秦漠就是在我走投无路时出现的,他可以帮我,但他是有条件的,那时的我还没有从被湛远航抛弃的阴影中走出来,那时我还心高气傲,固执的坚守自己的底线,以为如何的落魄都不会去做出卖身体出卖尊严的事。
    可后来,秦漠还是逼我屈从了……
    他让我无法回头,我被命运抛弃在汪洋的彼岸,没有其他的选择,永远暗无天日,永远也不能再回去。
    他支付了我父亲的债务,答应三年后再一次性的给我两百万,其中,还有些条款规定,我都接受了。
    这三年,我遵守着那些规定,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他的事,从来不问、不管。
    但我坚持自己工作,小妈和妹妹的生活费,全由我一个人出,除了上次向他借了一万块外,我从没有借过他一分钱,这算是我为自己争取的唯一一点尊严。
    ……
    我在约定的地点还没站住脚,苏典雅的质问就远远传过来:
    “你丫的,这几天是不是去抢银行了?给我如实招来!”
    我嘿嘿一笑,挽住苏典雅胳膊:
    “小声点,警察叔叔在瞧我们呢。”
    也难怪典雅怀疑,平时请客花钱的事,十次有八次是苏典雅做东,倒不是我一毛不拔,而是实在是拮据,没有毛可以拔。
    前几天我刚刚请苏典雅大吃了顿海鲜烧烤,今天又约她出来,又是要为她买衣服,又是要请她吃饭,以她凡事刨根问底的八卦性格,不追究才怪。
    “额,呵,我知道了。”苏典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差点忘了你男朋友是谁了,你不用去抢银行,秦漠就是银行。”
    “他是银行也是别人的银行,我跟他已经划清界限了。”
    “什么……你跟他分手了?”苏典雅显然不相信。
    “算是吧。”我说的很轻松,为了证明,还刻意耸耸肩,抿嘴笑了笑。
    苏典雅瞪着眼看我,好一会儿,才算明白过来,气愤的跺脚,声音竟然关心起来:
    “蓉蓉,你如实说,你是不是被他甩了?”
    “拜托,典雅,你别一副伤春悲秋的表情行不行?我安雅蓉是谁啊,要甩也是我甩他啊,乖,笑一个。”
    我灿烂的笑着,我现在一身轻松,又有了这么多的钱,也该开心才是。
    可是典雅竟然瞪着眼,没有笑,而是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我,目光紧张担忧,就像是怕我随时都会发作了一样。
    “蓉蓉,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的肩膀可以暂时借给你。”苏典雅将我拉住,她的眼神说明,她很认真,没在开玩笑。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噗”的一声笑了:
    “哈哈,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跑,男人都是没良心的动物,对待男人就不能认真……典雅,你不是常说这句话的吗,怎么了,我没有认真,你怎么反而认真起来了?”
    苏典雅将信将疑的打量了我好久:
    “蓉蓉,我一直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呢?”
    我是没心没肺,三年前那一夜,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虽然我已经放下豪言壮语,让苏典雅随便选,所有都由我买单,但苏典雅只挑了双矮跟小凉鞋,就和我双双离开了商场。
    在商城外的广场里,苏典雅指着左前方那个大腹便便的孕妇笑呵呵的说:
    “幸福就像怀孕,看似平常,其实只有得到的人才知道自己被搞过多少次。”
    我被矿泉水呛了一口,然后捧腹大笑:
    “苏典雅,你纯洁点会不会死?”
    前面的孕妇回过头来,瞪了二人一眼,嘴里咕哝了句什么,走远了。
    其实真正纯洁的人才会口无遮拦,这些年,苏典雅倒是不停的相亲,但还没有真正谈过一次恋爱,大概男人们都被她这张嘴给吓跑了。
    苏典雅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一个劲的逗我笑,吃过了晚饭,还执意将我送到了公寓楼下,拍着我的肩膀,郑重其事的对我说:
    “蓉蓉,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我后半生的幸福可全指望你了呢。”
    “你放心,全世界的人都想不开,也轮不到我。”
    吃晚饭的时候,我对苏典雅说过,以后要开一家服装店,和苏典雅一起经营,到时候赚到的钱,对半分,苏典雅这厮一定是记住了这话才会这么说。
    我要养活这么多人,而且,我当大明星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呢,我的命金贵着呢。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劝走了苏典雅,冬青池旁停着辆黑色轿车,这倒是稀奇的,公寓里住的都是我这样的穷人,没有人买得起车。
    我没多想便上了楼去。
    我住在二楼,已是深夜,幽深的走廊里只剩远处一盏灯是亮的,发着淡橘色的光。
    我忽然有种分外的冷意,加快脚步向前走,在离自己门前几米远的位置处脚步停住。
    门口伫立着一条长影,因是背着光,他的脸,我看不清,但我知道,是他。
    湛远航,他竟找上门来了。
    我该怎么办,转身逃走么?
