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力青拍打门板的声音清晰可闻,但里面却没有任何回答。.
    秦悠一行人停在院中,隔着一小段距离,她凝神细听,房间里确有一道微弱的呼吸声,很轻,却很紊乱,急促而压抑,似乎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秦悠给常泽月递了个眼色,这房间内的是景东漓吗?看起来很不好啊,好像要挂了。
    难得这样漆黑无光的雨夜常泽月居然能接收到她的眼神,对她肯定的点了点头,每个人的气息都有微弱的差别,习武之人能清晰的捕捉到这点差别。
    点头之后他不由疑惑的四处看了看,这里防守很严密,但为何房间内连个照顾景东漓的都没有?连最常跟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景杨都不在,这有些说不过去醢。
    他刚想到景杨,就见门前出现一道黑影,手里提着一只陶罐,看身形应该是景杨。
    “景杨,少主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发病?据我所知,还没到时间吧?”苏力青一把抓住景杨的胳膊,语速急促而担忧。
    景杨推开门,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可能是一路舟车劳顿所致,这里湿气太重,少主的身体最受不得这些。缇”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扫了眼秦悠一行人,眼眸中的防备丝毫不加掩饰,很明显这是拒绝他们入内的意思。
    苏力青跟随景杨进去后,房间内很快亮起灯,昏黄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出一小片,在这湿冷的雨夜中很容易让人生出暖意。
    秦悠蹙起秀眉,她本想将这事尽快解决,却没想到遇上景东漓发病,看样子今晚恐怕很难有进展了,还得继续等。
    “走吧。”秦悠叹了口气,率先往暂居的院子走去,其实她是想进去瞧瞧的,毕竟相识一场,但正如她不信任景东漓一样,景杨也同样防备他们,景东漓状况危急,景杨不可能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接近景东漓。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院门,闭合的木门重新打开,景杨战在门口叫住了秦悠:“秦五公子请留步,我们少主让我转告您,他现在不方便见您,请您先回去休息,等他修养好了再派人去请您过来一叙。”
    秦悠回头,拱了拱手诚恳道:“东漓兄病况如何?可严重?我这里有清心丹一枚,出自季神医之手,希望对东漓兄的病况能有些效用。”
    她抬手将一支小瓷瓶交给慕含光,示意慕含光给景杨送过去。
    清心丹也是季青竹的独门秘方,是很好地疗伤药,不管中毒还是外伤,只需一枚便可稳定病情,止痛作用比专门的止痛药还管用。
    旁人求都求不来一枚,但作为武王府的半个主人兼季青竹的挂名徒弟,这玩意她要多少有多少,来南楚之前可没少从季青竹那里收刮好东西,比清心丹还好的疗伤药也不是没有。
    景杨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大方,一般人都是将清心丹作为保命药珍藏,没想到她会直接赠送一枚,少主发病有相应的药,但见效慢,以前在汤药见效之前少主只能忍着,现在若有了清心丹,少主将会少受很多苦,当下也就没和秦悠客气,接过药对秦悠拱了拱手:“在下代少主多谢秦五公子赠药,秦五公子还请先回去歇息,等少主好些了在下再去请您。”
    秦悠轻轻颔首,带着人消失在雨中。
    景杨一直看着他们出了院门才关上房门。
    灯光昏暗的房间内,景东漓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灰色调的床褥将他的脸也趁的灰败无神,他双眼轻阖,唇色青白,但表情却很平静,若非额头青筋根根暴起,让人知道他正忍受着非人折磨,那淡定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听到门扉合上的声音,他眼眸稍稍睁开,看向景杨,声音因压抑带着一丝颤抖:“走……走了吗?”
