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上下近百人,乌压压地跪了一片,唯有清漪与沈非墨二人一站一坐显得尤为突兀。白老爷跪在门口靠里的地方,从眼角余光扫到那二人,捏了把老汗后当真有些后悔当初将这二人收进府来。
    冗长的队伍在距离白府门前的台阶下停住,二十四旗手与三十六护宫分立大门两侧,八驾的马车纱幔被侍女从两边挑开。
    仇千面身上系着纬地的千年黑狐披风,披风下是华丽的黑色滚边阔袖长袍,双手慵懒地拢着一只同色狐狸皮毛做成的袖筒。银色的发丝挑起于头顶束冠一一只墨梅簪子固定,衬着他一身的黑,整个人周身如同裹着寒气缓步而来,发丝随着他的脚步零散微扬。
    他的身后,一只一人高的金毛大犬威风八面地端坐于车内,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离开的身影知道纱幔再次放下。
    玫文桦与白老爷一同,在听到那声到了之后双双跪下,双手握拳放置在膝盖上浑身紧绷大气也不敢出。
    “香脉第二十八支脉通州白氏一百五十二代传人白知幻恭迎梦魇宫宫史圣驾!”白知幻弓着身子朗声说道,以头触地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贴到地上去了。
    玫文桦亦效仿白老爷的动作,伏低身子道,“通州知府玫文桦恭迎梦魇宫宫史圣驾!”
    千面缓步行至二人面前脚步停顿垂眸扫了一眼归于门口的几人,略点了点头。姿态从容优雅地自袖筒抽白皙纤长的手指出做了个起身的手势淡淡说道,“白老爷子与知府大人不必多礼!”
    门口跪着的几人才叩头道谢站了起来,白知幻抢先两步站到千面左前方,做了个请的手势,“宫史大人里面请!”
    千面点头,重新将手拢进袖筒跟随白知幻进了府,玫文桦随后跟上。
    将将进得府内,那一站一坐的二人身影让白老爷眉头一皱,眼下也顾不得许多,心中再气愤也只能压着脾气向清漪和沈非墨打眼色。
    清漪淡淡瞥了白老爷快抽筋的眼角。似没看到般将视线挪开。最后投在比白老爷后一步进来的千面身上,嘴角漾开淡淡笑意。
    千面一眼便注意到了站得笔直的清漪,淡紫的双眸里酝着浅笑,视线落在清漪身后坐着的沈非墨身上时。脸色一冷不再前行。连同眼里酝着的那几分笑意也跟着凝结成冰。
    白老爷见着一站一坐的二人头疼不已。此时冷汗直流不知该如何是好。趁着假意擦汗之际,眼角瞥到千面已经冷下来的双眸,心头一惊只能快步行到清漪二人跟前对清漪呵斥道。“放肆!见到梦魇宫宫史还不下跪?”
    清漪淡淡一撇白老爷,不为所动。白老爷一阵尴尬,只得转身对坐着的沈非墨好言相劝道,“沈公子,你我同为香脉传人应当知道见了梦魇宫宫史大人需行跪拜之礼!”
    白老爷所说他哪能不知,只是清漪挡在他面前,自己腿上有伤自然不能绕过清漪行礼,有些为难地看向清漪。
    清漪小挪半步继续当在沈非墨跟前,淡淡说道,“他腿上有伤,不用下跪!”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般不知好歹,见梦魇宫等同于见到当今圣上哪能不跪!”白老爷气得胡子乱颤,不由发怒骂道。
    清漪扬着下巴瞥了瞥嘴,“我说不跪就是不跪!”
    “你......”白老爷被清漪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然而千面再次他也不好多做训诫以免失了礼数。原本以为清漪能够通情达理,稍微提点一下便能明了,配合自己将这礼数尽了。哪知清漪完全就是不讲梦魇宫放在眼里,这行为在众人看在眼里,无异于有些疯狂。
    感受到周遭投过来的愤恨的眼神,清漪冷哼一声,直直得看向冷着脸的千面扬着下巴不说话。
    她就不信自己堂堂梦魇宫小宫主还必须得跪他才行!沈非墨脚伤骨折还未痊愈,行动不便不说为防止二次受伤,自然不能行跪拜大礼。
    原本以为千面会卖自己写面子,就此将此事揭过。哪知千面看向她懒懒地开了口说道,“她不用跪,坐着那人......”
    千面的意思再明了不过,白老爷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站着的梦萝可以不跪,反而腿上有伤的沈非墨必须跪?
    “启禀宫史,这位是香脉第二支脉沈家如今的当家人沈非墨,前日里腿上才受了伤......”白老爷见梦萝可以不跪,有些于心不忍上前解释。
    千面冷冷一瞥将白老爷后面所说的话冻在了喉咙,白老爷识相地闭了嘴,听的千面说道,“本宫史此次前来是代表梦魇宫宫主解通州怪病之忧。”
    玫文桦一听千面是为解怪病而来,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追上前来对沈非墨行李劝道,“沈公子,眼下治疗怪病要紧!”
