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暖风吹过,唐云华背部的冰虫簌簌掉落。
    一股暖流涌出,唐云华胸口的冰虫也化为冰水,融入了流沙河中。
    心魔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在将唐云华拖入水中后,便开始试图杀死她。因为咬不动她的皮肉,他特地去从河底找来了无数的剑,准备用其中的一柄,为唐云华分尸。
    那些剑虽然在水底浸泡良久,却丝毫没有锈蚀,剑锋依旧闪着厉光。心魔把那些剑都平铺在河底,只见大小良兵,寒气森森,唐云华往里瞟了一眼,那些剑中有一柄细长柔韧,花纹曲折凹凸,颇似鱼肠纹理,钢韧无比。
    那定然便是罗保念念不忘的鱼肠剑了。
    心魔并没有选那柄剑。他先找了柄黑色长剑,一剑将不远处的礁石挥为两段,在确定了其锋利程度后,便满意地提起剑,朝唐云华走去。
    呯呯呯呯!
    梆梆梆梆!
    剑砍在唐云华身上,发出的响声几近与砍在石头上无异。唐云华瞅准时机,猛然伸手——然后她的胳膊被剁了一剑!
    无数水藻自后延伸而出,捆住了她的手脚。心魔则扔下那柄黑色剑,转而去寻找更锋锐的利剑。
    鸦九剑,青霜剑;灵宝剑,指尘剑。玉柄堕鞘流云剑,照胆万仞火精剑。三尺风尘吴粤剑,剑剑横突伊人身。
    无数柄闻名天下的剑挥落而下;无数道可击山碎石的剑光斩落在唐云华的身体上。伴随着金光道道,唐云华感觉到一股浑厚而温暖的力量蔓延在自己全身,保护着她的皮肉骨骼。
    若不是有这股力量的存在,只怕几剑下去,她的身体就已经皮开肉绽了。
    这力量并不是金丹的力量,也不是四合魔鉴的力量——虽然魔书有暗示唐云华可以给她帮助,只要她帮它收集流沙河里的冤魂,不过被唐云华拒绝了。不是以上两种,自然更不可能是唐云华自己的力量,这力量是——六耳的力量。
    六耳那厮定然是,自离开之后就变成了什么东西,悄悄依附在了她身上。从刚才那些冰虫开始,就一直默默地帮她清理着,现在更是直接想法用妖力帮她挡住了那些剑的攻击。并且在最后,他也帮唐云华弄断了那些捆缚住她手脚的水藻,
    心魔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取经人的身体会这样硬,这更加剧他杀死了唐云华的决心。地上的剑还有很多,心魔开始去挑更锋利的剑给往她身上斩。而唐云华也做好了准备,在心魔又一次打算把她大卸八块的时候,猛地起身扑过去,一把卡住了对方,两手像钳子一样牢牢夹住。心魔毫无反应,只是顺势将手里的剑往她的心口处捅。
    这一下捅的很用力,但唐云华并没感觉到异样。她两手上攀,猛地伸到心魔头顶,一把握住那柄锈剑,往外一拉!
    那在六耳手中固若磐石的的锈剑,被她轻轻松松拉了出来。随着那剑的抽离,心魔身上骤然爆出恐怖的气压,唐云华立马又改变主意,没有继续抽剑,而是将那剑猛地向下一压!
    嗤的一声!
    锈剑连柄直没入了心魔的身体。
    心魔剧烈地颤抖起来,所有的名剑跟着他一起颤抖,整座流沙河都在与他一同颤抖!
