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县本是凤翔府下一个小县,不想却在永兴四年春却出了一件必将震动朝野的大事。
    一个铁匠铺的学徒竟然杀了当朝蔡太师的侄孙!
    “宗儿呐!我的宗儿呐……”
    就在李正逞凶南门下时,高平县令蔡确正在那所偏僻的院子里抚尸痛哭,“爹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事你怎能自己出马?”
    呃……
    周围几个随从纷纷垂首,神色复杂!
    想来,李正如果能听到这话,立马就会让他血溅当场!
    “你放心!”
    哭着哭着,蔡确一抹眼泪,老脸上涌起了狠厉之色,“爹一定会替你报仇,待罗都头擒了他,爹一定将他活剐了来祭你……”
    “县尊……”
    蔡确话音未落,一个捕快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院门,满脸惊惶之色,“那凶人逃了……罗都头和何副都头也被他杀了……”
    “什么?”
    蔡确浑身一震,猛然转身狠狠地瞪着那捕快,满脸狠戾,“难道他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呃……”
    那捕快一滞,硬着头皮继续汇报着,“那凶徒端的凶狠,只一刀便将罗都头劈下马来了……”
    “混账!”
    蔡确一声怒喝,“罗舞阳那个没用的东西……快!继续追捕……”
    “那个……”
    那捕快脸色一白,“秦捕头也被那凶徒一扁担敲晕了……”
    “岂有此理!”
    那捕快话音未落,蔡确已是勃然大怒,“朝廷的俸禄怎么就养了你们这帮饭桶?”
    骂着,蔡确一扭头望向了躬身立于一旁的师爷,“明堂,我先回去,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着,蔡确一转身匆匆地往院门口去了,嘴里还在发着狠,“敢害我儿性命,我倒要看看这天下可还有你的容身之处?”
    蔡确不过是个小小的高平县令,可是,耐不住人家有个贵为当朝太师的大伯,而且,他那位权倾朝野的大伯同样是个认亲不认理的角色。
    自古,民不与关斗。
    李正自然明白这个理儿,可是,到了不得不斗的时候,他却不会有丝毫犹豫。
    因为,他是李正——堂堂正正的正!
    在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怯懦”两个字!
    “哒哒哒……”
    日渐西斜,李正策马一路向南狂奔,如今犯下这么大的事儿,自然要找个地方藏身才是。
    南面已经隐约在望的巍峨大山正是上好的藏身之处。
    “师兄,”
    大山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已经坐到了李正身后的小姑娘却有些担忧起来,“听阿爹说,硭山之中有土匪出没……”
    “不怕!”
    李正呵呵一笑,“有师兄在,土匪也得让着咱们呢!”
    陡然从文弱书生变成了猛士,李正不禁有些飘了。
    见李正说得这般笃定,小姑娘只得又讷讷地劝了一句,“听说土匪什么下作手段都用……”
    “呃……”
    李正一愣,“师兄会小心的……”
    “哒哒哒哒……”
    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其间有小路,蜿蜒曲折,李正一路策马直入,并未将土匪一说放在心上。
    说实话,他不怕!
    相反,他倒希望能碰上些土匪,那样一来倒也有了容身之处。
    反正也是土匪嘛,占了他们的山寨倒也用不着心怀愧疚。
    又翻过了一道山梁,太阳已经落到了天边,血红血红的。
    下路沿着山坡蜿蜒到了谷底,李正放慢了马速,缓缓地下到了山谷,打眼往两边的密林一望,眼皮突然就是一跳。
    “站住!”
    就在此时,一个粗壮的嗓门在密林里响了起来,一个八尺高的壮汉提着一个脸盆大小的板斧大咧咧地走了出来,身后十多号喽啰提刀持枪跟了上来,一双双兴奋的目光在李正身上逡巡。
    “怎么?”
    李正收缰勒马,好整以暇地望着那渐渐走近的壮汉,笑容可掬,“可是在下的马踏坏了足下的路?”
    “呃……”
    那大汉一怔,在三五丈外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了李正一眼,“你这厮说得好有趣?这路又不是暗家的,俺管你的马踏没踏坏他!”
    “哦?”
    李正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原来这路不是足下所开啊!那你叫我站住干什么?”
    “大哥,”
    那壮汉还没开口,紧随其后的一个瘦高青年连忙叫了起来,“这小子不老实!”
    “哦?”
    李正一望那说话的青年,“请问这位兄弟,怎样才叫老实?”
    “呃……”
    那青年一滞,狠狠地瞪了李正一眼,“你这厮!别给老子装糊涂!”
    “哦,”
    李正好似恍然大悟,“是不是乖乖留下买路财才算老实?”
    “对!”
    那青年连忙点头,然后一指李正身后的小姑娘,“这个小娘子长得不错,也得留下……给大哥做个压寨夫人!”
    “不用!”
    李正还没开口,那大汉却是老脸一红,连忙摆了摆手,“钱留下,小娘子不要!俺是习武之人,要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有什么用?”
