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京市人民沸腾了。
    因为继之前的‘日狗’丑闻后,京市的豪门圈又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二大丑闻。
    都知道余家的女儿是个集邮女,可谁也没想到,余家的女儿这一回集邮竟集到了自家老爸头上。
    有说是他们父女喝醉了酒,也有说,谁知道他们在家是不是早就这么玩过了,但无论余家父女在家有没有乱来过,但乱到让人拍了视频放到网上,这就完全不是同一个性质的丑闻了。
    于是,无论是报章,还是杂志,还是各大主流论坛门户网站都刊出了这么一件‘丑绝人寰’的大事……
    余哲成恼羞成怒,抓着那间夜总会不放,而那间夜总会,偏偏是叶冷开的。
    叶冷自然不认这个帐,因为那天带他进房间的*子根本就不是那间夜总会的人,余哲成也自然不相信,死活要他给个说法,两人一言不合,彻底翻了脸。
    于是,三天后的一个夜晚,京市爆发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黑道火拼,杀得是昏天黑地。
    京市公安局出动了所有的警力,甚至调来了特警支援,才将现场局面控制下来。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火拼的理由只是因为要抢一段视频,也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死了多少人,只是,在火拼的第二天,道上传出了新的消息,关于余哲成的所有势力已经彻底土崩瓦解,就连余哲成本人,也为了避难,连夜出境,逃向了东南亚一带……
    杜宏宇亦在此时趁乱而出,手起刀落,直接吞并了余家的航空公司——
    医院,回廊……
    宁静的哭喊声,那么真切回响在欧娅若耳边,她好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她好希望是她真的出现了幻听。
    推着轮椅,慢慢地靠近,伸出右手,她颤抖着先扶住了宁静的肩,紧跟着,她便又听到了宁静那绝望而嘶哑的哭泣声。
    宁奶奶去世了,终于,还是去世了……
    想忍住眼泪的,可最后还是忍之不住,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她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步步推着轮椅进入太平间。
    那白布的下面,是那张熟悉得令她心痛的脸。
    颤抖着双手拉开那白布,宁奶奶脸上的皱纹如同岁月的年轮,可她此刻正安详地睡在那里,静得如同空气。
    眼泪一直在掉,直到这里终才有声音:“怎么会这样?昨天,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阿婆你说过不要不会我的,你现在快点起来啊?起来叫我,我是小若,我是小若啊!”
    凄厉的哭喊声中,她恍然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落了一地,也许,那该是她的心碎。
    有人来拉她,想强行分开她和阿婆,她不要,她不肯,她不愿松开手,因为一松手就再也看不见阿婆了。
    “不要拉我,不要拉我。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让我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一眼就好了。”
    欧娅若撕心裂肺的喊着,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大口地,深深地吸着气,想让自己努力平静,想让自己努力清醒。可最后的晕眩来的那样急,她终还是在那种极致的哭喊声中软倒在宁***病*前。
    阿婆,阿婆,要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活?——
    入夜,欧娅若却怎么也睡不着。
    知道自己这样对孩子不好,所以她一直在小心地对自己的宝宝说抱歉:“对不起!妈妈实在睡不了,你在妈妈的肚子里,应该知道妈妈为什么睡不着的对不对?”
    “不要怪妈妈,因为妈妈实在是太难过了,太难过了……”
    是啊!她太难过了,那种同时失去爱人的亲人的痛苦,没有人能理解,也无法言说。
    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她又想哭了,可眼泪才刚掉下来,她便挥手主动擦掉:“对不起啊宝宝,妈妈不哭,妈妈真的不哭……”
    “所以你要好好的,妈妈会努力让你健健康康……因为,妈妈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最后的一声哽咽,忍不住又扑簌簌落下泪来,正吸着鼻子,突听到身后有紧密的脚步声传来。
    扭头的瞬间,她的双眼又开始阵阵发紧,原本掉下的眼泪,下一刻已被她狠狠抹去:“你来干什么?”
    “看看阿婆。”
    想说来看看她,想说他想她,可到最后,还是只能违心地说出这句话。
    她又瘦了,瘦得下巴更尖更细……
    灯光下,她单薄的身体更显瘦弱,伴着小脸上的那种冰冷,在一刀一刀地磨着他的心。
    不肯看他,可她的手指却用力的抠着就病牀上的被子。仿佛是过于激动,她的指尖都在微微地颤:“和你有关系吗?一个你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你认识不就行了?”
    他说得那样自然,仿佛在说一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你的之类的情话。
    若是之前,她一定会开心到想要飞起来,可现在,她却只感觉恶心。于是,她真的就那么干呕起来,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她除了满嘴的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看到她如此辛苦,杜宏宇大步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小若,你别这样!”
