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平不愿回家,跟单位事情太多,工作太忙有很大关系,另一方面,哪怕他嘴上不肯承认,不可否认的是,他内心对常玉玲几乎失去了兴趣,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常玉玲也停了下来,不再跟周建平理论,“晚上吃什么?”
    “你是在问我吗?”周建平看着她。
    “除了你,还有谁?”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周建平好像对吃饭没啥兴趣。
    “我吃的饭菜,你吃不下。”
    “你以为我每天都在吃香喝辣,山珍海味?”
    “好,我去做饭,炒土豆丝,家里只有这个,主食是馒头米饭。”
    晚饭后,哄着孩子玩了一阵,当毛毛睡着后,周建平洗漱一番,也上床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常玉玲也挨着躺了下来,见周建平没有动静,她非常认真地说:“周建平,咱们得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你要跟我谈什么?”
    “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心理有了另外的人?”常玉玲历来是个直脾气,这话她憋在肚里已经好长时间了。
    玉玲这句话,像触动了周建平的敏感神经,他腾地坐了起来,“常玉玲,你别跟我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你激动什么呀?但愿我是无中生有。”玉玲确实是猜测,她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为啥突然跟我说这些?”周建平凶狠地看着躺在旁边的常玉玲。
    “为啥,问我?你说为啥?我觉得你应该最清楚!”常玉玲并不着急。
    “我不知道,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
    这话让常玉玲气往上涌,她也坐了起来,“咱们说话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了。你不知道?这种事还用得着我解释吗?你扪心自问,以前你回家对我啥样的,现在又是啥样的?周建平,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嫌我老了丑了,不愿看见我?你要真有这种想法,我不会跟你死缠烂打,别的没有,这点志气我还有!”
    “污蔑,这完全是污蔑!你愿意说啥说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那么想。”
    “对了,关键是身子要正。”常玉玲反唇相讥。
    “我的身子正得很,不信你可以去打听。”
    “我自己带着个孩子,没那闲工夫,希望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说完,常玉玲又躺下了。
    “劝你别在家里胡琢磨,尽把别人往坏处想。”
    “我倒是愿意把你往好处想,你跟我解释一下你现在回家为啥跟以前不一样?可别跟我说什么事情多,工作忙,可能有那方面原因,但不是全部。”常玉玲步步紧逼。
    周建平打着哈气,“算啦,我不跟你翻这些烂账,明天还有事,我得睡觉了。”
    近一两年,周建平对常玉玲确实冷淡了不少,他心里装着赵馨梅也是事实,但周建平理智尚存,赵馨梅虽然年轻漂亮,气质不凡,能力超强,要是触及到家庭层面,他并不想破坏跟常玉玲组成的这个家庭。祖祖辈辈都是老实本分人的周建平,在婚姻感情方面遗传了父辈保守传统的基因,他不会轻易突破家庭这个底线。
    第二天起床后,两口子还在为昨晚上的事怄气,因为谁也没有说服谁,那口气还没理顺。周建平洗漱完毕后,只跟常玉玲随便打了个招呼,没吃早饭就出门走了。
    周建平头天和司机已经约定,他让司机一早过来接他,今天必须尽早赶回单位,上午要接待来自南方一家食品工业研究所的客人,商讨有关蔬菜加工的技术转让细节,并签订技术转让合同。
    上午十点,司机孙师傅把研究所的客人从华兴火车站接到健生食品公司,周建平和赵馨梅跟客人见面后,再把他们安排到宾馆稍事休息。
    张工也从家里被接到公司,下午两点多,周建平和赵馨梅,加上张工,在公司会议室跟客人们进行了会谈,因为工艺路线已经确定,双方主要就产品技术指标、产能、土建和工艺设计进度、员工培训、质量检测、试车技术指导等事项进行商谈,并最终确认下来,最为主要的,对技术转让费进行了初步沟通,但当天下午并未谈出结果。
    第二天上午,双方继续就技术转让费进行协商,接近达成一致时,研究所(乙方)代表提出,生产设备由他们指定厂家进行加工制造。
    周建平听后,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他跟这一行已经打过几年交道,岂能不知其中之奥妙?在设备加工行业有个公开的秘密,外面介绍的业务,有百分之五至百分之十的回扣,乙方代表想在这方面挣钱,周建平当然不能答应。
