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白穗是第一次在宋恪的怀里醒来的。
    她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睡了个自然醒。刚睁开眼,便看见一张放大了的英俊的脸,沉沉地睡着,毫无防备的模样,一只手臂紧紧地把她拥着,好像怕她会跑了一样。
    这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要是换了以往,等待她的一般都只是一边空荡荡冰凉凉的床单,所以她一时满心的欢喜和甜蜜。
    宋恪熟睡的样子就跟个小孩子一样软乎乎的,浓密的黑发乖乖地垂下来,睫毛毛茸茸的,又长又密,脸上也没了棱角,以致于往日的严肃和冷淡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心里偷乐,侧着脸,大胆地把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却是防不住他忽然睁了眼——
    “几点了?”他迷迷瞪瞪的地看着她,竟是有些可爱。
    “你睡过头了,现在都9点了。”
    他“唔”了一声。
    “不要上班的吗?”白穗笑眯眯地问他。
    他没回答,转身把自己的头用被子盖了起来。
    什么嘛,有人见过这样赖床的公司老总吗?这是不是不太符合常理。
    白穗心里哼了一声,宋恪不起,她还是有工作要做的,阿珊说是10点左右来接她,所以她也不得不起床了。
    这么想着,她便从床上坐起来,捡起地上散乱的衣服。想了想,还是顺手套上了宋恪的衬衣,光着腿就走去了卫生间。
    谁知当她正在刷牙的时候,后面有个家伙便睡眼惺忪也跟了过来。
    他只穿了一条裤子,白穗红着脸扫过他健硕的肩膀和恰到好处的腹肌,在他走近的那一刻又欲盖弥彰地盯着角落里的小花盆看。仿佛刚才一直偷看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宋恪只是沉默地拿过牙膏挤在牙刷上,正是要刷牙。他似乎是有点轻微的起床气。
    白穗在心里为这个小发现感到微微的雀跃,毕竟他们几乎从未有这样在早晨相处的经历,现在这样,他们并排站着刷牙,好像就是一对平常的情侣一般,充满着甜蜜的生活气息,这是她从未奢想过的画面,然而这一刻,居然是真实的。
    洗漱完他好像才真正清醒了,完全恢复了平日里的英气,一脸神清气爽地站在那里。
    白穗正往脸上扑妆前乳,镜子里看见他一双眼睛上下扫过自己,随之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她停了动作,疑惑地看他。
    宋恪弯嘴笑了笑,从身后贴上来,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沉声说:“你是在勾引我。”
    这是个陈述句。
    白穗正想反驳说自己只是顺手拿了一件衣服而已,他却是把她下巴转过去堵住了她的唇,一只手从衬衣下摆探了进去,顺着她的小腹往上游移,最终落在她的胸上,充满情欲地揉捏着。
    战栗的感觉顺着脊柱窜上来,白穗身体颤了颤。她移开脸,把他的手抓住说:“别——我要去工作,现在不行……”
    他暗了眼色,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反倒把她转了个身,又低头把她的嘴巴封住,这次用了点蛮力,舌头探进去在她嘴里好生扫荡一番,又吸吮啃咬了她的嘴唇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吁吁的白穗放开。
    他明明是一脸的欲求不满,但决定这次还是有良心地放过她一回。
    毕竟他的穗穗是个在工作上完全不马虎的人,一直兢兢业业,肯定会因为他叫她迟到了而对他发脾气的。
    分别时他们还是如同以往一样,选择分头走出房间。
    在出门前他一边偏着头对着镜子认真地打领带,一边对她嘱咐:“今天晚上有事,我去接你。”
    白穗坐在沙发上,乖乖地点了点头。
    他打好领带,套上西装外套,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便转过身体面而优雅地离开了。
    任谁都想不到他表面一副耐心而克制的模样,其实却是和她度过了这么火热而狂野的一晚吧。
    白穗看着车外飞速闪过的街景,捂着嘴偷偷地笑。
    阿珊今天颇为有点奇怪,见了她只是勉强地打了招呼,上了车也只紧紧握着手机,垂着头看着手机发呆。
    白穗注意到她一脸愁云密布的模样,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
    她忽然直起身来,看向白穗,似乎是被吓到了。
    “穗穗,什么事?”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勉强地笑了笑。
    白穗亲近她,自然对她反常的模样有些担心,问她:“阿珊姐今天不舒服吗,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阿珊听了这话,脸色竟是更差了,甚至变得惨白。她踌躇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发出声音:“穗穗,今天的通告暂时取消了。”
    白穗有些惊讶,她一早来的时候并未说任何有关今天拍摄广告行程的事情,她还以为一切顺利,只要按时到达片场就好了。怎么突然就取消了,而且——
    “那我们现在是在去哪里?”她根本对眼下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了你就知道了。”说完,阿珊似乎也是不太想理她了,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竟是在一家私人会馆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这里几乎没有人,房屋都隐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
    阿珊沉默地带着一脸迷惑的白穗朝着其中一座古朴的建筑走去,拉开门便停住了动作不再往前,只转身对她说:“最里面一间就是了,我在外面等你。”
    白穗心里有些忐忑,这作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行为,肯定是某个很有权势的人想要在私下见她。但是宋恪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必要,要说其他人的话,她并没有这样的相识。
    阿珊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又是想把她“引荐”给什么人吗?