    可是,又逃到哪里?
    可就算真的有地方可以逃,也是不可能了,他已走过来,无声寂寂的看着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一成不变的俊美不羁,只是他的眸子是猩红色的,就像昨晚秦漠那样,他身上有浓郁的酒精味,他也喝了酒……
    “发生了什么?蓉蓉,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
    他声音低沉凄迷,残碎的光线没能掩尽他醉眸中的关切。
    我无奈失笑:
    “湛远航,看来你真是醉了。”
    今天,人都怎么了?
    我明明是开心的,可为什么就连典雅也不肯相信呢?
    “你不开心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时候,总假装笑的灿烂爽朗,可你的眉心一直是锁起来的,就像现在这样……”
    他伸出手,轻轻抹平我眉心的褶皱:
    “你总是这么傻,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你为什么这么傻,呵呵,蓉蓉,其实我们都傻,总觉得能欺骗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忽然打断他,右手推在远航胸膛上,他这么强壮一个男人,竟被我推的退后了一小步,说明他真的不清醒。
    他一定是醉的一塌糊涂,不然他这个曾经理科的高材生,怎么会说这么一通逻辑不通的话呢?
    他看着我,双目恍惚,但里面藏着满满的情绪,像是温柔。
    我怕看到他这样,我不敢再看到!
    我转过身向前走,却被他拉住,心头蓦地就有浓烈的怨气涌上来,我瞪着他:
    “湛远航,我是傻,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没头没脑的爱上你,也不会因为被你甩掉而痛不欲生。可是,三年了,就算是苦海无涯也总该有个了断了,你湛远航要玩也该玩够了,现在算是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这个傻呵呵的弱女人呢?”
    “我……”
    远航怔了片刻,随之将我拉入怀中,沉涩的声音吹拂过我耳边: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我爱你。”
    他爱我?
    经历了三年,他说他爱我?
    这三年,每一个梦里,我都盼望他能对我说这三个字,可那是梦啊,遥远的不可企及的梦啊,是绝对不容许发生在现实中的,而且,这三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中,不住的抽搐,我努力的推着他,用尽了全部力气,而他却用双臂将他紧紧环住,我的拳头雨点般捶打在他胸膛上,他不闪躲,任由我发泄,直到我安静下来,才继续说:
    “我爱你,从认识你到现在,六年了,从来都是这样。蓉蓉,你明明知道,我平常不会说这种话的,为了让你明白……我喝了很多酒,只想让你明白,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炙热的眼眸,灼痛了我。
    我表情痛苦,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堵得厉害,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已低头,毫无预兆的吻住了我。
    熟悉的味道,太过美好的感觉,一如曾经与他初恋时。
    又是做梦么?
    然而,感觉到他不顾一切的热吻,我一瞬间就梦醒了,拼命的挣扎,可我越是挣扎,他有力的双臂就将我禁锢的越紧,我怎么逃都逃不掉。
    从前,远航对我从来都是顺从的,现在,竟然连他都对我用强。
    我仿佛坠入了黑暗中,仿佛回到了昨晚,秦漠扼住我的喉咙,将我摁在沙发上,我无法挣扎、无法逃脱……
    他终于有所放松了,我用足了力气,不管不顾的打他、踢他。
    我分不清打在了他什么部位,但他吃痛了,沉声闷哼这蜷缩在地上,我狼狈的转身,迅速开门进屋,将门紧紧关上,直接进了洗刷间,将洗刷间的门也关紧,这样,外面的声音,我就一点也听不到。
    “嗒……”
    幽静的空间里,传来清脆的滴水声,夜风吹动窗纱,细微的动静都显得清晰,远处霓虹落在我脸上,化作薄薄的一层影,我坐在生冷的小凳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斑驳的灯影划过眼前,连同鸣笛声一同消失在远方。
    他走了。
    他其实就不该回来,他三年前就已有佳人在侧,就算他刚刚那一席话是真。
    顾嫣然,那个曾经在他怀中浅笑嫣然的天之骄女,也是我无法跨越的障碍,况且现在的我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安雅蓉,一切都回不去了!