    吐得太厉害,她呛得眼泪都掉下来,于是,她便趁着那个机会,狠狠地淌着泪。
    很想推开他,只是手脚都完全使不上力,于是,她终于放弃了挣扎,只任他紧紧圈着自己无声地流着泪:“别这样?我哪样了?”
    “我知道阿婆的事情你很伤心,可你也要顾着你的身体,毕竟……”你还怀孕了。
    “……”
    他没有说完,可她还是听得懂。
    于是那些心酸全都又涌了回来,因为她肚子里装的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才过来表示‘关心’的吗?
    喔
    之前有那个余伊薇,所以他就要她打胎,现在余家倒了,他就又想要孩子了么?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他怎么能这么‘利用’她呢?
    附在他身上的手,猛地握紧了变成小拳头。
    想用力砸在他身上,可最后却还是舍不得抬起手,闭上眼,抿掉最后的那些泪,她忍着想要对他破口大骂的冲动,艰难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我答应过宁静,今晚会好好照顾你。”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
    所以,如果不是宁静给他打电话,他连今晚也不会过来看自己的是么?
    如同最痛的伤疤又被人狠狠揭开,那种痛,噬骨……
    欧娅若重重地吸了两口气,不停地安慰着自己,亦不停地用手安慰着肚子里的宝宝:“算了,不是我们的就不是我们的,至少,你还有妈妈,是不是宝宝?”
    那时的心痛无以言表,痛得太过,以至于她就算极度厌恶自己靠在他身上,可还是抬不起头。
    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漫延,可肩膀因过份的压抑而抖动于秋风……
    带着那种失去的一切的绝望,她强忍着想要失声痛嚎的悲伤,咬着牙,才能费劲地说出那句:“你走吧!我没事了。”
    赶着他,不想再看他。
    手却不自觉地放在了小腹上,宝宝,没有爸爸也没关系的,对不对?
    对不对?
    “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有事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明明都已哽咽不成语,可她还是费劲地一个一个地挤着字:“你怕什么?怕我会受不了打击么?要是受不了,那天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了,何必忍到现在?”
    笑,笑得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她负气的口吻,再不似平时那乖乖软软的小傻瓜样,杜宏宇突然觉得心底一阵阵的发虚,发慌:“小若,你别这样!”
    慢慢的软化了语气,试着像以前一样哄着她,只是,这一次似乎再也不管用了。
    “为什么你总说别这样?别这样?难道一直这样那样的人不是你么?”
    欧娅若哽咽着,用心痛将所有想说的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来:“你让我别这样,其实,我才想对你说,别这样了,既然都已经选择了放手,何必再回头?”
    “小若,我可以解释的。”
    想摇头,却发现连摇头都没有气力,她抽抽嗒嗒地问他:“解释什么?解释说你那天都是在演戏?解释余家的那一切都是你干的是不是?”
    杜宏宇:“……”
    喉咙里发苦,发涩,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面对她的指责根本就无言以对。
    这个小女人,还不到20的年纪,因为自己经历了种种种种的折磨,最后还怀了他的孩子,甚至,差一点因为自己的一时失手而失去那个孩子。
    可她在选择原谅自己的同时,他却在电话里告诉她,他要娶另一个女人。
    虽然他当时有自己的理由,可事后也必须承担应该承担的果,毕竟,再多的理由,伤害已成既定事实,他怎么解释也无法弥补那一切。
    只是,他也疼啊
    他也疼的啊
    可他要怎么说?
    “如果只是这些,那么不用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以了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可是我发誓……以后我……”
    不等他将话说完,她又流下两行清泪:“不要等我哭了,才说你多么心疼。不要等我累了,你才说你愿意等我。不要等我伤了,才说你多么爱我好么?”
    如果一切伤害都可以只用一句对不起就泯灭?
    那世间又哪来那么多伤害,那么多遗憾终身?
    她不是怪他故意对自己说那些伤人的话,她怪的是,他没有提前告诉他。
    有多大的事情不可以跟她说?如果他要利用余伊薇,如果他要对付余伊薇,他只要跟她说一声就好,只要说一声,她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了。
    可他说了么?
    他没有,他只是用自以为是的方式自以为是地对她‘好’,然后,她却一次比一次痛。
    她承认自己爱他,就算他现在把自己伤成这样了她还是爱他,可有些伤害,她却无法原谅……
    所以,她又咬了咬牙,故做清冷:“我知道你都有理由,而且你还可以说你的所有理由里都有我,可是,我累了,好累好累,为什么我要和一个让我这么累的人在一起?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差一点就崩溃了,差一点就失声痛哭……
    可最后,她还是揪着他的衣角,痛诉着:“如果在你告诉我说我配不上你之前对我说这些,我真的会开心死的,可现在,为什么你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小若,我……”
    “你走吧!好不好?就当我求你好不好?”狠心推开他,欧娅若艰难地从他怀里退出来,然后半躺下来侧过身子背对他。
    “小若……”
    不想离开,可她哭得整个身体都在颤。宁静让他留下来原是想让他好好安慰她,照顾她,结果……
    怎么忍心还让她难过?怎么忍心让她原本就不堪受伤的身心再哭泣?
