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弩的再次试射,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准确的说,是效果更好一些。毕竟,第一次试射经验不足,到了第二次、第三次试射时,负责操作床弩的青壮们也熟练了不少。
    试射完毕,工匠开始指导青壮们,检修床弩。
    然后,又给床弩盖上了油毡。
    抛石机和床弩,基本都是用木料制作的,受不得潮,在不使用的时候,或者使用过后,都要及时用油毡封盖起来,如此,方能延长抛石机和床弩的寿命。
    毕竟,抛石机和床弩制作也不容易!
    忙完这些,工匠和青壮们退下了城墙,汇合城下的工匠和青壮,之后,他们马不停蹄的返回工匠营。大战在即,他们要回到工匠营中,去制作更多的抛石机和床弩!
    城墙上,众人却情绪高涨,意犹未尽。
    都在遐想着,可以用抛石机和床弩,如何如何来袭的犬戎人。
    良久,情绪回落。
    众人先是想郝伯拱手,然后又向郝封躬身拜了拜,准备就此退下城墙。
    大战在即,大家都很忙碌。
    正在这时,一声惊呼声陡然响起:“犬戎!”
    却是在城墙上值守的战兵们,他们虽然也不时瞅一眼床弩,或者回头瞅一眼身后城下的抛石机的,却也牢记着使命,时刻关注着荒原方向,然后,突然就有了发现。
    顿时,众人止步。
    有那动作快的,此时已经下了几节台阶了。
    然后,大家纷纷回身,站在城墙垛边,眺望荒原。
    西北望。
    荒原上,一条黑线,从遥远的西北天际,滚滚而来。
    宛如潮水。
    类似的场景,郝城经历过无数次,众人也看到过无数次。是以,大家都知道,这是犬戎人扑过来了。那条一望无际的黑线,就是由无数的犬戎人组成!
    犬戎人进军速度很快。
    似乎是眨眼间,那条黑线就推进到、距离郝城不足十里了。
    在这条黑线身后,却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
    连绵不绝的黑色海洋!
    见此情景,城墙上的众人,大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来袭的犬戎人实在太多了!
    说是十万犬戎来袭,只怕还是说少了的吧?!
    虽说,犬戎年年来袭,但是,往年来袭郝城的犬戎人,多者不过三五万,少者也就万余。郝城仅有的数十年历史上,犬戎人像这般大规模来袭,也不过两次而已。
    而那两次大规模来袭,距离如今已经很久远了。
    其中,距离如今最近的那次,郝伯虽有亲身参与,却也只是刚刚成年。
    郝伯犹记得,那时候他还不是郝伯,只是一个名叫郝渊的少年,是当时第二代郝伯的第七子。他也记得,正是那次犬戎大规模来袭,郝城几乎打成了废墟,战死者不计其数。
    也正是那次,第二代郝伯战死。
    也正是那次,第二代郝氏子也死伤殆尽,就连第三代郝氏子孙,存活下来的也不过三人!
    ……
    昔日惨状,历历在目。
    历经三十年,如今,郝城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元气,却又要遭受犬戎人的大规模来袭!
    郝伯不知道,郝城能不能再次守;他也不知道,大战过后,郝城子民还能残存几何;他更不知道,他的子女们,第四代的郝氏子们,大战之后还能活下来几个。
    但是,身为诸侯,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也是他们的使命!
    坚守西北,对抗异族,守护人类的生存空间!
    是以,即便他们郝氏子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死在与异族厮杀的最前线!
    这一刻,郝伯心情沉重。
    很沉重。
    回头,看到城墙上,那盖着油毡的床弩,还有城墙下的那几架抛石机,郝伯又有了信心。
    守住郝城的信心!
    让他们郝氏子少死几个的信心!
    也是郝城子民少死许多的信心!
    ……
    奔袭而来的劝人很多。
    众人心神被震慑,一时间,城墙上有些失声。
    黑夫统领最先回过神来,高声喝道:“鸣钟!”
    城门楼里面,就吊着一口青铜大钟。每年冬季来临,都是犬戎来袭之时,一旦有犬戎出现在郝城方圆十里之内,城墙上值守的战兵就会敲响这口大钟,以警示全城。
    这口青铜大钟,就是警钟。
    听到黑夫统领的喝令声,战兵立马警醒,然后敲响了警钟。
    警钟长鸣,整个郝城顿时沉静下来。
    没有鸡飞狗跳,也没有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
    城内原本的喧哗声,这时沉寂下来。
    唯有母亲低声呼唤孩童归家的声音。
    郝城年年都有大战,战时,老人、妇女、孩童都会待在家中,默默的等待,默默的承受。必要时,妇女还要走出家门,帮忙搬运守城器械,或者搬移战殁者的尸体。甚至,当战兵和青壮死伤过多,郝城岌岌可危之时,妇女们也要拿起长戟,辅助守城。
    当然,妇女参与守城,郝城历史上也仅有两次!