    风很凉,我站起来,不经意的看到镜中自己的影,煞白的脸上竟满是泪水,我关了窗,想漱漱口,我嘴里还残留着他熟悉的味道,我伏在水池前,忽然痛哭出声……
    ……
    次日一早,我是被电话吵醒的,是妹妹安雅莉打来的,我昨天给妹妹发过短信,说今天回去,想来安雅莉是催我呢。
    “姐,不好了,妈出事了。”
    那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了解,我这个妹妹坚强的很,不是遇到大事是不会这样的,所以,我也有点慌,但我稳住神:
    “小莉,你别着急,慢慢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妈被抓走了,他们留下话,说三天之内不去赎人,就把我也抓去卖了……姐,你快回来吧。”
    安雅莉受了不小的惊吓,惶恐的说不清。
    “小莉,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回家去,有事就打我电话,千万别做傻事。”
    明目张胆的抓人,还威胁恐吓,我也大概猜到小妈惹上了什么人。
    小莉今年已二十岁出头,但毕竟一直都在上学没接触过外面的社会,我放心不下,嘱咐了很久才挂断电话,洗了把脸就离开了公寓。
    离开a市,是当年我提出的一个额外条件,秦漠几乎不加考虑就答应了,于是我举家来到了b市,一来小莉考上了b市的大学,二来虽然我曾在a市输的一无所有,却没办法走得太远。
    我们的新家是秦漠找人安顿的,但秦漠偏偏在他们之间的协议里加了条规定,我不能与小妈和小莉住在一起,而且回去探望也要经过他的准许。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隔开我与家人的距离,我照做了,自己在外面租了廉价公寓,小莉是住校生,除了寒暑假以外很少在家,而我跟小妈之间的关系一直很淡漠,虽然从小到大小妈对我并不坏,但是,是她的插足导致了我生母的离开……
    这些年,我毫无怨言的供着她、养着她,因为爸爸临终前叮嘱过我,要照顾好小妈,爸爸临死都放不下的人,我怎么能看着不管呢?
    我进了门,安雅莉一头就扑进我怀里,埋头大哭起来。
    “小莉,没事的,慢慢说。”
    我哄孩子般拍打着妹妹的后背。
    安雅莉抬起泪脸,颤声呜咽:
    “他们早晨六点就来敲门,妈不开门,他们就敲开门闯进来,抓住我的头发……呜呜呜呜……”
    她泣不成声,娇小的身子在我怀中不住颤抖,我知道,这次妹妹真的是吓坏了,心里堵的厉害。
    我比安雅莉大两岁,安雅莉的妈妈是领着她上门的,那年我才四岁,具体的情形我已记不清,但我知道那时家里闹的很凶,后来妈妈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我和安雅莉同父异母,却长得很相似,初见我们的人往往很难第一眼就能分辨出我们谁是谁,但细看下去,我们之间还是有许多区别的,多年下来,我对这个妹妹倒是发自内心的爱。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哄下,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安雅莉抽泣着说:
    “他们说妈欠了他们两百万,姐,我们去哪弄那么多钱啊?”
    不多不少两百万!
