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那脖子以奇怪的角度折断,斜倚在墙上,一动不动的莫楚歌,心底里升起了股寒意。
    她的视线落到了那断腕之上,腕上尤有鲜血,证实死后不久,就被人斩断了左腕的。
    忽然之间,她的脖子便有些痒了,手抚到了脖子上边,轻轻摸了摸,感觉粘腻不已,摊开手掌,就见手掌上满是鲜血,还掺和了一些腥臭味儿。
    她茫然地抬起头来,朝前边站着的李迥道:“九爷……”
    李迥的影子在她面前摇晃模糊了起来了,她身子开始摇晃,脖子痛了起来,看见李迥脸上全是惊惶,倒是记得宽慰他,“别担心,九爷。”
    她的手垂了下去。
    李迥一回头,便见秦芷儿左手满是鲜血,娇弱的身子似站立不稳,要向下倒了去了,他肝胆俱裂,几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揽住了她,“芷芷,芷芷,你怎么了?”
    她有气无力地笑道:“别担心,九爷,我被那女人挠了一下,原以为没什么事的。”
    是因为这件事,那女人才会被灭了口么?
    李迥轻轻将她的头扭了过去,查看了她的脖子,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这哪里是挠了一下?
    才过去没有一个时辰而已,她脖子上的伤痕便肿大了起来,更流出了脓血。
    这明明是中了毒的迹象。
    他的想拿出块帕子替她包上,却发现自己的手直颤抖,抖得连手帕都没办法抽了出来。
    微弱的光线照射之下,秦芷儿的脸色变得发青了。
    他好不容易替她包扎好了脖子,抱着她越过墙头,一出景宁宫的大门,便遇到了那群巡逻的侍卫,见有人从禁宫出来,一个个提了武器便上前捉拿,到底是那侍卫长眼神好,一眼瞧清这穿着侍卫服侍的人是谁,抖着嗓门拦住了属下,道:“你们想死啊,那是九王爷。”
    众侍卫这才停住,见李迥抱着名小太监在宫殿屋脊之上飞驰而去,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夜里,御医们全被叫到了慈宁宫去,连皇帝都被惊醒了,他还以为贤德太后身子有恙,待弄清楚原委,一连摔了两个杯子,怒骂,“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
    骂过之后,倒是派人出宫,把未上值的御医全都叫了回来,全派到了慈宁宫去了。
    兹宁宫内室,一众御医看过之后,全都退了出去了。
    秦芷儿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在御医的指导之下,被宫婢用消毒清热的中药汁水清洗,包扎了起来了。
    外间,李迥坐在椅子之上,看着下面跪着的太医,眼底全是怒火,道:“既是洋绣球花汁中毒,为何不能治?”
    太医们跪在堂下,额头皆冒出冷汗来。
    为首太医是名六十岁的老头子,须发皆白,姓宋,是御医之首,压着心底的恐慌上前,道:“回九王爷,平乐郡主所中的那洋绣球花汁的毒液,与别的大不相同,微臣从来都没有见过,臣等认得出那的确是那花茎的气味,却比平日里的幸辣了许多,如果是一般普通生长的洋绣球花,毒性怎么有会有这么强烈?微臣等从未见过此种种类的洋绣球花,微臣该死。”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屋子里顿时响起了扑通扑通的磕头之声。
    秦芷儿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听到的便是这磕头之声了,她扶着床沿自己坐起身来,小黑忙上前扶,想要告诉外边的人她醒了,秦芷儿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小黑便扶了她,往外室走。
    秦芷儿觉得脖子倒没有了原来那么痛痒,知道太医给她上的药,虽然不能根治,倒是有了些解毒的作用了。
    她走到外间,隔着帘子往外看,见那群可怜的太医跪在那儿,一个个如丧考妣,又见一名年青太医跪在后边,磕了几个头之后,一脸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她便道:“王爷,您先别生气,臣女的伤,经他们诊治,倒是好了一少了。”
    李迥听她醒了过来的,大喜,站起身来,便扶了她出来,道:“怎么不好好儿歇着?”
    下面跪着的太医们见她开言,个个如释重负。
    秦芷儿被李迥扶到了短榻上坐着,秦芷儿指着后边那年青太医,对李迥低声说了两声。
    李迥一皱眉,指着那人道:“钱宁,你有什么话便说,不必顾忌。”
    钱宁身份低微,跪在最后面,正想着应不应该把那话说了出来,就被李迥点了名了,他忙爬了起来,弯腰走到前面道:“九王爷,微臣看过平乐郡主的伤,的确是洋绣球花茎汁液进了血液,而引起了血液中毒,这等情形,极为少见,微臣,微臣素喜看书,只在一本医书里看到过中草药植物录里见到过一个无名人士的评录,说此等害人的花,中由人因特殊的方法制成的,传说在六祖皇帝之时,便有人大量种植过此害人之花,因此,也许,微臣想,如果能找到以前藏书阁丢失的手札,也许能保郡主性命了。”
    又是六祖皇帝的手札?
