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大捷的消息传到了靖安镇。令狐嫣在柜台上听闻一匹快马快步奔驰而来,到客栈外勒住发出嘶鸣,一位军士翻身下马直奔客栈,守卫拦住了他,他脱口而出:“快让我见少帅,函谷关一战损失了七八百人。”
    守卫大惊,连令牌都不看就放了他进去,那军士急匆匆地快步上楼而去。不一会儿,少帅火急火燎地下楼来,翻身上马与一干人奔驰而去。
    在厨房的南宫寒,正端了一碗菰米粥出来,准备呈上去,令狐嫣便示意他不用送了。他正纳闷呢,不信令狐嫣端上楼去,楼上的卫士果然让他端下来,他只好无奈的下来,令狐嫣朝他得意地笑了笑。
    不久,令狐嫣走到厨房眉飞色舞却轻声告诉他:“函谷关大捷,叛军死了七八百人,那少帅气急败坏赶去大营了。”
    “那纳兰他们伤亡如何?”
    “这个没听到说。南宫兄,你说纳兰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只有一百多人,杀死叛军七八百人,自己肯定也伤亡不少。”令狐嫣听到纳兰的名字,有些担忧起来问道。
    “放心,崤函部署了一万人。没事的。”
    可后来几天,陆续收到关内传递来的情报,函谷关前的七八人真的是纳兰他们一百多人用滚木和火攻杀死的。
    三人无不在内心欢欣鼓舞。
    令狐昭问他用什么办法得到的信息传递,莫非还有什么秘密渠道,南宫寒总是搪塞不说。
    次日,他在院中劈柴,见远处飞来一只灰色的鸽子,立在院墙上。翅膀像受了伤,鸽子好像不怕人,盯着他咕噜咕噜直叫。他轻轻地走过去将鸽子一把握住,鸽子并不挣扎。但见鸽子身上几处伤,像是遭遇老鹰袭击。鸽子已奄奄一息,令狐昭给鸽子灌了些凉米汤,又找来金疮药,给鸽子敷上。
    经过沙场的人,怜爱生命,他希望这样能救活这只受伤无助的鸽子。他轻轻抚摸鸽子,希望能减轻它的疼痛,当摸到脚时,发现脚上有一硬物,拿起一看原来是个很小的竹筒,正纳闷谁人会给鸽子绑一根竹筒?于是解下来看,竹筒中还用油纸细致地包裹了什么东西?抽出后原来是一张字条,打开来看,“上欲出兵洛阳,收复东都,伺机而动。”
    令狐昭此时才明白南宫寒的通信渠道,竟然是靠这些鸽子,难怪整天到屋后不知做些什么,真是有些神不知鬼不觉。
    可暗忖信中内容,不免有些惊心。虽然在安西,他仅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军士,可也懂得一些基本的兵法。如今叛军连克几百座城池,河东、中原都已沦陷,士气正旺,此时若与其正面交锋,难有胜算,而且一出潼关,若无援兵,有可能失掉潼关天险。那样长安将无险可守,叛军长驱直入,危矣。
    联想到此,他不禁热血激荡起来,如果天子若一意孤行,那将置国与民于险地。
    纵容安禄山,养虎为患,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本已失策。如若一意孤行,没有精锐和优势兵力,就出潼关与叛军死战,实乃昏聩之举。
    与令狐昭所见略同的是高仙芝和封常青两位将领,封帅因洛阳失守,被朝廷削去职权,暂时在高帅帐下效力。二人本为安西故旧,并肩经历多场战事,为安西骁勇善战的战将。
    皇上对叛军不到一月连续攻城掠地,十分气愤却又没什么好的御敌之策而伤透脑筋。而听闻勤王的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带领李光弼等将令率兵从北线过黄河,开始东征,已连克多座城池,紧逼叛军老巢范阳。加之函谷关一战的捷报传到他手中之后,犹如吃了一剂神药,重拾了他作为大唐天子雄心与霸气。尤其看到函谷关一战的邸抄,是李唐家族李虎中郎将率部破敌,更是让他兴奋不已,竟然当众大喝:“安禄山,当初寡人待你不薄,你竟然狼子野心,要颠覆我大唐江山,是何道理?”
    由此,他马上颁布诏书,要求高仙芝、封常清二人准备出兵事宜,一举收复东都洛阳。
    而高仙芝和封常清皆明白,现在所募新军,战斗力很弱,与河东叛军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这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需要看清现实,不作无畏牺牲,因为潼关重地不能失守,一旦失守,大唐江山将有万劫不复之危。
    函谷关一战,的确振奋了南线军民,鼓舞了士气,有不少人认为安禄山的军队不过如此。
    可高帅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十分震惊,在大敌当前,你死我活之时,还有李虎这样的将领,激战之时不施以援手,到战胜之时抢夺战果,邀功请赏,且为了掩饰还不经批准私自调防驻军,着实令人鄙弃。
    于是,着令李虎前往潼关详细叙述函谷一战的来龙去脉。李虎得知将令之后,快马加鞭前往潼关。一入行营,便见潼关行营总管,高帅立于堂上,封帅已被削职在一旁以布衣身份旁听。
    高大帅见李虎进入,道:“中郎将一路辛苦,函谷关一战,战果斐然,着实给叛军还以颜色。”
    “哪里!哪里!卑职此等小功,不足挂齿。尽些臣子的本分罢了。小将早就耳闻高帅、封帅在安西所建功业,那才是大功绩。”
    ……
    此时在一旁布衣之身、跛着脚的封帅在一旁厉声道:“闲话少叙,此次叛军在函谷关受此大辱,岂能善罢甘休,必会纠集人马再次来袭,中郎将可有好的对策?”