    还真巧……
    我苦笑。
    我拨回了带走小妈的人留下的电话,与他们约了时间和地点,安雅莉情绪不稳定,而且她说过,那些人曾恐吓她说过卖掉她之类的话,我担心会有意外,便安抚下她,自己去了。
    约定的地点是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我刚进门,就有一名男服务生迎过来:
    “您是安小姐吧。”
    我点头。
    “请随我来。”
    服务生很客气的把我领到了包间里,里面坐着两男一女,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这倒有点出乎我所料。
    “安小姐,请坐。”
    靠左的男子笑容可掬的站起来,亲自为我搬了张旋转椅。
    我都要受宠若惊了,敷衍的笑笑:
    “我们都是明白人,不如就有话直说吧。”
    我不知道眼前这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女是不是就是强行闯入我家把小妈抓走的人,但他们都是一伙的。
    “安小姐够爽快的。”
    坐在中间的女人撇嘴哂笑:
    “你母亲孙嫦娥欠了我们的钱,你应该也知道了,这是借据的彩印件,是真是假,你自己分辨。”
    女人推过一页纸,正面是孙嫦娥的身份证复印件,反面是手写的字迹,内容是孙嫦娥在上个星期借了这家酒吧贰佰万元,上面用黑笔签了字,密密麻麻的摁了血红色的手印……
    “这是你母亲抵押给我们的户口薄,你全家人都在里面。”
    女人推过那本敞开的户口薄,淡绿色的防水纸上,赫然印着孙嫦娥、我和安雅莉三个黑漆漆的名字。
    我已经相信的差不多了,但我仍然是小心的:
    “我需要跟我小妈核对一下。”
    “孙嫦娥稍后就会过来。”
    女人又把我手边的户口薄拉了回去,用力平压在胳膊下,不冷不热的说:
    “我们只是想要回属于我们的钱,不想把事情闹大,安小姐,你应该也明白,打官司的事太麻烦,如果我们达不到目的,就会采取一些其他的措施,比如,你妹妹安雅莉……”
    “呵。”
    我冷笑,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
    孙嫦娥很快就来了,我身后跟着一个身高至少一米九的魁梧大汉,见了我,我先是很意外,然后激动的抓住我的胳膊,慌慌张张的说:
    “蓉蓉,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小莉,是妈害了你们啊。”
    我倒显得很平静,淡淡的说:
    “小妈,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
    孙嫦娥沉默了,屋子里所有人也都沉默了,过了很久,孙嫦娥才泄气的说:
    “都怪我手贱,管不住自己。”
    我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小妈在爸爸生前就有赌的习惯,爸爸去世后,生活拮据了,我以为她已经收敛,但我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赌的这么大。
    接下来半小时左右的时间里,我填表、签字、转账,除了必要的话,一句多余的都没有说。
    离开的时候,孙嫦娥一直抓着我的衣角不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好歹是长辈,我觉得她这样,够难为情的,这次事闹的这么大,也应该吸取教训了,便保持沉默。
    可是我心里难过,这些钱是我付出了什么换来的,只有我自己明白。
    现在,这些钱一分都没有剩下,我以为一家人已经近在眼前的安逸生活,我的咖啡店,还有我和典雅的服装店,都化作了泡影……
    “二位请慢走,欢迎再来。”
    门口的服务生礼貌周到的开了门。
    我看了他一眼:
    “我们以后不会再来了。”
    服务生愣了一下,低头瞧着我笑起来,我反倒觉得自己没有风度了,走出门去,抬头的瞬间,眼中倏的落入一条长影,我怔住。
    他就站在酒吧朝南的落地窗外,身着裁剪合体的名牌西装,即便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都能令人眼前一亮,是秦漠,他大概是看到了我,目光在我脸上稍稍滞了片刻,随之视若未见的躬身钻进停在他身旁的那辆银色法拉利轿车中。
    这才是正常的,即便再遇见,我与他也都形同陌路……
    我无味的抿抿嘴,将视线拉回来,脚步刚迈开,身后又传来服务生温和的声音:
    “请问,你是秦总的朋友么?”
    我意外的回头:
    “你叫他秦总?”
    “是啊,我们这家酒吧就是他开的呢?怎么,你不认识他么?刚刚我看到他看你的目光特别亲切呢。”
    “……”
    我的身子明显的颤了颤,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我现在已经全明白了,为什么小妈欠下的钱,刚刚是二百万,不多不少,正好是昨天秦漠刚刚转给我的数目;
    明白了为什么小妈是上周欠下的赌债,却偏偏在今天被抓。
    是他高高在上的秦漠,为小妈设了这个局,让本就没有防人之心的小妈往里钻。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我忽然想起昨天秦漠在电话里说的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只是没有说后半句:
    不该是你的,就永远不会是!
    “呵呵。”
    我苦笑一声,闷头向前走去。
    孙嫦娥以为我是因她叫苦,低声道:
    “唉,蓉蓉,都是我不好,我其实也不想赌这么大的,可是那天我手气就是好,一直赢,后来老万输的眼红了,赌气要玩大的,我正好抓了一手好牌,以为稳赢不输,谁知道一把下去,就输了那么多。”
    我不懂打牌,也不知道老万是谁,但能听出小妈是被人设计了,没好气的说:
    “小妈,这次我刚好有钱可以救你,下次再这样,没人救得了你,还有小莉,你总该为她想想。”
    “我还不是为你们想了么,这些年,你挣点钱这么不容易,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当时我就想,如果赢大了你以后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唉!”
