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洛真要窒息晕厥的前一刻,董芝松开了手。
    何洛咳得撕心裂肺,心里暗惊这个中年男子对力道和手段把控的精准,但他心里没有半分害怕,反而高兴的想笑:谁吓唬谁呢?能半夜搞小动作来同自己套话,可见这个人野心不小,想呷独食。
    姓关的这分明就是自己引狼入室,哈哈哈哈!他全族之仇,很快就能报了!
    董芝在一边等了一阵,等何洛咳平下来,这才冷冷发问:“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年轻人,但首先,得看你提出来的条件是不是能打动我。”
    何洛在腹诽董芝,董芝也在为这个年轻人心惊。
    蹬龙军的手段很毒辣,给人用刑很血腥,虽然因为时间和环境紧迫他们并没来得及更多的逼供,但一顿盐水加鞭,这年轻人骨头硬得硬是没有吭一声。
    如果他没有得罪姓关的,董芝心想,要是换在江湖上遇到,他是宁肯结交一二的,可惜他们站在对立面,最后恐怕也只能杀了。
    他以为这个年轻人忍字足以让人侧目,却没想到他居然敢在眼皮子底下进行挑拔离间。
    他得承认,他们三家确实互相利用并不互相信任,但这个年轻人居然在短时间里就看出问题,这份眼力、胆气,都值得称赞。
    而这挑拔离间,董芝都想立刻杀了这个人以掩饰自己的欣赏和恼火,毕竟他确实被这个年轻人的话勾起了兴趣,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一个老江湖就要被一个年轻人玩弄于股掌间,下个圈套就得往里钻。
    “打动你?为么子要打动你。”就在董芝转着念头的时候,忽然听到年轻人说话了。
    “我故意要同你做交易告诉你人芝的真相,只不过是因为我同姓关的有仇,故意告诉你让你感兴趣而已。毕竟面对长生不老这个诱惑,你能忍住诱惑不动心独吞?姓关的真的就愿意同他人分享?”
    何洛完全不掩饰声音里的嘲讽和森森恶意:“我就是想挑唆你们内讧,让你帮我杀了姓关的,如此而已。”
    别说董芝,就连装睡装得极好的刘谦和都一瞬间被震惊得瞪大了眼。
    他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这个年轻人如同恶魔一般,用一种可怕的、又如同世上最诱人的、完全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说道:“交易你可以不信我,命你随时拿去就是。但我很负责任的提醒你一句:真正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人芝的下落,这世上,我大概是唯一的知情者。只是我不愿说,这世上就绝对没人能撬开我的嘴,你们就得永远同长生失之交臂。”
    话说到这份上,何洛细心的从急促粗重的呼吸声与微妙的加快的心跳声知道自己的话给了对方很大的冲击,他不急不忙翻身躺下,摸着脖子心里头一个劲的骂:“可去他娘的,小爷这个牛吹得有点大啊,不会穿梆吧?”
    他哪晓得个屁的真正的人芝哟,这还是从佐佐木那里看到席派师门的残籍手卷,发现所有的研究都没有指明他们那支成功过,这才灵机一动故意现编的。
    这会他有点想他师父了。
    他师父那么缺德,最爱坑人都光明正大的坑,何洛发现,他别的没学好,这会给人下套的本事居然尽同他师父偷学了。
    不过别说,还真有点让他期待。这姓董的,一看就是老江湖啊,啥场面没见过?自己这阳谋一清二楚,摆明是个大坑,他是跳呢?还是不会跳呢?
    何洛觉得自己又被掐又被逼着灵机一动说了这么大段话装了这么大一个逼,着实是累坏了他这个挨了刑泡了水生了病的人,查觉自己精力有些不济,便闭上了眼,心道自己又开始感觉热了,不一会儿就迷糊糊了。
    他这清楚的恶意,明摆的圈套,董芝会上当?
    会。
    董芝想了很久,久到天快亮,下的迷药快失效了,董芝才结束了一夜没停的脑活动。
    他蹲在旁边借着微熹的晨光看了一眼脸庞烧得发红一脑袋大汗的这个敢公然在他面前嚣张的年轻人,心里叹息了一声:这孩子要是自家的后辈就好了。
    胆大、心狠、老辣、心智坚定、更看透了人性,再加以利用人心。
    他真不怕死?不会,他怕,可他太明白自己的处境,光明正大的利用自己的优势让敌人都愿意要护他一命。
    小榻上,忍不住轻咳的刘谦和也在闭着眼想这个年轻人。
    江湖人他见得不少,但像这样有趣的又极有头脑、忍得了苦难的,还是头一个。
    刘谦和身体不好,所以与武无缘,但好在他有脑子,也饱读诗书自栩有点小聪明手段,他也仗着这个倚仗行走江湖,只有他算计人,极少被别人算计到头上的,可瞧瞧他这晚听到了什么?
    同样是耍阴谋诡计,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把阴谋当成阳谋,明晃晃的将足够诱人的条件和交易摆到桌面上来做成一个圈套推到你面前。
    你是钻呢?还是不钻呢?
    其实没得选。
    人,不动心,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当诱惑足够大或超出自己的预期,就算明知道馅里是裹着刀片的甜饼,你都会心甘情愿的捡起来吃掉。
    等关大先生起来,就看到刘谦和正蹲在地上,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放在自己未来甥婿的额头上。
    关大先生一看何洛状况不对,忙上前把脉,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
    他一来刘谦和他们就让开了地方,见关大先生这样,不由得紧张的问:“伭山兄,他病情是不是恶化了?”
    关大先生点头。
    这小子身上的伤也迸发炎症,呼吸带着困难,脉象迟而有力,是寒症,可能已经引起了肺腑不适,晚上喝的姜汤显然没有起什么用。
    他一时再次后悔,自己不该太心急给这小子用了刑。
    三个人一时都有点纠结。
    按理,这人对他们还有很大的用处,是得赶紧送医救治才行;可看现实,外头到处是抓捕他们的人,这要是万一派人出去给发现不对,他们就全完了。
    好在过了两息关大先生想到个办法:“掌柜的和伙计总不可能没有得过风寒,我去问问他们,让他们装个病,去抓些药来给这小子灌了。”
    当下他便去唤人办此事,后边董芝同刘谦和的视线都落在神智未醒的病人身上。
    两人不约而同心里有种憋屈感——世上怎么有这么欠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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