    李虎见封常清已被削职,一介布衣,还这般蛮横,心中很是不爽,且洛阳一战,损兵折将,皇上饶你不死,还在老子面前耍威风,正欲发作。可转念一想,函谷关之战,自己的确是捡了个便宜,利用自己和总管、监军的关系捞来这份功劳,在天子面前露了露脸。思忖之后道:“回禀封帅,鄙人认为,叛军不过一群草寇,乱我大唐,不足为惧,我等应主动杀出关去,将这些乱臣贼子砍于马下,让他们也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此时堂上的行营总管轻咳了几声,高仙芝则紧锁眉头不做声。
    封常清只是暗自笑了,轻轻问道:“如此说来,中郎将不愧为皇族之后,英勇敢当。可据我所知,叛军攻关之时,中郎将正在青龙镇与貊炙店的妇人举杯饮酒。函谷关守卫纳兰校尉拼死抵抗之时,你见叛军势大,不仅下令让驻于关后五百军士不伸出援手,还下令撤回潼关。哪知,纳兰校尉守关早已准备了滚木和火油,将叛军烧于关下。你得知消息后,马上杀了回马枪,带领将士冲上关楼,抢夺战功。中郎将,是不是这样啊?”
    此时,李虎听了哪里有羞愧之心,冲着封常清便骂道:“你一被削职的布衣,封跛子,敢来指责本将?函谷关一战,就是本将亲自指挥,纳兰那小小校尉能掀起这般本事?你莫不是眼红我打了胜仗,衬托了你的东都之败。”
    封常清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大喝道:“本帅今天就要杀了你这期上瞒下的家伙。”欲抽出横刀劈向李虎,李虎也抽出横刀一搁,叫嚣道:“封跛子,你一介布衣敢杀我,本将先杀了你再说。”
    此时,只听高仙芝大喊一声:“都住手!大敌当前,现在起什么内讧。”说完,给封常清递了一个眼色,封帅虽气不过,但也无奈。只好收了横刀,怒气冲冲的往帐后走去。
    高仙芝也深知李虎是皇族贵戚,现在正当红,成了皇上眼前惦记的人,最好不要惹。这些人盘根错节,在后随意奏上一本,都很麻烦。皇上几次诏书要求他们出兵洛阳,收复东京。而他们也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出兵是抗旨,出兵带着这些市井子弟,与兵锋正盛的叛军对垒几乎没有胜算。只有稳守潼关,加紧练兵,待敌疲惫之后,再一鼓作气,东出潼关收复洛阳,与朔方军形成掎角之势,叛军必败。
    可是皇上不这么想,他想的也许是他的面子,辉煌无比的大唐竟然被一个小小的节度使搞得天翻地覆,颜面何存,这让四海狄夷如何来看?所以,他需要胜利,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胜利,将安禄山这一伙叛军踏于足下才是大唐的风采。
    封常清是他多年的老部下,脾性耿直,刚正不阿,见了李虎这样的人自然是气不过。
    散后,他又找到封常清,两人对局势进行了研判和分析,高仙芝道:“邸报已经呈报予皇上,此事若要再翻转,只会生出众多疑虑,对战事毫无意义。李虎手下有一万募兵,若是作乱,崤函失守,叛军若是直抵潼关,岂不更乱。
    封常清道:“高帅,我何尝不知里面的利害关系。可是,与此类人为伍,实可唾弃。”
    高仙芝道:“陛下三番五次下旨要出兵洛阳,可我们招募的这些兵将,如何与叛军作战?如此下去,我担心不仅是官职不保,要是小人进谗,也许祸事将至。故能忍则忍,潼关不要因我们而失守。”
    听着高仙芝的肺腑之言,封常清深感到大唐社稷系在潼关,与高帅的决策具有重大关系。而自己因洛阳之败,戴罪之身,在高帅帐下效力。
    想当年在安西龟兹,毛遂自荐希望成为都知兵马使高仙芝的侍从,高嫌弃自己貌丑,跛足,于是他就每天在高的门口等他,高实在没有办法,将其录用到侍从中。直至以后高仙芝率部平息达奚叛乱,才发现了他的才能。此后多年,二人肝胆相照,并肩作战,在安西立下赫赫战功,那是何等英雄意气。
    高仙芝继续道:“此次函谷关之战,守关校尉纳兰炀和确属于难得的人才,以一百拒敌千人,有勇有谋。李虎夺功,心中肯定有埋怨,你这几天且到青龙镇,与他长谈,安抚军心。据可靠信息,他亦是安西军之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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