    景杨的表情说不出是心疼还是焦虑,两步走到他身边,给他看手里的药瓶:“是的少主,秦五公子已经回去了,这是他赠送给您的清心丹,据说清心丹止痛很有效,您先将汤药喝了,我让李大夫验一验这药,若没问题立即给您服用。”
    士农工商,饶是景家富甲天下,上流权贵的圈子也多半融不下他们,清心丹这种连皇宫都稀缺的东西他们是买不到的,因此景杨对其很是看重。
    景东漓深深吸了几口气,积攒了些力气才出声道:“不必,直接给我……服用。”
    “少主……”景杨不赞同,自家公子对秦小公子很感兴趣,多番示好,但对方根本不买少主的账,对他们存有戒心,晚上却突然送出这么珍贵的东西,岂能不小心一点?
    景东漓艰难的抬手,结果药瓶放在鼻端嗅了嗅,“是清心丹,不必验了。”
    说着也不顾景杨阻止,直接倒进自己口中。
    景东漓不懂医术,分不清真假,嗅一嗅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能肯定这药是真的是因为他相信那姑娘是聪明人,刚才苏力青已经将羊皮纸的事跟他讲过了,秦悠既然知道这事需要他做主,便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对他下手。
    至于慢性毒药什么的,这无疑是在得罪他,这里是南楚,他又是四皇子的人,即使她能得到那批宝藏的具体下落,若他从中做些手脚,将会给她带去很多麻烦,甚至最后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如此,何不卖他个人情。
    景杨满心都在担忧他的病情,自是无暇想这些,虽然觉得少主未免有些鲁莽,可药已下肚说什么都晚了,他默默将瓦罐中的药汤倒入碗中,一勺勺喂给景东漓。
    苏力青在一旁看着,心中惴惴不安,一会儿忧虑景东漓的身体,一会儿又因羊皮纸的突然出现而心神不宁,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那什么清心丹见效了。
    以往景东漓发病的时候他也见过,那可真是生不如死的折磨,跟在无间地狱里走过一遭似的,每次发病都要修养好几天才能好转,但这次服用了清心丹后景东漓的神情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痛苦了。
    虽然先前他也没表现出多痛苦,但那种仿佛骨头被人活生生抽走研磨成粉的痛苦不用想也知道有多难以承受,而现在景东漓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不住颤栗的身体也慢慢平复。
    喝完一碗药汤,景东漓的状态已经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少主,这清心丹果然神奇,见效也快,不如我们跟秦小公子打听打听,看她从哪得来的,即便价高我们也愿意买,少主以后就不用这般痛苦了。”景杨看到景东漓好转,当即松了口气,笑着跟他建议。
    景东漓先前忍痛消耗了不少体力,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眸,“她亦出身商贾,恐怕这药得来十分不易,我们怎好强人所难。”
    口中这样说着,景东漓却不相信秦悠真的出身商贾,先有奇毒广寒阙,现在又拿出清心丹,这两样都是季神医的独门秘药,恐怕这位神秘的“秦小公子”与季神医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吧。
    抬手捏了捏发蒙的额头,他看向景杨:“我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你便去把秦小公子请来罢。”
    他神色有些复杂,西藏部族守着阿贡山的秘密几百年,本以为再也等不来它的继承者,没想到在今天突然出现了,还偏偏是那个人。
    他一直在猜测秦悠等人的目的,原来是冲着阿贡山来的,怪不得要做的如此隐蔽呢,这秘密若是流传出去,将会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腥风血雨,别说梁国与南楚,连周边诸国都将席卷进来。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笔财富究竟有多巨大,不提阿贡山堆积如山的金银器物,光是一个富甲天下的景家就足够人疯狂了。
    没错,世人皆知景家世代经商,是梁国第一富,却不知景家其实发迹于南楚——赤砂河畔籍籍无名的西藏部族。
    “恕属下多言,少主现在的状态应该多休息才是,养好身体才有精神处理事情,晚一些时间秦五公子不会介意的。”景杨不敢对景东漓的命令阳奉阴违,只能硬着头皮劝解。
    景东漓摆了摆手:“那就等到我睡醒之后吧。”
    若“秦小公子”真是他们一直在等的继承者,到时说不定需要去阿贡山,他现在的状态着实没有那个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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