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一言一语,所有的所有都表露出了花清茉对于白紫箫有多么执着。那是一种极致的,任谁都无法改变的疯狂。
    都说沧海难成,人心易变。
    但那只是无心之人的借口,真正刻在心中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得了?
    这世上失去所爱之人的人不止她一个,痛苦悲伤的人,也不止她一个。有些人重新开始,这是一个选择。但是她相信,也会有很多人与她一样。
    “凤胤,茉茉做了多余的事情,抱歉。”
    “我明白了。”凤胤听到花清茉的话,沉默了很久之后,慢慢的吐出这四个字。其实,他就明白了,真的,早就明白了。
    只是人总是难以死心,终究抱着奢望。
    不然,这世上不会那么多痴心等待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孑然一身,孤凉到老。
    他等了五年,换来了这句,世上再无白紫箫,这或许是属于他,最好的结局。
    突然之间,凤胤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离开这儿。不是因为他等不到自己喜欢的人,而是他突然间想要从这方圆规则的生活中挣脱出去。
    权利带来的,他人的跪拜敬畏;财富带来的,生活的奢华享受;地位带来的,高人一等的位置;战争带来的,对社会安宁的向往;喜欢带来的,心痛、难过、欢喜、等待以及无望。
    人生百味,他食之不少。或许,该去试试另一种生活,自由的生活。
    “皇上,臣想告假,出去走走,不知可否?”凤胤突然拱手作揖,以臣子的身份与花清茉说话。或许他突然离开,在外人看来是因为选婿之后,花清茉拒绝了自己,自己接受不了或者颜面无光,想要出去避避风头。但实际上,他是因为真的想要试试自由。
    凤胤突然的言语让花清茉微有诧异,她望着他的脸庞,从他的表情之上,花清茉看到与以往凤胤不同的模样。
    “告假可以,只不过,告假期间,不发俸禄。你若是告假时间太长,可以会养不起燕王府的人。”花清茉支撑着下巴,身子微微倾倒,打趣的说道。
    凤胤对于此话,不禁一笑:“皇上不必担心,臣还是有些家底,不至于养不起燕王府的人。”
    “准备何时启程?我好将你分内之事交予表哥,让他代为处理。”花清茉问了一句。
    “明日。”凤胤回答,随后笑了笑道:“皇上让楚王爷做这么多,他怕是会很忙的。”
    “忙一些好,省的他没事就知道添乱,就知道火上浇油。”
    每年去往楼兰,箫国发生的大事,都会有人派人传信于她。而这次,闹了这么大动静的选婿一事,她在楼兰时竟然毫无耳闻,想来是某个人滥用职权。
    如今也好,多给他些事,省的他有劲没处使。
    “倒也是,楚王爷的确很会火上浇油。”听到花清茉的话,凤胤不觉想起这些年楚彦谦做的种种,轻轻的一笑。随即,他看向花清茉手中的丝帕,指了指,道:“皇上,能不能将此物留给臣做个纪念?”
    “这个?”花清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丝帕,想了想后,递给了凤胤。
    “多谢。”凤胤接过手帕,绝美清隽的面容上拂过一点温柔的笑意。他握紧手帕,目光看向花清茉道:“若不是当年遇见你,我至今也许只是一个纨绔任性的王爷,只知道高高在上,只知道以权压人。凤胤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你,不至于沉湎于皇权王室高高在上的自傲之中。没有成为一个无能之人,当真多谢你了。”
    “言重了,燕王。”花清茉对于凤胤这般感谢的言语,觉得有些受之有愧。凤胤能够如今这般,全在于他知道悔改,而她不过刚好在那个时候遇见他,拉了他一把而已。
    随后,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似乎都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从宝座上站起来,花清茉看着凤胤,缓缓的吐出两个字:“珍重!”