    “要不这样吧,技术转让费就依你们目前的报价,我们不再往下压,但设备加工企业就不要指定了,你们只需提出设备明细和设备条件,由我们自己寻找加工制造单位。”周建平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道。
    “周总,我们指定的设备加工企业都很专业,你们毕竟不是这方面的内行,我怕你们寻找的企业加工制造的设备,跟我们的技术要求不符,出现麻烦分不清责任。”乙方代表道。
    “这种担心可以理解,但没有必要,因为就在我们本市,有一家华兴轻工机械厂,就是一家大型轻工机械制造企业,你们听没听说过不知道,但在我们本省,这家企业却是名气不小,如果你们有时间,愿意跟他们接触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他们的技术人员找来跟你们见面。”周建平道。
    “这又不是什么高精尖的仪器设备,华兴轻工机械厂完全可以胜任。”张工也在一旁帮腔。
    周建平坚持不让对方指定设备加工企业,除了避免对方在其中拿回扣,主要考虑到本市就有这样的企业,何必舍近求远,设备在本地加工,不仅运输方便,而且安装维修随叫随到,非常便利。
    还有一点,周建平早就听马兴伟说华兴轻工机械厂日子不好过,随着年龄增大,加上厂里经营困难,马兴伟的老父亲前两年就打算申请退居二线。如今有这么个机会,主动权又在自己手里,周建平想帮老爷子一把,虽说一笔生意,对那么大的华兴轻工机械厂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微薄之力,也算是周建平对老爷子的一点心意。
    乙方代表见周建平态度坚决,他们相互商量了一番,“周总,就依你的意见,把设备放在本市加工,但拿到设备图以后,有什么问题,请他们主动跟我们沟通;另外,你说的技术转让费不再压价,咱们是不是可以现在就定下来?还有,将来我们来往的差旅费,和试车其间我们派过来的技术指导人员的食宿,贵公司能否帮我们考虑一下?”
    原则问题绝不让步,但在小事上,周建平历来表现的很大气,“合同细节还有没有问题?如果商定好了,今天就可以签署。时间紧迫,我们的土地已经整理好了,厂区建设即将完成,希望你们抓紧设计,争取尽快把图纸拿出来。至于你们来往的差旅费,我们可以考虑,但最多只解决硬卧车票。你们派来指导安装调试的技术人员的食宿,我们不仅要管,而且还要管好,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在当天下午剩余不多的时间里,赵馨梅带着研究所的客人到滨城镇的新厂区进行了实地查看,让他们知道将来车间的方位朝向。当晚,周建平为客人举行了招待宴会,今后主要由赵馨梅和张工跟他们打交道,当然需要他俩作陪。
    事情定下后,周建平自然要把消息告诉当事人,第二天上午,他给马兴伟打电话,“兴伟,我帮老爷子的单位揽了一笔业务。”
    “哟,太好了!前两天我回家看他,还跟我哀叹企业不好干,业务量不足,车间开工不足。呃,这段时间把你们忙得不可开交,你怎么有时间管闲事?”马兴伟道。
    “你这话不对,为老父亲的单位揽业务,怎么能说是管闲事呢?”周建平跟马兴伟捉了个小小的迷藏。
    “我的意思,你那么忙,哪有时间关心这种事?”
    “不跟你兜圈子了,直接跟你说吧,这笔业务也不是我揽的,我们马上不是要上新项目吗?昨天刚签署技术转让合同,谈判过程中,乙方代表想给我们指定设备加工企业,被我给否决了。”
    “哦,原来这么回事儿。”
    “我决定把新项目的所有设备放在华兴轻工机械厂加工,等乙方把设备图拿出来以后,你跟老爷子说一声,请他安排一下。”
    “这等好事,老爷子得请你喝酒呀!”
    “兴伟,你可别开玩笑了,老爷子请我喝酒,我敢去吗?酒就别喝了,你跟他们交个实底,我自己的事,里面没有任何猫腻,价格实打实,当然他们也要有利润。”在老同学面前,周建平也交了实底。
    “放心,我一定把你的意思转达到。只是,这样一来,不就亏待你了吗?”马兴伟道。
    “亏待什么呀?说起来我也是华兴轻工机械厂走出来的,虽然只是它附属公司的临时工,但通过你和老父亲的帮助,让我进了那个单位,并在那里接触到工业生产与管理,后来又接触到市场营销,待的时间尽管不长,但我在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使我终身受益。现在轻工机械厂不太景气,我有这么个机会,能帮一把,就算是对原单位的一分感激之情吧。”
    “建平,你真是个重情义的人,虽然我也离开了原来的单位,无权代表原厂职工说话,但我可以代表老父亲,对你的支持表示衷心感谢!”
    “兴伟,该说感谢的是我,请代我向老人问好,等有空了,一定亲自去家里拜访。”
    周建平这个办法,既给轻工机械厂带去了业务,支持了马兴伟老父亲的工作,在设备价格上,又不可能多花冤枉钱,真是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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