    终于,他还是站了起来,只是那一低叹长长,又重又沉……
    “麻烦你出去的时候,帮我关门。”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欧娅若咬牙,眼泪忽地又滚了下来,滚的又急又凶……——
    从病房里出来,杜宏宇并没有离开,只是一个人站在医院的长廊上闷闷地抽着烟。
    从未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心头,让他痛得几乎连烟也握不住。可他还是颤着手指,一支一支地抽着。
    很快,地上便落了一片。
    他也不看,只是继续,继续……
    “疼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杜宏宇英挺的眉头微微一动,转眸来时,已是煞气凛凛……
    原本应该是最狼狈的人,却穿得格外的光鲜,余伊薇一步步款款而来,清丽的小脸上,带着浓浓的怨,满满的恨:“我问你疼吗?被最爱的人伤害,你疼吗?”
    她很疼,很疼,很疼……
    以至于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就想直接从那个楼上跳下去,可她没有,因为她还想要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他对所有人都好,就是对自己那么那么的狠?
    第二次了,第二次……
    那一次在游轮上他也是这样把她带进了房间里,然后,便引来了那条老色、狼,可这一次。
    不想看她,杜宏宇咬着烟,低垂的眼帘盖下来,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痞气:“听说你出国了。”
    “出国?就算你把我踢到天涯海角,我不也得回来问你个清清楚楚?”说到这里,余伊薇用力地咬着唇,她问:“那天晚上……”
    “我安排的。”
    甚至完全就没有否认的意思,杜宏宇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开那间房用了一千五,买那些药用了一千八,还有,让那个老女人把你爸爸送进去,我花了三万多……”
    “……为什么?”
    烦燥地将手里的半截烟扔到地上,光亮的皮鞋踩上去,狠狠地,狠狠地旋着:“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要问为什么?余伊薇,是我做的还不够狠么?”
    “杜宏宇,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余伊薇紧紧握着拳头,眼底有水光在流动。
    那种侮辱,就是他对她的报复么?
    报复她把那些视频的照片弄出去了,报复她毁了欧娅若的清白么?
    那么她呢?他既然明白那样有多苦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那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愤怒,极致的愤怒,余伊薇的手指倦曲着伸进了手包里,可也不过碰了碰那里面的某个东西,又吓得整个都缩了回来。
    她还是舍不得对他下手,还是舍不得……
    “因为我讨厌你,讨厌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恨不得你去死,又不能亲手杀了你,只能想办法让你自己死,可惜……”
    他没有说完的话,她流着眼泪接了下去:“可惜我还是没有因为羞愧而自杀是么?”
    “是。”
    毫不犹豫地肯定,杜宏宇突然邪气地扭过头来,反问她:“你怎么不去死呢?怎么还有脸活着呢?”
    余伊薇:“……”
    他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他竟当着她的面这样问她,她爱他爱到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可他的心里却只想让她去死……
    余伊薇想哭的,可不知为什么竟开始哈哈大笑,而且,笑得很疯,很疯。
    以至于她必须用力地捂着肚子,才能勉强让自己不要倒在地上。
    她笑了很久,直到最后她笑得嗓子都快哑了,她才在剧咳之下停了下来,然后,喘着粗气道:“因为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啊!我怎么能去死呢?”
    说完,余伊薇慢慢站直了身子,然后,猛地从手包里掏出了一把黑幽幽的枪,枪口直指杜宏宇的心脏:“我在里面放了两颗子弹,一颗给你,一颗给我,咱们在人间不成对,那就到地狱去成双……”
    说罢,她指尖一勾,已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在她最难过,最难过的时候,他还是走了。明明是她让他走的,可欧娅若还是觉得难过,很难过。
    挣扎着从病牀上坐起来,软软地将头靠在病牀边上,侧头,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
    原以为可以看到几颗星星,却只能看见一片灰暗的夜,如墨的黑,空无一物的天,如同她心底的死气沉沉……
    用力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将复又涌起了眼泪逼回,忍着酸,慢慢合上眼,只想稍稍休息一下,没想到竟能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还算幸福的那个从前,那里有爸爸,有阿婆,还有姐姐……
    ‘砰’地一声,还靠在病牀上欧娅若差点被这个声音吓得掉下牀去。
    只是,当她稳住身子小心翼翼地跑出病房,只能看到大批大批的医护人员朝某个方向急奔而去的重重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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