    “嗯,我会的。”
    从燕王府离开,花清茉没有直接回紫薇宫,而是去了九千岁府。
    今日,和夜拂徽谈及了白紫箫,和凤胤谈及了白紫箫,她突然觉得,有些东西,该去面对了。
    没有白紫箫的九千岁府。
    到了九千岁府门前,花清茉发现,这里和五年前一样,甚至和她刚嫁入九千岁府时一样。
    有些东西会改变,有些东西却永恒不变。
    走进九千岁府,花清茉没有立刻回楼阁,而是在府中各处行走。
    没有了白紫箫,九千岁府再也听不到折磨犯人时,那痛苦的叫声,有的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平静。阳光落在府中的每一个角落,将曾经深深覆在上面的黑暗驱除。五年的时间,这里已经不是世人惧怕的人间地狱。
    走向楼阁,那里一如当初,由锦衣卫守卫。即使五年空荡,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上了楼梯,走到房间门口,花清茉抬起手,准备推开房门时,手却突然不听使唤。侧目看了看自己的手,花清茉动了动手指,却还是没有推门。
    此时,她转而看向房间里面,用异能观看里面的一切。
    所有的摆设和五年他们离开之时一模一样,还是新房的装饰。就连卧榻上放着的被褥,也是五年前他们再次成亲时用的丝被。这个房间,似乎还停留他们再婚的时刻。
    看到这一切,花清茉的手突然向前一推,房间的门立刻向两边打开。
    房门开了之后,花清茉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大概两刻钟时间,才缓缓抬起脚,踏进了房间之中。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却没有熟悉的人。其实,花清茉一直不敢回九千岁府,就是怕这样的场景。
    物是人非。
    在房间中,她坐了坐白紫箫经常躺着的贵妃榻,躺在了白紫箫每日睡着的位置,看了看衣柜中放置的、白紫箫的衣服。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初,让她有种梦里不知真假事的感觉。
    最后,她坐到了罗汉床上,看着紫檀雕牡丹花矮桌上放着的象棋棋盘,以及两边装棋子的棋盒出神。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花清茉打开棋盒盖子,在棋盘上摆放棋子,她和白紫箫之间有一局未完的棋局。
    当初在恒河,他们曾经下过一局棋,那局棋下到一半,便去了司徒信的帐篷。之后,他们没有时间再下这一局棋,而如今,这局棋,再也完结不了。
    那日的棋谱,花清茉仍旧记忆犹新,她摆好了之后,一步一步按照他们当日行棋,重新演示了一遍。突然有水滴落在了棋子之上,寂静的房间中,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花清茉低头,看着那枚被水滴打湿的棋子,刚好是帅。
    “茉儿,你是我棋盘之中的帅,要好好的呆在你的位置,乖乖的听我的话,知道吗?”白紫箫冷漠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没有一点感情,没有一丝温柔,无情的就像在与一个陌生人说话。
    感觉似乎听到了他声音,花清茉快速的抬起头,脸上似乎有着些许惊喜。但是看到空荡的眼前时,她的表情落寞了下来。
    鼻根酸涩到绞疼,花清茉紧咬着双齿,忍着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在棋盘之上,将帅乃是统领,将帅死则全灭,便是输。她是他棋盘中的帅,所以一直被他保护着,连他离世之后,也一直保护着她。
    文景说,在白紫箫心中,她的命比十年寿元,比万里江山,甚至,比白紫箫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这件事,很多人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等她知道,一切都迟了。
    “紫箫……”花清茉双手捂住脸庞,身子有些不能控制的颤抖起来。微弱的哭声在房间中响了起来,带着忍耐,带着苦痛,带着绝望,带着无法逃离的思念。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你为什么要死在我前面……为什么要死在我前面……”
    “我好想死……”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声音落下之后便是隐约的哭声。房间中的一切都是新婚的喜庆以及幸福,而花清茉的哭声却是悲惋的痛苦、以及极致的绝望。
    她一个人在房间中呆了两天两夜,因为一直在哭,她的眼前一直都是一片黑暗。曾经的她很害怕这样的场景,可是如今,黑暗于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自五年前开始,她的人生就是一片黑暗。
    从房间中出来的时候,花清茉发现茉茉、阿芷以及阿琰三人在楼阁下等她,询问了旁边的青狐,花清茉才知道这三个孩子除了睡觉吃饭,这两日一直在下面等她。
    看到花清茉的瞬间,白云舒立刻跪了下来,从身后拿出了长鞭举在手中。
    “娘,你打茉茉一顿解气,是茉茉不听话,是茉茉胡闹。”白云舒看着花清茉开口,表情很是认真。
    听到这话,花清茉从白云舒手中拿起长鞭。花清茉猛然一甩,长鞭打到一边放置的石头之上,瞬间碎成了几块。
    见此情形,顿时,白云舒不禁一抖。
    这打到身上,估计得打散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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