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陆用之和美由子、惠子告别,带着新收的两个丫头准备坐车去仙台。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让音韵他们来接了,自己一而再的出尔反尔,而且他自己觉得还有愧于音韵和印象。一
    号和他丈夫听说他要走,特意赶来送行。因为七号决定跟陆用之走了,花魁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一号头上。虽然没有拿到钱,但这是在比赛产生的,份量自然不一样
    “你那儿就不缺人了吗?看着这么高的工资,真让人眼红啊。”一号心有不甘的说道。“
    你跟我走,你丈夫怎么办?”陆用之故意逗她。
    “又不是卖身给你一辈子,在你那儿干几年,把你伺候好了,拿上一笔钱自己回来开个温泉不是挺好的。”一号理直气壮的说道,她丈夫跟着频频点头。“
    全日本有很多处温泉,这里交通什么的也太不方便。你真有意跟我混,等我到东京附近买下温泉了请你去当老板。说真的,你那功夫确实还是不错的,要多加练习啊。”
    陆用之的恶趣味又犯了。“
    一言为定,你买下温泉一定要请我哦,我等你的信,到时候一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正说着,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开了过来,一直到他们身边才停下。“
    你们怎么过来了,我们正要到仙台去找你们。”陆用之看到音韵唬着个脸,赶紧赔笑道。“
    再不来,你还舍得走啊?”音韵的眼睛越过陆用之,在他身后的两个丫头身上扫视着。
    “咳咳,我雇佣了两个日本丫头,这个是阿娇,这个是小七。”陆
    用之直接把七号叫着小七,这样也顺口。
    跟着,后面车上印象、林下和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也下来了。陆
    用之赶紧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说:“是梁任公吧,哎哎,不好意思,这边有事耽误了。”
    “你这丫头不错哦,生怕你掉到温柔乡里爬不出来,一定要开车过来看看。我一想,反正这边也没课了,我就跟你们回东京吧。没打扰到你吧?”梁
    启超一直是个真性情的人,虽然他已经快四十了,还是个率性而为的人。“
    任公,久仰你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了。我们先上车再慢慢聊吧。”
    陆用之安排阿娇和小七上了林下的车,他和梁启超坐到音韵的车上,印象坐在副驾驶。音
    韵看他如此安排,这才神色和缓了些。
    梁启超,梁任公,一个本可以在学问上力压所有人的大学问家,可惜一生毁于政治。他的一生通史学、政治学、文学、哲学、教育学,但都是达到一定高度后止步不前。后世有评论说,任其一门学问,他只要花五到十年的时间,别人都难望其项背。
    可他一生的主要精力都是在忙于政治。从一开始作为康有为的学生鼓动戊戌变法开始,变法失败他转为立宪派。后来又与革命党人搅和到一起,再后来,他又变为保皇派、君主立宪派。
    他的一生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断的否定自己的过程。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教育的九个子女个个都是各领域的翘楚,其中,光院士就有四个。而梁家门里最出名的是他的大儿媳,林徽因。
    一个林徽因盖住了梁家门所有人的风头,没办法,这就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
    很多人不知道梁启超,但都知道林徽因;很多人没读过梁启超的文章,却对林徽因的一生如数家珍。此
    时的梁启超正在日本办《新民丛报》,几乎每期都在和章太炎的《民报》开展论战。此时的他正竭力鼓吹君主立宪制,反对同盟会提出的暴力革命。“
    任公,想来岑大人派我到日本的来意你都知道了。他跟你的观点相近,都是希望能立宪成功。他想把海内外的立宪派都联系起来,形成一股政治势力,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陆用之的意思很明白,所谓“不时之需”就是等慈禧太后死了后的时代。“
    中国不能再打来打去了,保留一个君主,换来一世太平有何不好?而中山樵他们非得推翻清廷,赶走满人,这不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嘛。”
    梁启超不支持同盟会的出发点很单纯,他是不希望内战再继续打下去。中国需要和平,百姓需要和平。陆
    用之在犹豫,是不是要劝说梁启超放弃君主立宪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且从此远离政治,一门心思的做他的学问。“
    岑大人的意思我表述完了,你也知道他现在的艰难处境,暂时我们的会面不宜公开。下面说的是我个人的观点,任公,依你看,在中国实行君主立宪的可能性有多大?”
    “英国就是很好的例子嘛,正因为他们君主立宪的制度才使得大英帝国成为世界头号帝国。再看日本,也是实行了君主立宪,经过明治维新,才有今日的强大。他们能行我们为什么不能?”“
    任公,大英帝国、日本国这些保留君主的国家,君主是他们的精神象征,再看看满清,本来就是一个少数民族,统治汉人这么多年,自己又不思进取。两者的民意基础完全不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这个事实梁启超也是看到的,但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没错,满清现在确实不得人心,但是君主立宪也可以走虚君立宪之路,就是君主就是个象征,没有任何实权。这样最大的好处,就是照顾到一批拥戴皇帝的人,这样天下不就太平了?”
    “没用的,同盟会这么多年打出的旗号就是要推翻满清政府,而且已经势大难消。你们提出君主立宪首先同盟会就不会答应,那么,你所想的和平是永远到来不了。”
    “那你的意思,非得拥护革命党的暴力革命?西林是不是也动摇了?派你来日本看看革命党人的风向?”
    岑春煊是广西西林人,很多时候都是以岑西林来代替他的名字。这还真让梁启超猜中了,岑春煊确实要看看风向,再决定自己的行止,这是一个政治家应有的品质。而梁启超却是书生,只认死理的书生,在政治上是个低能儿,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要说立宪,也是共和制更适合中国现在的状况。比如说美国那种政体。”陆
    用之说的是历史的走向。辛亥革命之后确实建立了类似美国这样的共和政体,可是,大家都各怀鬼胎,还是相互的争权夺利,最后,也是逼着袁世凯走向了帝制梦。
    要想让梁启超从君主立宪梦里走出来,现在跟他谈革命,他是断然不会接受的,只有先把他引到共和体制上来,再慢慢打消他的从政梦。
    “共和制,共和制,不就是大总统下面设立内阁,那么,总统府将来和内阁还是得争权力啊。”
    又让梁启超说对了,这种权利争夺就没有停止过。
    “任公,你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吗?作为一名政治家,他到底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质,什么样的能力才能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陆
    用之想,当梁启超对这些都有了答案时,他也该认清自己离一个政治家,还不是合格的政治家有多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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