    少顷,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却是战兵带着青壮们,紧张有序的踏出兵营,一路往城墙上奔跑而来。
    郝城年年都有大战,战兵和青壮们早有经验,甚至无需统领们吩咐,登上城墙之后,他们就迅速的布防开来:一名战兵带领十名青壮,就能防守一段二十步距离的城墙。
    郝城纵横不过千步,五百战兵,五百青壮,就足以防守四面城墙了。
    剩下的两三百预备役战兵,还有近两千青壮,则是随时待命补充。
    大战一起,随时都有牺牲,城内必须留出预备战兵和青壮作为补充。
    当然,此时剩余的青壮,大约只有一千出头。
    郝封已经征调了五百青壮,作为抛石兵和床弩兵。
    很快,战兵和青壮们布防完毕。
    守城所需的各种物资,也早已囤积在城墙上,这时只需掀开油毡,就能随时取用。布防完毕的青壮们,又开始有条不紊的做着各项准备工作:将柴火架在几樽巨大的鼎镬下,并点燃。
    鼎镬中,早已装满了污水。
    待犬戎攻城时,这鼎镬中的污水必已沸腾。
    届时,只需将这些烧沸的污水舀起,然后顺着城墙倾倒,就能烫死、烫伤大片的犬戎人。
    守城,人类早有经验!
    ……
    城门楼中。
    看着忙碌却又有条不紊的众人。
    再看看一脸平静沉着的诸位统领。
    郝伯抽出战刀,高声道:“诸位将士,诸位子民,异族犬戎来犯,我郝城又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孤希望,诸君戮力死战,护我郝城,护我子民,护我人类!”
    “孤,必将与诸君共存亡!”
    “与我郝城共存亡!”
    “我郝氏子孙,也势必与郝城共存亡!”
    “我郝城必胜!”
    “我人类必胜!”
    这却是郝伯在鼓舞士气。
    每年都要来一遭,对于怎么鼓舞士气,郝伯也早有经验。
    其实,战兵和青壮们的士气,根本就不需要鼓舞。人类与异族势不两立,无论男女老幼,面对异族犬戎的时候,除了死战之外,别无选择。
    “郝城必胜!”
    “人类必胜!”
    战兵、青壮们跟着大声高呼道。
    呼声响彻天地,气势直冲云霄。
    城外正在狂奔而来的犬戎人,似乎也因这股气势而为之一滞。
    众人高呼声中,夫人唐姬也登上了城墙。
    她带着一群妇人,给战兵和青壮们送来了食物。
    此时正值卯时刚过,大家都没来得及吃朝食,接下来又需要大战。于是,夫人唐姬在听到警钟响起时,就组织了一批妇人,为城墙上的战兵和青壮们做饭食。
    饭食很简单,无外乎就是面饼和肉汤。
    这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时值凛冬,食物提前几天准备,也不用担心腐坏。
    妇人们将面饼和肉汤热了一下,就匆匆送到城墙上来。大战在即,犬戎随时都有可能兵临城下,也随时都有可能攻城,早一刻让战兵和青壮们吃饱肚子,接下来他们才有力气厮杀!
    ……
    食物的香气,顿时充满了城墙上空。
    战兵和青壮们,就着肉汤,大口吃着面饼。
    郝伯也在喝着肉汤,吃着面饼。郝封他们兄弟仨,同样在喝着肉汤,吃着面饼。朝食,他们并没有回到城主府去吃,而是与战兵和青壮们一起,就在这城墙上喝着肉汤、吃着面饼。
    其他几位统领,自然也在城墙上,就着肉汤吃着面饼了。
    朝食期间,战甲也送了上来。
    主要是郝封三兄弟的战甲,还有三位统领的战甲。
    郝伯的战甲,却是夫人唐姬顺道带了过来。
    至于战兵和青壮们的战甲?
    他们却是在兵营的时候,就早已穿好了战甲。
    只有郝伯和诸位统领,此时并没有着甲。
    今早,郝伯和诸位统领,是为了观看抛石机和床弩的试射,这才登上城墙,所以都没有穿上战甲。此时大战在即,穿上战甲就是必须的了。
    原本,郝封他们三兄弟的战甲,是由他们的婢女准备送过来的;而黑夫统领他们的战甲,也自有他们的家人给送过来。不过,半道上,这些送战甲的人,都被夫人唐姬给打发回去了。
    因为,唐姬已经着人,取来了新的战甲。
    除了郝伯之外。
    诸位统领,还有郝封,都是新的战甲。
    由工匠营加紧赶制出来的,用黄金级的凶兽皮制作的新战甲!
    所以,这几件新战甲,也可算是黄金级的战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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