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芩整理了一下大家的思路:“一种可能,那个人中了三箭,因为感染失血死了;另一种可能,他用了某种手段没有受伤,但是因为护卫长和钟伯他们防备得厉害,一直不能靠近我们……”
    阿汶达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我们暂时安全了。可以集中所有精力,把绥城恢复原样。”
    赵箭自言自语:“能防得住他,为何抓不住?”
    沈芩和阿汶达互看一眼,这谁知道?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他受伤了,躲在哪里养伤,所以暂时没有行动。”赵箭稍微好转以后,急于替他们分忧。
    “……”沈芩捂脸,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真让人头疼,只是自从穿越以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安稳过,渐渐的,就习惯了。
    更习惯的是,沈芩又拿出记事本,在上面写写画画,记录得更多,仅此而已。
    还有很多病人要治,很多事情要处理,讨论暂时告一段落,沈芩和阿汶达又修订了绥城疫病治疗方案的第四稿。
    从早晨到傍晚,再到深夜,城西大宅的病人们配合郎中,希望早日康复;主事和郎中们在绥城的大街小巷,骑马提诊箱,替病患开药,回访和记录,一件事情都不能少。
    陈娘和杨梅则在厨房,准备药膳和各种吃食,只希望赵箭和其他病患们能早日康复。
    整整一日,赵箭的高热只发过一次,并且很快在沈芩的药物干预下,恢复了正常体温。
    夜幕降临,奔走了一整天的郎中们回到城西大宅,匆匆填饱肚子,然后将各自诊治的病患做好记录,交到郎中主事的手里,洗漱过后都倒头就睡。
    救治房里,赵箭躺在床榻上,望着还在理整病例的沈芩和阿汶达,夜已深沉,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要力。
    沈芩打了个大呵欠:“把这些整理完,就可以早点休息了。”
    阿汶达点了点头:“今日又有十二户人家,换成了绿布条。”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疫病,快要过去了。
    白鹿趴在沈芩身旁,脑袋搁在她的腿上,萌萌的黑色鹿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得近时,甚至能看到大眼睛里的小小沈芩。
    “按现在的治愈速度,”阿汶达翻完了今日递来的病案,“至少还要半个月,绥城才能恢复平静。”
    “能控制住就是最好的事情,不要太贪心了。”沈芩写写画画,将疫病的进程重新分期,并注上什么体质的病患,可以用哪些药,哪些药物禁用。
    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完了,救治房的蜡烛才第一次被吹灭,夜深人静最宜熟睡。
    ……
    同一片月光下,绥城破碎的旧烽火台里,隐隐可见一个佝楼的身影,以平稳的速度和轻快的动作在灯笼的照亮里,重复着单一的动作。
    “可恶!”佝偻的身影忽然站直,在斑驳的石墙上投出了仿佛把戏似的,大变活人,站直时却出人意料地挺拔,暗藏愤怒。
    “东门进不去!”
    “城南库房也进不去!”
    “城西大宅还是进不去!”
    “绥城这几日死的人越来越少了,康复的却越来越多。”
    “九天了,赵箭竟然还活着?!他伤得这么重,怎么还不死?”黑影的声音很低沉,却不是能吸引旁人倾听的低沉。
    “他们不出来,我进不去,该怎么办才好?”身影略带着神经质地说这句话,“那就只能设铒引他们出来。
    “怎么才能引他们出来?”
    “还有,钟云疏明明中毒了,为什么没死?怎么可能?”
    “……”
    身影站在烽火台上,远眺着灯笼林立的城门和亮光点点的城南营区、城西大宅,那些亮光仿佛在嘲笑他,费尽心计,无一得逞。
    “砰!”一声响,烽火台的石块碎成几块,身影纵身跃起,几个腾挪之间,就离开了烽火台,向着城南区的聚居坊市行进。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身影突然紧贴着树枝,仿佛隐形了一样,盯着从树下经过的夜巡队伍,“竟然安排巡逻,真是岂有此理?!”
    身影与黑夜彻底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沈芩最初到访的第三个民居,进了一间极普通的屋子,拿出火折子一晃,床榻上一个小身影蜷缩在薄单之下,睡得正香。
    黑影狞笑着,从怀里取出小小、形状不同的药包,撒在床边、撒在柜子旁、撒在门边……然后又盯着小身影看了一阵,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离开的途中避开了两支夜巡队,黑影鬼魅般地贴着墙根移行,又像孤魂野鬼一样,最终回到破旧的烽火台,长衣一拢,缩成一团。
    盛夏的夜晚,蚊虫猖狂,烽火台似乎有道无形的墙,将黑影隔绝在里面,什么都进不去,也什么都出不来。
    然而,黑影却没有就此休息,而是静静地盯着夜空,看夜色正浓再到天蒙蒙亮,又到天光大亮。
    不出所料,第三间民居有中年汉子径直向城西大宅跑去,一路上边跑边喊:“文公子,钱公子……救命啊!……”
    “救救我家孩子!”
    “二位公子……”中年汉子凭着惊人的脚程,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城西大宅,拼命地敲门,“救救我家孩子啊,求求你们了……”
    ……
    在救治房睡得正香的沈芩和阿汶达,顶着一脸黑线,略带懵圈地盯着前来传信的护卫:“什么孩子?怎么了?谁家的?”
    护卫很为难:“回二位公子,小人也不知道是谁家。但是中年汉子说了,城南第三家民居,您答应过的。”
    沈芩立刻手忙脚乱地洗漱:“我去!文师兄,我去去就来!”
    阿汶达能再睡了会儿,自然没有意见,只希望敲门声和说话声赶紧消失,他要睡觉。
    沈芩走出院子,又经过一系列的眼神,心无旁鹜地向大门外赶:“怎么回事?谁的孩子?”
    中年汉子一见到沈芩,激动得语无伦次,说得断断续续。
    沈芩深吸一口气:“慢慢说,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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