    秦芷儿与李迥对望了眼,俱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之色。
    正在这时,有宫人传诺,“太后驾到。”
    李迥忙迎了上去,对贤德太后道:“皇祖母,您怎么来了?”
    贤德太后一眼望见了秦芷儿,把她拉到身边,上下打量着了她两眼,特意看了看她的脖子,道:“怎么就伤着了?”
    秦芷儿着脖子道:“没什么大碍,有这么多太医诊治,定会治得好的。”
    贤德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在外边都听见了,又是那六祖手札,留下来的祸害。”
    她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下。
    秦芷儿知道她有话要说,与李迥对望了一眼,扶了她坐到了榻上。
    贤德太后脸上露了回忆之色,叹了口气道:“莫楚歌那贱人,出身于书香世家的莫家,莫家先祖,也是替大韩圣祖打天下的功臣之一,当年的功劳,比秦家还要多一些,所以,便成了大韩数一数二的世家了,她一进宫,便被封为皇后。”
    秦芷儿暗暗思索,贤德太后很少口出粗言的,却忍不住这么唤莫楚歌,显见是恨极了她了。
    莫楚歌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贤德太后这般痛恨,这么多年了,让她手脚绑上铁链,困在那景宁宫里,让她生不如死?
    “而哀家,因着出身关系,虽出自秦家,初进宫时,也不过封了个美人而已,到了宫中三年,渐渐得了先帝喜欢,常年随侍陪伴于他,可那时,宫里面的妃嫔便接二连三地出事了,无论是大理寺衙门,还是外边请来的佛僧高手,无人能查出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一年,宫里边可真是阴风阵阵,隔一段时间,便会死一个美人,都是先皇宠幸过的美人,只有我,因身份不高,尚未被祸及,可那个时侯,我却怀了身孕了,就在那一日,我受皇后之约,来到她的寝宫,只在她的寝宫呆了一会儿而已,回来之后,便见了血了,我这才在心底里起了疑,动用了秦家暗卫女骑,暗暗查起她来了,幸好,先皇也对她早有疑心,我们两相查探之下,才知道,她那满院子种的花草,看起来普通,却都不是普通的品种,试问一下,一朵普普通通的花,看起来全无害处,却是有毒的,碰一下,闻一下,都会夺人性命,这是何等打可怕?”
    贤德太后虽说得轻描淡写,但秦芷儿知道,当年此事查证争斗,定也是激烈无比,无一不涉及生死。
    秦家有暗卫相助,作为大韩第一世家的莫家,不也一样养有暗卫死士?
    加上皇后身份高贵,而贤德太后当年地位并不如她,到了最后,取得胜利的人,却是太后,可见贤德太后当年便睿智无比了。
    “先皇大怒,将她满院子的花草销毁,将相助于她的莫家几百口人处死流放,恨她恨到了极点,下了圣旨,将她的手足用铁镣穿透,将她困在景宁宫内,让她生不如死。”
    秦芷儿悚然一惊,那莫楚歌衣着宽大,她只以为她的手足是被镣铐锁住而已,却未曾想到,她的手足被锁链穿透了。
    如此惩罚,还真是让人生不如死了。
    看那莫楚歌行走正常,想来被困了几十年,自己想办法用药物减轻了痛楚?
    “这位莫氏,是从哪里学到了这些花草的种植之法?”秦芷儿问道。
    贤德太后苦笑,“说起来可真是冤孽,莫楚歌自小得前皇后喜爱,常在宫内行走,她喜欢看书,便时常在藏书阁停留,也不知道怎么的,便让她发现了六祖时期的那些奇怪案件的记录,其中有一桩案,就是以花草来杀人的,她倚着莫家财势,想尽了办法招募奇人异士,把上面所述的方法学了去,并在宫里边实施下来,那些受宠的宫妃,全都因她而死。”
    贤德太后一生无子,到底还是中了招去,难怪她这么恨莫楚歌了。
    而莫楚歌,便是那两姐妹的模仿杀人者。
    想不到那两姐妹影响如此之大,两人并未现身,几卷六祖手札而已,就让一个莫楚歌在后宫之中搅风搅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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