    “呃……”
    李正一愣,笑了,“呵呵,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俺叫樊虎,”
    那大汉一抱拳,满脸肃然,“人送外号霸天王!”
    说着,也不待李正自报家门,一扬手中的板斧,“你若不想给钱,只要打得过俺的板斧就行!”
    呃……
    李正郁闷了,本来准备见见血,却不想遇上了这么个憨货,只得翻身跳下马来,缓缓地拔出了腰刀,“打是一定要打的!正好,我也正愁找不到地方落脚……”
    说着,李正已经拔出了腰刀,把刀往前一扬,“小心了!”
    “呀……”
    樊虎一声怒吼就冲向了李正。
    樊虎虽然长得粗壮,但动作却是不慢,猛冲而来犹如一头疯牛般。
    “呀……”
    待樊虎近到五六步开外,李正猛地蹿了出去,挥刀便劈。
    其实,李正根本不懂武功路数,从城中杀出来也不过是凭着本能,仗着一身力气。
    樊虎却颇有章法,板斧一扬,便迎向了李正的钢刀。
    “当……”
    金铁交鸣,樊虎的板斧架住了李正的钢刀,脸上却闪过了一丝诧异之色,“好!再来……”
    说着,樊虎板斧一抖,将李正的钢刀震了出去,膀子一甩,手中板斧便如抡圆了的风车,狠狠地劈向了李正的左肩,呼啸生风。
    好快!
    李正心中一紧,连忙举刀格挡。
    “当……”
    又是一声脆响,板斧被荡得一扬,李正也觉得手腕一麻。
    “咦?”
    樊虎一声惊咦,连忙手腕一翻,再次将板斧劈下,却是没有丝毫停滞。
    “当……”
    李正只得再次挥刀格挡。
    “当……”
    又是一声脆响,李正只觉手腕又是一麻,心中一狠,钢刀一翻就要趁势扑上去。
    李正见樊虎的力气也是不小,一招一式又颇有章法,便准备反守为攻。
    可是,樊虎却已提着板斧疾退而去了,“不打了!不打了……”
    “呃……”
    李正连忙收住了脚步,一脸懵然。
    “呵呵……”
    樊虎连忙讪讪一笑,“再打下去,俺就收不住手了……俺看你也是条好汉,不忍伤你性命!”
    “呃……”
    碰上这样的劫匪,李正不禁有些憋屈了,脑袋一热,钢刀一挥,“啰嗦什么?再打!”
    说着,也不待樊虎搭话,一挥钢刀就蹿了上去,直劈樊虎脖颈而去。
    “呀……”
    见李正这般不知好歹,樊虎顿时就怒了,板斧一扬,迎向了李正的刀锋。
    “当……”
    斧刃撞上刀锋,两人都是浑身一震,各自后退了半步。
    “呀……”
    樊虎勉强稳住身形,一声怒吼又挥起板斧扑向了李正。
    “呀……”
    与此同时,李正也已挥刀扑了上来。
    “呯呯嘭嘭……呯呯嘭嘭……”
    一时间,但见人影腾挪,刀光斧影闪烁,两人战作了一团,金铁交击的声响不绝于耳,一声紧过一声。
    “这……”
    一干喽啰看傻了眼,“大哥……能赢吗?”
    “先去抓住那小姑娘!”
    一个喽啰把目光瞄准了马背上紧盯着战场的小姑娘,“抓住她就不怕那厮不认栽!”
    “呼……”
    那喽啰华音刚落,便听得破空声响起,连忙循声望去,就见一柄硕大的板斧已经腾空而起,“嘭……”狠狠地砍进了三米开外的一颗树干上,斧柄犹自颤动着。
    “俺输了!”
    旋即,樊虎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颓丧,也有些不服,“不过,俺只是力气不如你……”
    众喽啰连忙往场中望去,却见樊虎已经被李正对我钢刀架在了脖子上,顿时都是一惊,连忙就要围上去。
    “对!”
    李正却笑着收回了钢刀,“论功夫,我不如你!不过,你还是输给了我……”
    “直说吧!”
    樊虎倒也光棍,脖子一梗,“若是兄弟们并肩子上,你也不一定讨得到好去!不如,你走你的阳关道,俺过俺的独木桥,互不相干……你说是吧?”
    “那可不行!”
    李正还刀入鞘,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要留下!”
    “留下?”
    樊虎一怔,满脸迟疑,“你是说……跟我们一起?”
    “对!”
    李正笑着点了点头,“我要当土匪!”
    “呃……”
    樊虎一脸懵然,指了指李正身上的银盔,“你不是官兵吗?”
    “这是抢来的!”
    李正一拍腰刀,神色坦然,“刀和马也是抢来的……我在城里杀了官兵,已经没有去处了!”
    “哦,”
    樊虎恍然,“俺就说嘛!你那刀法根本就不想我练过的!”
    说着,一拍李正的肩膀,“走!跟俺回山寨,有俺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们的!”
    “多谢了!”
    李正的确很想有个落脚处,毕竟,身边还跟着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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