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三年多,太府寺逐渐形成了规模庞大的商队,内地的糖、酒、盐巴、茶叶等物销往百废待兴的燕云十六州,往来的账目庞杂,一时半会的不容易理清爽。
    太府寺是皇帝还做太子的时候完善起来的,卷宗很齐备。
    青钰查账不得要领,记在明面上的帐都是平的,有这么多账目,他总不能一笔一笔的重新算过吧,要想为姨母辨明冤屈不容易。
    凉月跑过来抱着哥哥的腿,“哥哥父皇呢,凉月想父皇了。”
    青钰只好哄她,“父皇过两天就来接你了。”
    “父皇不来接凉月,哥哥抱抱凉月。”
    周蕴悠闲的坐在凤仪宫,“你儿子有苦头吃了。”
    玉沁嗔他一眼,“有你这样当爹的吗?青儿刚多大了,你让他带着凉月。”
    “我七岁就带着谨哥儿,青儿都多大了。”
    周蕴振振有词,一边抓回往玉沁身上爬的小柳湾,“等你肚子里头的这个生了,明州港口那边的船队也该回来了,传信的人说这回到了阿拉伯,才到了阿拉伯就不敢往前走了,带回几个颇璃杯就满足了,琉璃厂那边十来年也没进展,做的杯子还是易淬,想要大块的更做不出来,高温那一关过不了,这是他们献上来的琉璃钗子,你玩个新鲜吧。”
    周蕴拿回来的蜻蜓眼、琉璃壁、琉璃杯不知道有多少了,他瞧着都不满意,冯天意挨了骂就回去骂手下人,皇帝不肯要仿玉的琉璃,工匠只好试着来。这一套琉璃钗子簪环制作及其精美,依玉沁看这就是极好的了。
    玉沁笑道,“这琉璃钗还不够好?一边说什么国库空虚,一边往琉璃厂扔银子,这都十来年了,琉璃杯、蜻蜓眼也造出来不少,你瞧着还不喜欢。你这人真难伺候。也就冯天意那个小人肯顺着你胡闹。”
    玉沁挨近了笑道,“你省省心吧,那些大臣又该有话说了。”
    “他们说什么朕又不肯听了。”周蕴伸手揽住她笑道。“你放心朕有分寸的,不会留下不纳谏的名声。”
    玉沁也就不往下说,摆弄着几样琉璃挂件,“这几个蜻蜓眼赏给青儿吧。还有你该把凉月接回来了,儿子在外面养着。女儿也想放养不成。”
    周蕴又去那个小院落。
    青钰喜出望外,凉月扑过来哭了,“父皇不要凉月了。”
    周蕴笑呵呵的抱了凉月,看着青钰问道。“那些帐都查明白了吗。”
    “账目实在庞杂,不要说儿子一个人,就算一百个人。也得清理好几个月呢,儿子清理出了总账。都城这边的银钱出入与那边回来的货物大致相符,货物往来还有损耗,牛羊还会死的,姨母还接济老百姓了。”
    青钰声音都低了几分,说话有些没有底气。
    “朝廷拿不出更多的赈灾银子,右藏库的存银耗费巨大,调拨的三十万两银子还是在江南富庶之地强制征收的,民间怨声载道,说朝廷好大喜功的也有,十六州在辽国手里一百多年了,若不好生安抚了容易激起了民变。”
    周蕴淡淡的笑了,“朝廷调拨的三十万两银子好做什么呢,分到人手就没了,父皇这才派太府寺往来两边做交易,为的是以商养战,士大夫只看到太府寺的商队往来获利,还说什么与民争利,他们哪里知道所有的盈利都资助百姓了。”
    “原来是这样啊,以商养战,怪不得商队三年间不仅没获利还略有亏空。”
    青钰眼睛都亮了几分,“不过父皇,把这件事说明白了不就行了,往来都有账目可查,说明白了就没有人冤枉姨母了?”
    “谁让你姨母是个女人了,母鸡司晨就是一宗罪。”周蕴揉揉青钰的脑袋,“你姨母为太府寺办事,太府寺由太子负责,她有冤屈只能找太子说道去,父皇帮不了她。”
    周蕴似笑非笑的看着青钰。
    “可是、可是,儿子是方菂啊,儿子又没管过太府寺。”
    “你当然还是方菂,方菂不是协助太子办案吗?”