    孙嫦娥的话是发自内心。
    人的初衷都是好的,做一件事的时候,可能都没想过去伤害别人,但结果不是,就像当年孙嫦娥破坏我的家庭一样。
    孙嫦娥不像书中写的那些小三那样有很深的城府或是表面仁慈内心阴险,恰恰相反,她反而是少有城府的,我怪过她、也怪过爸爸,但我无力改变事实,而最令我觉得痛心而惘然的是,爸爸真的爱孙嫦娥,而不是妈妈……
    我还能说什么呢?
    事情已是定局。
    我想,就算小妈没有上当,秦漠那么一个精明苛刻的人,也一定会通过其他方式把这两百万从我身上榨回去。
    他是守信用的,从来都说话算话,答应给我的,他一定会给,所以他一分不少的给了我;但他又或许觉得我不该得到那么多,或许觉得我三年的价钱只值当年他为我偿还了爸爸欠下的债务,所以他又通过其他方式拿回去,不多不少,就二百万。
    这就是他秦漠,这才是他,从来都是那么一丝不苟的恪守他的原则,从来都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回到家,我和小妈都没有再提这件事,我和安雅莉说了几句话,进了卧室,我拿出手机,找到秦漠的电话,几次想打过去,向他问个明白,然而,我终于没有鼓起勇气,删掉他的号码,将手机丢在了一旁。
    我和他,真的是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我接到了一家影视公司打来的电话,我多少有些意外,因为简历是我在昨晚才用手机投的,而且,又是家大型影视公司,我并没抱多大希望。
    告别了小妈和小莉,我奔向市区。
    面试的地点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大厅,给我面试的是个中年女人,表情肃然,整个面试过程中,我表现的很紧张。
    “回去等通知,三天之内没等到的话,就别等了。”
    我带着面试官这句话出了面试厅,我当然也知道,通常这样的话表达的涵义就是:你另谋高就吧!
    刚出了电梯,我的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我接起来,还没来得及问话,里面就传来刚刚那个严肃的中年女性声音:
    “恭喜你,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
    “哦,好,谢谢,谢谢,我会努力做好这份工作的。”
    我几乎要跳了起来,生活真是美好啊,上帝刚为你关上一扇门,又为你打开一扇窗,我的世界,一下子就敞亮了。
    毕竟是大型影视公司,他们拍过很多全国有名的电视剧和电影,而且,我也有更多的上镜机会,虽然不可能出演主角,但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好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首当其冲的打电话给苏典雅报喜。
    “你丫的什么命,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你撞上……”
    苏典雅先是愤世嫉俗的艳羡了一番,话锋一转,嘿嘿直笑:
    “不如喜上加喜,干脆来个双喜临门,你摊上好事了,等我,马上过去。”
    苏典雅果然是马上就到了,距离跟我通完电话还不到五分钟,然后,我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好事”就是相亲。
    其实相亲才算是苏典雅的老本行,从前,一到周末,苏典雅总拉着我相亲,后来我还是顺口诌了句,已有男朋友了,才算是解脱苦海,现在我算是再次沉沦苦海了。
    “从一段失恋中解脱出来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展开一段新恋情,况且,他是我表哥,人品我敢打满分,如果不是我跟他是亲戚,我绝对不会舍得让给你的。”
    苏典雅几乎不给我插嘴的机会,拉着我就钻进了拦下的的士车。
    大概十五分钟后,两人拉扯着走进那家咖啡厅,苏典雅指着坐在大厅中一处座位上的人:
    “就是他。”
    男子朝我们挥挥手,儒雅的笑笑,二人走过去。
    “你们先聊,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呵。”
    苏典雅笑嘻嘻的扔下我,临阵脱逃。
    我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呵呵,典雅就这样。”
    男子宽厚的笑笑:
    “安小姐,不介意的话,请坐吧。”
    “哦,不介意。”
    我坐下,局促不安。
    我并不善于跟陌生人打交道,尤其这样的情况。
    “我叫周冠森,典雅应该向你介绍过吧。”
    “嗯,是啊,介绍过呢。”
    我打量了他一眼,他戴着黑框眼镜,不算多帅,脸面方正,显得很忠厚。
    “呵呵,我今年二十六岁,在一家中型企业工作,没有婚史,安小姐,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我们可以先处处,你说呢?”