    她顺着过道走过去,来到最后一个包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只有一个女人坐在桌边。
    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耳朵上戴着一对碎钻耳环,一闪一闪的,和她脸上招摇骄傲的神色十分相配。
    是蒋伊妍。
    “请坐。”她环着手臂,居高临下地扫了白穗一眼,便朝着她对面的椅子扬了扬下巴。
    白穗内心震惊,但还是保持着从容不迫,也朝她点点头,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她毫不躲闪地看着对方的脸,在内心中打量她,揣测她的目的。
    蒋伊妍先开了口,解决了她的第一个疑问。
    她说:“你是我未婚夫的情妇。”
    果然,她已经知道了。
    但是白穗还像是个天真无暇的孩子一样笑了出来,偏着头,问她:“我怎么知道你的未婚夫是谁,这句话说得也太没有道理了,蒋女士。”
    蒋伊妍坐正了,拉近了和她的距离,仍是十分镇定的模样:“宋恪和我青梅竹马,这门亲事是两家的大人一起订下来的,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明白了吗?”
    “那就快点,看你上火的样子,找我不如去催催你未婚夫啊,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很忙的。”说完,白穗边拎起包,从桌子边站起来,转身想离开。
    “白穗!”蒋伊妍不顾形象地一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白穗心里又烦躁又恼火,不想和她在这里玩什么争风吃醋的游戏,转头看着她,也不坐下,一副等她说完最后一句就要离开的架势。她眼睛落在蒋伊妍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那手颤抖着,蜷起来成了一个拳头,似乎是在拼命忍耐怒气,和她丝毫未变的脸色成了鲜明的对比,白穗都要敬佩她的忍耐能力了。
    即便如此,蒋伊妍的声音也是平淡的,但她说出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耳边:“你父亲是警察,早年在任务中牺牲,母亲慢性肾衰竭,享受烈士遗属相应医疗优惠,但是因为依然凑不齐治病的钱,所以……”她蔑笑一声,继续道“所以你毫无羞耻心,做出如此下贱的事情。”
    白穗冷冷地看着她。
    看见白穗终于是没了一进来时那种令人厌恶的从容和大方,蒋伊妍终于满意地往后一靠,语气也轻快了起来:“要是这件事情被爆出来……可惜现在的网民心那么浮躁,没有人会有兴趣去了解其中的真相。人们只会辱骂你毁了国家烈士的名誉,甚至骂你可怜的父亲是白生养了你,骂你的母亲不懂教养孩子,会骂你是个荡妇,人人都会想来踩你一脚。到时候,不仅仅是你的粉丝对你失望,就连你的母亲,知道了她自己是用女儿卖身换来的多么肮脏的钱换回了生命,知道了你给你父亲的一生背上了污名,怕是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吧。我还真是期盼着看到这一幕啊。”
    这话简直是将白穗一生中最大的恐惧毫无保留地残酷地揭露了出来!
    白穗气的浑身发颤,四肢变得寒冷,那些气血全部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以致于眼前变得模糊,就连喉头甚至都冒出一股子腥甜来。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差点都要站不稳了。
    她靠桌子扶住颤抖的身子,憎恶地看着眼前这个正恶毒地笑着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蒋伊妍收起嘴角的弧度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那么遥远却是那么清晰地打在白穗的鼓膜上。
    她说:“离开宋恪,如果你还想演电影,还想好好活着的话。”
    白穗失了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门口的。
    阿珊在一边看见她,立刻跑了上来,脸上已经是泪痕斑驳,没等白穗说话,她就哭着拉住她的手腕:“穗穗,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
    白穗一把推开她,飞速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不想看到阿珊那张脸。
    阿珊紧跟上她,还在凄凄地对她说着对不起,哀求她。
    她再也无法忍耐,转过头,一巴掌扇在阿珊的脸上。
    “这一巴掌,替我妈和我爸,他们当了一辈子的好人,却都没有过什么好日子,而现在,就因为你,我妈可能会恨我到死。”
    “穗穗,对不起。”阿珊捂着脸,仍是重复着那一句,眼里泪水疯狂地流了下来。
    她站在那里,看着阿珊哭泣的样子,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你拿奖的那天。她一直在调查你……”
    原来竟是从那么早开始,是她太傻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过。白穗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道:“所以,我和赵皓南的绯闻,也是你一手安排的,是不是?我父母的事情也是你告诉她的,是不是?”
    阿珊垂着头不说话。
    “说啊!是不是!”她失控地喊出声,一双眼都渐渐红了起来。
    阿珊依旧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她难以相信自己平日里最信任的经纪人居然一直扮演的是这样的角色,难以相信他们明明共同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快乐的、难熬的、奋斗的时光,但是面对一个外人的挑拨,她居然可以这么转身就把自己卖了。
    酸涩和愤懑充斥了她全身,白穗已经无力得不想再说话了,但是还是得问,她声音有些虚弱却是坚定地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
    对啊,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珊的身子一直抖着,她的声音因为哭泣已经变得破碎,但还是艰难而痛苦地回答了她:“我爸因为赌博把家里的房子和车全都卖了,他的公司也被压了,家里欠债上千万。而我最初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赌博输了而已,没想到背后是蒋家在操纵,她找到我……我没有办法的,穗穗,我真的没有办法的!”
    瞧,多么正当的理由,每一个人都似乎是有他们的难处,有他们可以肆意伤害别人的借口。
    白穗冷了心,偏过头不再看阿珊,只说:“既然今天她叫你带我了,那肯定已经替你妥善安排好了,我回去会立刻申请换经纪人,以后我们不用再合作了。你放心,我记得你以前照顾我的日子,不会再去和别人说什么,你可以安心工作。”
    阿珊在她的身后嚎啕大哭。
    她不再停留,只身上了车,闭上了眼睛,防止泪水忍不住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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