    周蕴伸手敲敲青钰的额头,“有人冤枉了盛华夫人,太子身为判事还在无动于衷,与情与礼都说不通吧。”
    青钰紧抿了嘴巴,他该怎么做呢。
    父皇带着凉月走了,青钰一头扎进书房,父皇给他出了个难题。
    他只是方菂,说的话有谁会听了,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行,连爹爹也叫他们难为过,皇爷爷说过那些大臣可恶,青钰想皇爷爷了,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小印,凝眉思索着。
    周蕴收到太子的上书。
    幽蓟险要之地自古为中原屏障,陷入胡虏之手百余年,遗民长淮望断,关塞荒草凄凄,中原沃土成毡乡,曹御史六品微末小官,平生足迹未至塞北,也敢妄议塞北之事,太府寺为天下理财以商养战,安抚战后饥民,盛华夫人收养孤儿,赠衣施药功在千秋,往来账目都有稽考。
    千余字的奏章,加盖了太子玺印。
    周蕴看过之后下发朝堂,很快引起了波澜,太子消失六七年终于出现了,文笔稍显稚嫩,正因为如此,这才是太子亲笔所书的奏章。
    大臣看到希望,纷纷询问太子,皇帝笑而不答。
    “授命于天”的玺印终于频频出现了,太子的身影活跃起来。
    明州港远航的船队回来了,皇帝命太子前去主持市舶司,太子恢复周青钰的名字,尊方子颀为尚父,李鸣唯培养的五百有余的孤儿充作太子扈从。
    同月,皇二子出生,名青瓷。
    转眼间又是五年,周蕴御驾亲征痛打二道贩子邦泥定国,命太子监国。
    大臣拼命苦谏皇帝一意孤行。
    邦泥定国截断了大夏与西域的通商要道,截断西域诸部向大夏的入贡,还禁止西域诸部向中原卖马,春风不度玉门关,大夏可知道玉门关在哪里?
    周蕴一意的穷兵黩武,三路人马齐头并进,赵弘毅、方茞诸多名将跟随,三个月攻破了夏、绥、等地,夺回凉州城,李姓党项政权灰飞烟灭,末帝出城归降,从此永不称王。
    周蕴留守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不肯回去了,兴庆府成为西都日渐繁华起来,边境与金不时的发生摩擦,此时西辽国力暗弱,为金国所灭,不过丢失了幽蓟险要之地,失去了党项这个好帮手,他们想要饮马黄河难上加难了。
    又过了两年,周蕴自称太上皇,传位太子周青钰。
    青钰接到诏书痛哭,他的爹太任性了,好好的皇帝,说不当就不当了,青钰还以太子的身份监国不肯继位,苦劝父皇收回成命,大夏历史上三个多月没有皇帝,都城留守的大臣接到上皇的诏命,没奈何只能苦劝太子登基。
    太子性情温和,比那个好大喜功的上皇好说话多了。
    皇太后也劝太子登基,皇太后不过三十六岁,过完节就要去西都陪伴上皇,太皇太后留下来照管长公主凉月、柳湾。
    周蕴实在不是个好父亲,两个女儿他都不肯管着了,二皇子周青瓷也留给长子教养。
    周青钰痛哭,父皇都是为了他才退位的,想起父皇当初说过的话,父皇送他到江南可谓用心良苦,都是他不好,一心想要回来,父皇是为了他避让出去。
    周青钰守着中原的锦绣江山,西都政令皆出自太上皇。
    周蕴放下帝位,不是为了逃避责任,皇帝的身份束缚太多,他有更多想要做的事,派出重兵守卫黑水城,掐断了北方蛮族入侵中原的通道,力吉里寨也派重兵把守,打开了西域的门户,阿拉伯的商人能过来了,中原的商队也能出去了,青盐销往内地,牛羊销往内地,丝绸、瓷器、糖酒通过太府寺的商队源源不断的输出,民间的商队空前繁荣。
    大夏财政好转,封桩库存入的各种杂税收入不下五十万,库府丰盈,夏国剑锋锐无比,神臂弓、旋风炮、劲弩、冷锻铠甲、看远镜让武将艳羡。
    其间少不了盛华夫人活跃的身影,盛华夫人的美名传遍银川,传遍漠北。
    李玉谭年过四旬,岁月就是把一把杀猪刀,她这个年纪美不起来了,穿了一件绣了全枝花的黑紫色团衫,下摆及膝,露出了里面的秋香色裤子,腰间挂了一把弯刀,脚下是便于渋草的长筒靴,玉潭站在毡房前往远处眺望,周围的毡房住着她的侍女护卫。
    远远的过来一支人马,为首的男子骑着一匹大黑马,看着能有三十几许年纪,长身玉立,身材颀长,身穿墨色的短衣短裤,胡子修剪得极短,脸上颇有风霜之色,这男子看着玉潭笑了,“盛华夫人,小的今晚要暂住在此,还望夫人收留。”
    玉潭白了他一眼,“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就作吧,这回又是上哪?”
    “这回啊,是找那几个老乡喝酒去,我姐夫呢。”
    方子意出来笑道,“慎哥儿啊,你还欠我们太府寺四千斤雪糖,该想着还银子了。”
    “你们找太上皇要去,那老小子最会打赖了,他要是不肯给你们找他儿子要去。”
    凉月从毡房里跑出来笑道,“爹爹我来了,小鸣沙也来了。”
    小鸣沙是周隽的小名,皇太子才四岁不到,就被父皇派到边陲服侍太上皇了,周蕴想躲清闲门都没有,教养太子的重任落在他的肩上。(未完待续)
    ps: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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