    那心魔手里的剑在她心口处不住研`磨,终究还是没能突破进去,刺穿她的心脏。唐云华拼了老命,死死地按住剑柄,使劲往下压,直至那抵在她胸前的剑的力量变得微弱。
    仿佛被撞击的蛋壳一般,心魔的身体裂成了无数碎片。那些碎片俱都化作了光和影,在水中摇曳。唐云华在那些光影中看到了宝光华耀的凌霄殿,只一闪,便又变回了冰冷的河水。九道金光从他的身体内迸出,在水波中形成了九名和尚的虚影,俱都双手合十,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
    那是之前被心魔吞噬的取经人的灵魂。
    一直蔓延在河中的黑气散开了,河水重新变得清亮。那柄锈剑静悄悄地插在河底,周围无数名剑簇拥着它,宛若群宗朝圣。
    我们胜了呢,六耳。唐云华说道,你看,即使杀死他,也不过很容易的事而已。
    含着声音的泡泡在她的身前破裂,但是六耳却没有回话。
    心魔已死,冤魂们也得到了自由,纷纷四散离去了。这流沙河里开始变得恶有浮力,不再是那万物触之即沉的死水。唐云华呼唤小马没成功,于是打算摆动双腿游上去,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别的事要做。
    唐云华弯下身,将那柄锈剑拔起。在剑尖离开河底的一瞬间,所有名剑都尖啸颤抖起来。
    “人类啊/人类啊/快快避开/这是一场可怕的暴走/你会没命/你会没命。”
    罗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手脚并用地从地上往这边爬。他的动作看起来慢吞吞的,但实际上却并不慢,眨眼间就钻入了剑丛中,触手迅速握住了其中的一柄剑。唐云华看得真切,那剑正是他一开始的目标——鱼肠剑。但同时罗保似乎也有点贪心不足,触手转啊转的,又去捉住旁边的另一柄剑,想把两柄都□□。
    结果这个贪心的念头害了他,另外那柄剑与鱼肠剑飞的方向正好相反,两剑才从河底钻出,立即彼此形成了一条直线,将罗保生生地拉直了,并且双方都拼命地朝着自己的方向使劲飞。
    可怜的罗保被扯在中间,可怜巴巴地望向唐云华,后者在拔出锈剑后就已经远远游开,只能回了他一个歉意的目光。
    “啊/为什么/人生总是会这样/南辕北辙……”
    没等罗保将诗吟完,一柄剑已经回转剑身来,将束缚住它的触手生生斩断,自己飞了。而罗保也被另外一柄剑扯着冲上了天际。
    唐云华默默在心里为他点了个蜡。把罗保触手砍断自己飞走的那柄剑,正是传说中用他祖先肠子做成的鱼肠剑。
    在她爬上岸后,河里的那些剑也都噼里啪啦地飞走了,这让唐云华松了口气。之前她拔剑的时候,最担心就是那些剑都跟着她上岸来,甚至一起去取经。
    上岸后,唐云华便开始试着呼唤六耳,结果她叫了几遍六耳都没应声。唐云华隐约觉得不对,开始在自己身上翻找,找了一会儿后在袍子内袋里(自己缝的)发现了一枚桃核。这桃核见风之后迅速胀大,凸出四肢五官,最后化成了伤痕累累的六耳。他瘫倒在地上,脸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唐云华吓呆了,她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副景象,抖着手去探六耳鼻息。后者皱眉把她的手打开,道:“没死呢。”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都是你太笨了,一次次地抓不住剑!咳……”六耳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一激动又吐了口血出来,“那家伙刺不破你身体,就用暗劲想震碎你全身的骨骼筋脉。那么快的攻击我化解不了,只能转移到我身上……骨头断了不少,你看着办吧。”
    骨头断了,她要怎么看着办?唐云华征愣了一下,注意到六耳飘移的目光之后,她立即反应过来,大叫道:“有的有的,你要多少桃子都有!不过,得明天……”
    “%#!”六耳嘴里吐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词,唐云华没听清。不过见他嘴角挂着不少血,便打算去河边弄点水来清洗一下。才走了一步,六耳猛地伸出手,牵住了她的衣角。
    唐云华顿住了脚步。
    “六……额……”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六耳已经睡着了。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在他脸上,却挂着一抹恬静与安详。
    “走开!”他在梦里说道。
    但他的手还牵着她的衣角,紧紧地,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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