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堂下坐着几个衙役,陈师爷不愿让他俩知道实情,依旧压低声音说道“蔡大人,您且息怒。老朽还听说,前任李大人之所以能升迁,走的是中书侍郎相当于副宰相大人还有吏部主官的路子。依您现在的职位,您的奏书是不能直接到达官家面前,不能直接上达天听的。您的奏书得先到尚书省,让几位相爷先行参阅。您的奏书虽参劾的是前任李大人,但变相地是在官家面前告中书侍郎大人。您想啊,中书侍郎大人如果不得李大人的好处,能那么上心为他办事吗?所以,您的奏书一到尚书省,肯定立马就会被扣下,然后中书侍郎大人找吏部的几位大人商量商量合计合计,找个由头就能让您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甚至,咱们想再回洞宵宫都不成,说不定会把您调到更偏远的地方去……”
    蔡京一边听,一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老夫请你来当师爷算是请对人了。不过,陈师爷,你看堂下众人,都是府衙中的衙役,坐在这里闹事,本官既骂不得更打不得,又给他们发不了饷银,总是耗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置……”
    陈师爷依旧小声说道“这个简单,大人不如……”
    听了陈师爷的话,蔡京的脸上逐惭绽放出了笑容,随即对坐在堂下地上的众位衙役说道“大家都先起来,大家先起来,放心,本官一定会想法子解决大家的饷银。不过,在问题解决之前,大家可以先自谋生路。”
    “自谋生路?”众人听了均是一头雾水。
    只见蔡京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从现在起,府中只留一个衙役即可,你们可以轮流在衙门里当值,其余的人可以先回家去谋个小营生,或去旅店做个跑堂的小伙计,或去饭馆做几天店小二,或去杠房充当脚夫,就是去青楼拉几天皮条,本官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不会问罪于你们的。总之一句话,在外面,啥挣钱你们就干啥,等什么时候饷银到了,你们再回来当值。”
    “什么?我们是堂堂府衙的官差,竟让我们去做跑堂的小伙计?”
    “是啊,还让我们去做店小二?我们不干。”
    “蔡大人,您这是出的什么主意啊。我们如果真出去做这些个营生,不丢大人您的脸吗?”
    “是啊……是啊……”
    众衙役听了蔡京的话,一片反对,一个个儿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只见端坐于上的蔡京叹了口气,说道“诸位,这只是权宜之计,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指着手中没银子,买不起粮,揭不开锅,吃不上饭,莫说你是定州府的官差,就是开封府南衙的官差也不好使。弟兄们,到啥时候说啥时候吧。不过,大家放心,你们在外面自谋生计的这段日子,饷银照发,只要上面的银子一到,本官会一分不少地全都发给你们。”
    知州大人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众衙役自然不好再讲什么,各自唉声叹气地离去了。
    谁知众人刚走没多远,一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满身是水的人快步跑上堂来,一边跑一边喊道“蔡大人且留步,卑职有要事禀报。”
    谁知此人心急火燎,脚步飞快,因踏水而来,两只鞋的鞋底早已湿透,刚跑上堂来,踩在光滑的青石砖上,立时脚底一滑,一个踉跄,整个人“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蔡京向下一看,只见一个湿漉漉的人影紧紧地贴在地上,在他的前面,是一个斗笠如同一个大大的陀螺一般,在地上不停地打着转转。见到这奇异的景像,蔡京问道“你是何人?”
    那身着蓑衣,趴在地上的人挣扎了两下,从地上爬起来,呵呵答道“蔡大人,卑职是城西石河桥厢军营副指挥使杜彪,奉我家大人张指挥使之命,特来府衙拜见大人。卑职若有失仪之处,万望大人见谅。”说罢,杜彪躬身见礼,然后俯身捡起了自己头上戴的那顶目前仍在地上打转的斗笠,起身站在了堂下。
    蔡京并不认识堂下站着的这个什么副指挥使,但石河桥厢军营他是知道的,便问道“你找本官何事?”
    杜彪道“蔡大人,我石河桥营军粮快吃完了,如今的存粮顶多够吃五天,卑职此来,是专门拜请蔡大人为我们调拨军粮的。”
    “你们的军粮不是由河北西路的举常平司给你们调拨吗?怎么找起本官要粮了。”蔡京诧异地问道。
    听了蔡京的话,杜彪更诧异,说道“大人,举常平司是专门给禁军调拨军粮的,并不给我们厢军军粮。这些年,我们营的军粮都是知州大人从府库调拨的。”
    “哦?有这回事?那,咱们府库里还有多少粮食。”蔡京转身问身旁的陈师爷道。
    陈师爷摇了摇头,说道“老爷,府库一向由刘主簿管,至于是否给他们调拨粮食,调拨多少,以及库里还有多少存粮,这个老朽一概不知啊。您最好亲自问问刘主簿。”
    蔡京听了点了点头,对站立堂下的杜彪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待本官同刘主簿商议之后,再答复你。”
    “这个……哦……大人……还有一件事,我们军营马匹吃的草料也没了,请大人再给我们调拨些草料。”杜彪见蔡大人要打发他走,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赶紧抢着话头说道。
    “什么……”听说对方还找自己要草料,蔡京不禁怒火中烧,用手指着对方,大声斥责道“人吃的找本官要,畜牲吃的也找本官要?马没草料了,现在外面野草遍地,花草繁茂,就不能把马儿牵出来,让它自己找草吃吗?你们这群懒蛋。”
    说罢,蔡京“啪”地一拍惊堂木,对着杜彪吼道“滚!”
    杜彪被知州大人给骂跑了。气乎乎的蔡京复又坐回椅上,望着头顶的油纸伞以及四处漏雨的府衙大堂,说道“待在这个地方可不是长久之计,本官得想法子赶紧脱身,离开这个地方。陈师爷,等天好了,你陪本官去趟西山的兴隆观,本官要去那里找位高人求签问卦,让高人为咱们指点迷津,指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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