    言下之意是你沈非墨平日里再大的本事,如何了不得今日也该收敛一二以大局为重。
    沈非墨扬眉,看向前来劝解的知府大人,似若有所思一番才似笑非笑道,“沈某这条腿好像便是为这病而伤的。”
    玫文桦没想到沈非墨竟拿腿上说事,而这伤也确实因为怪病一事而伤的,原本满怀信心能劝动沈非墨的玫文桦被呛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千面眯眼打量了坐在那绑在两条竹竿上的椅子里的沈非墨,叹道,“沈公子为李家村之病劳心尽力千面实感佩服,为患病的百姓在码头被疯马所踩导致骨折实在让人感动。”
    白老爷听千面如此说道,将将要松口气,却见千面提步走到清漪面前却不看清漪一眼,而是俯身与沈非墨对视,声轻如烟道,“只是......规矩不可废!”
    听到这里清漪再听不下去,隐忍的怒火一触即发,此时的千面让她陌生,似根本不是那个与她一同长大处处忍让着她的千面。眼前之人,几乎完完全全的是同一副面孔下的陌生人。
    清漪冷冷地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妖娆面孔,伸手将刚站直身体的千面用力一推,“你为何非要让他向你下跪?”
    千面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被追上来的白老爷和知府一人一侧扶住才站稳。
    白老爷本就恼怒清漪在怀州时将自己儿子的魂都勾了去,自己原本替他寻好的亲事也被白子真推了。如果此女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而现今梦魇宫宫史驾临是何等大事,她竟在这里不知轻重毫无分寸可言,居然还敢出手推了宫史?
    心中怒火再压制不住,放开站稳的千面上前呵斥道,“放肆!梦魇宫香史也是你能推的?老夫念你为怪病奔走劳苦收留于你,却不想你竟这般不知感恩,在宫史大人面前如此放肆。如今,老夫只好代云苍香脉重塑朝纲!”
    “哦?白老爷是想如何重塑朝纲?”清漪嘴角挂着抹讥诮的笑意反问。
    “来人!将这叼女拿下,听候宫史发落!”白老爷咬了咬牙,对跪在地上的家丁吩咐道。
    再不将这猖狂的女子拿下,不知还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家丁护院本就对清漪的举止不满生怕梦魇宫发难,此时得了命令,立时站了起来将清漪架住就要往边上拖。
    清漪也没想着白老爷竟真的敢叫人拿自己,但沈非墨有伤在身,她不能放任不管,才这般突兀地顶撞过去。
    此时叫人拿下,清漪说不恼是假的,不过她的表情很镇定,冷冷地盯着一言不发的千面,有种直觉告诉她这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仇千面了。
    沈非墨见清漪叫人架住,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淡声道,“慢着!”
    上前架住清漪的家丁及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地将他看着,但对他的话却又半点反抗不得,只能紧紧地将他盯着。
    只见他单手撑了扶手吃力地站起,一手掀开衣袍下巴,略侧着僵直的身体弯下膝盖往地上跪去。他的腿受了伤,因而这一系列常人再容易不过的动作在他做起来都是那般吃力而缓慢。
    清漪不可置信地盯着沈非墨地动作,眼睁睁地看着他那般高傲的人要去向另一个人下跪,心底如被大锤猛敲,一阵阵的痛。在她看来,向沈非墨这样的人是不用跟任何人下跪的,此时竟为了不让自己为难,在所有人的面前屈辱地跪下。
    愤恨地转了视线看向站在近前的千面,只见他一脸得不屑冷冷注视着沈非墨的动作,而他淡紫的双眸里似乎缩着一条阴冷的蛇。
    不行!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猛地挣开架住自己的两个家丁,冲上前去挡在沈非墨还未着地的身子前,抬手一巴掌便落到千面白皙的脸上。
    清漪怒气腾腾地瞪向他,语气冰冷凛冽,“够了,若要他跪,我来替他跪!”
    众人惊住,四周全是抽气的声音。沈非墨皱着眉头看向挡在身前的娇小背影停下了动作,那一句替他跪如同一道阳光照在心口暖暖融融的。
    随着“啪”的一记重响,千面的脸颊五指印立显。然而,他并未像众人所害怕的那样暴怒,将这大胆的女人一掌拍飞出去。
    对视上千面那双淡紫色的双眸,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和嘲讽,清漪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得颤抖气恼。
    “今日的事,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千面屈指轻抚脸上凸显的张印,语气淡薄如烟。(未完待续。。)
    ps:艾玛,千面和沈非墨一次见面呢,就这么热闹~不知有人喜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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