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郭小洲接到颜婕的电话。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恭喜你!刚来了通知,让你两天内进京述职。”
    郭小洲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接到通知,还是忍不住在办公室默默挥舞了下拳头。
    “谢谢你!”郭小洲没有使用敬语“颜部长”。
    “谢我什么,都是你自己争取的。”颜婕在电话里停顿片刻,“刚才我向丁书记和周省长做过电话汇报。丁书记指示要省委安排一个欢送会,小范围,省委省政府出席名单还在拟定之中,武江市方面,说不得也会有所安排……”
    郭小洲忍不住打断颜婕的话,“这规格是不是太高?”
    一个省会城市的常务副市长外调,哪怕是升迁到一个很有前途很显赫的位置上,但省委特地为他安排欢送会?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棒杀”的一种。他第一反应是不能答应。
    颜婕说:“原则上书记和省长都不会出席。省委省政府方面主要安排省商贸和重工业以及金融旅游部门的相关领导出席欢送会。”
    郭小洲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西海省打算借他这个新晋圳市市长下蛋,提前铺路,将来西海省希望能借圳市的东风。
    颜婕这么一说,郭小洲也放下心来,“出席的省领导都有谁?”
    “主要是成副省长……到时候麦上行副书记也许会来敬杯酒,具体的名单我在敲定后发给你的秘书胡君逸。”颜婕再次沉默片刻,“我到时候就不出席了。你这两天也忙,等你去了圳市,稳定下来后,我们再抽个时间,为你补一个践行宴。”
    “践行宴就不必了,但一起吃顿便饭可以有。”郭小洲笑着说。
    如果说以前郭小洲对颜婕一直存有男女之间那点小心思,但到了他这个级别和位置,加上他的后院也“人满为患”,对颜婕的那点儿心思也就逐渐淡了下来。
    现在来说,他倒是真想把她当成红颜知己。而且颜婕至少在未来十年内对他有所帮助。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彼此之间的这份友谊更加长久。
    让他好笑的是。以前,他担心自己按捺不住,打破了他和颜婕之间的某些“平衡”,比如,他不自量力主动发起攻击,诱惑等等。
    但现在,他倒是担心颜婕有所冲动。
    毕竟,颜婕这个年龄,不仅是尴尬的年龄,也是容易擦枪走火的年龄,一旦熬过了这几年,颜婕基本上等于塑了金身,练就金刚不动心法,男女这点事再也不能影响到她。
    …………
    …………
    就在郭小洲接到电话的同一时间,一架从京都飞往武江的波音777双通道宽体飞机徐徐降落在武江天河机场。
    接机大厅里西边门厅站着一位漂亮优雅的女人,她气场含而不露,穿一件黑色普通款的中长羽绒服,没有普通女人标配的坤包或名牌包包,但身上仍然散发着一股闲人莫近的高冷范。
    这个女人就是甘子怡。她今天忽然接到母亲甘苏的电话,说她搭乘航班一会到武江。
    甘子怡其实很明白甘苏为什么忽然飞抵武江。
    在甘苏决定来武江前,她给甘子怡打了个电话,又是暗示又是提醒,说她要看好郭小洲云云。还说了许多她看不好的弊端,比如既影响家庭又影响事业,还说甘宋两家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名有前途的政治人物,不能倒在女人裙角下等等。
    甘子怡知道这电话的前因后果。连她都接到京都闺蜜的“关心”电话,说黄玉婉和郭小洲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甘子怡当场说“”。
    因此,甘苏的电话她也没往透彻里说,有些话说穿了也没啥意思,大家还是含蓄点好。“妈!这不是您应该操心的事情,您应该多关心下父亲的身体,几个外孙也够你忙的……”
    “现在你们翅膀硬了,可以单飞了,欺负你妈无权无势,管不了你们了?”
    “嗨!妈妈,您想多了。”
    “我想多?是别人的事情我才懒得想呢。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倒好,还和你妈说这种风凉话。”
    “哎!妈!那您就费心帮我分析分析,我家男人思想为啥转变得这么快?”
    “真想知道?”
    “真想知道。”
    “你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郭歌身上,忽略了对小洲的关心……”
    甘子怡耐心听完,“就这?那我知道了,以后对他多点关心……对了,我有个电话进来,我先挂,一会再给您回拨,继续听你教诲。”
    “嗨!你这丫头……”
    然后半小时后,甘苏直接发了条短信,她马上飞武江。
    接到甘苏,甘苏狠狠瞪了甘子怡一眼。
    但在甘子怡气势如虹的几声“妈!妈!”的喊声下,甘苏终于绷不住冷脸了,娇哼一声,“郭歌呢?”
    “上学呢,下午您陪我一起去接他。”
    “小洲呢?”
    “他在市政府上班。”
    甘苏一直忍着想说什么,直到上了甘子怡的车,她终于开口,很严肃道:“子怡,妈不会害你,你别嫌妈啰嗦……”
    “女儿永远都不会嫌妈啰嗦。”甘子怡笑。
    “我……好吧。我在电话里很多话不方便说。你对小洲太放任了,才造成现在的后果……”
    “后果?什么后果?当上圳市市长的后果?”甘子怡微微挑眉。
    “你这孩子,妈和你说正经的。你得把他看紧点。妈走过的路你比吃的米还多。有句老话,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你如果不让他去河边,他怎么也不会湿鞋。你有必要强硬起来。”
    “在家里卫生间也会湿鞋。”甘子怡打趣道。
    “子怡,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甘子怡正色道:“妈您是搞卫生工作的。经常有医生说,上了岁数的人,身体不够健康的人,肢体都是僵硬的。而老子说:“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途,柔弱者生之途。”
    甘苏头大了,“你知道我不懂这些之乎者也……”
    甘子怡笑着说:“这话的意思是说,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死了之后身体就变得僵硬了草木生长时,是柔软脆弱的,死了以后就变得干硬枯槁了。所以坚强的东西大多属于死亡一类的,柔弱的东西才属于生长的一类,凡事强大的总是处于下位,凡事柔弱的反而居于上位。”
    “以柔克刚?这妈懂,可你没克到他啊?”
    甘子怡摇头,“您的那一套虽然把爸爸克得死死的,但还得分什么对象,因地制宜嘛!”
    甘苏终于听出味了,她狐疑看着甘子怡,“你都知道?”
    “我丈夫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算什么?”甘子怡傲然仰脖,轻声道:“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萎靡求全冬腊月,春暖花开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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