    他的声音很温和,说话的时候一直面带微笑,很有绅士风度。
    我并不喜欢拐弯抹角,倒是喜欢有话直说,虽然有点尴尬,还是点了头。
    我不可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嫁人是迟早的事,面前这个男子或许就是那个命中注定的适合结婚的人也说不定,所以,先相处一下未尝不可。
    “呵呵,我这个人就这样,说话有点耿直,安小姐,希望你别介意。”
    我微笑,想说什么,此刻,却听到“咔”的一声清脆的金属声。
    声音很小,但我竟听得格外清楚,不禁四处去找,头偏向左的那一瞬,我看到了秦漠。
    他坐在靠窗的角落,手中的打火机窜着绿幽幽的火苗,他点了烟,眯着眼看向我,沉寂深邃的眼眸不流露一点情绪。
    我的心不知因何沉重的颤了一下,我匆匆回过头看向周冠森,刚刚的话题,忘了续。
    “你不舒服么?”
    周冠森问,声音关切。
    “有点闷。”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脸烫的厉害。
    “这里空气流通不太好,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周冠森礼貌的征询。
    “好。”
    我起身朝外走,周冠森有意无意的回头朝秦漠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后跟上。
    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我心里惴惴不安,行色匆匆的走了出去。
    ……
    “蓉蓉,我以前可真是有眼无珠,把你这情圣看走了眼,第一次见面就把我哥的魂儿都勾走了,刚刚他还打电话嘱咐我照顾好你呢。”
    苏典雅在医院门口迎见我就开始喋喋不休。
    我只有无奈的笑。
    自从那天以后,周冠森对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亲近,也不疏远,我的性格比较忠于自我,用苏典雅的话来说就是嫉恶如仇,通常第一眼就能区分出异类或同类,而对于周冠森,我却没有特别的感觉,觉得倒是可以再相处观察一下。
    作为“答谢”,我请客吃了过桥米线,因为家里有事,苏典雅吃干抹净就拍屁股走了,正是傍晚时候,我觉得无聊,就在附近的河边闲逛。
    “昨晚的事,对不起。”
    我被突然闯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回头去,湛远航就站在身后,眉头锁着,不知是哪里投来的影,零零散散的笼在他脸上。
    夕阳迷了我的眼,我看他不清。
    这些年,他总像影子般尾随着我,现在他就算真实的出现了,我面对他,仍觉得恍惚。
    我仰着头,小脸被晚霞映红,两眼眯成一条线,我的目光,却是涣散的。
    他苦笑:
    “蓉蓉,为什么宁愿去相亲,也不肯回到我身边?”
    “顾嫣然呢?她还好吗?”
    昨晚,他醉了,所以会说些不切实际的话,但现在他是清醒的,所以我问的很现实。
    他微微一怔:
    “我和她两年前就分手了。”
    “谁甩谁?”我笑,心中血淋淋的伤口处,像是被洒了把海盐。
    “是她提的分手……”
    当年,是顾嫣然飞扬跋扈的对我宣布,要把湛远航抢到手,她的确做到了,却在得手后又甩掉!
    我笑的更加讽刺:
    “那时顾嫣然投怀送抱,你就毫不犹豫的甩掉了我;然后她甩了你,你又想起了我……她在的时候,我算什么?湛远航,告诉我,你究竟把我当做了什么?”
    “我未来的妻子!”
    他凝眸直视我,浓黑的双眉蹙起,眉间的川纹很深很深。
    如果这三年他没有改变的话,不,就算他真的改变了,也不可能演的这么逼真,他这个样子,说明他很郑重、很认真。
    他湛远航,从来都是骄傲不羁、不可一世的,他从来都不屑撒谎,他认真对待的人,其实少之又少,但他为什么偏要对我这么认真……
    我看着他,他精致的五官这么美,他的呼吸、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气息,三年来,从没像现在这么清晰过,这就是我梦里的湛远航,我曾深爱、也从没有放下过的远航……
    现在他是清醒的,现在,对我说,他把我当做未来的妻子!
    “一开始,我就认定了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追求你,不是为了玩玩,是想要一生一世。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你的父亲找我……那些事情把我逼上了绝境,我不得不对你说出那些话。”
    “湛远航,请别再提了,够了……”
    我试着打断他,可没有用,他说的激动:
    “这些话,我在心里憋了三年,蓉蓉,当年是我不好,可是后来我后悔了,我恨我一时赌气、一时冲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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