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渊的脸色当场就难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毕竟,林熙和这话无疑是直接给了他一记耳光。被自己的孩子打脸,任何一个男人都没办法淡然接受。
    林熙和仿佛没也有看到他的脸色,依旧淡淡地道:“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你看得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我根本不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如果不是忌惮着外面那个鬼魅一样的男人,林智渊真想给她一记耳光。他怎么说也是她的爸爸,她居然敢这样直接打他的脸面!
    林熙和淡淡地看向一旁床头桌上的东西,没有接话,转身直接走向门口播。
    门轻轻地关上。
    林智渊看着那瓶药水,气得一把推翻了面前的饭菜。汤汤水水洒在桌子上,淅淅沥沥地掉落在地毯上,顿时一片狼藉。
    百密终有一疏,真是该死!
    林智渊气得面容扭曲,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看着倾洒在地上的饭菜汤水,他的火气又开始有些上窜。他索性站起来,点了一根烟靠在窗前抽了起来跫。
    从窗帘的缝隙里,林智渊刚好看到林熙和跟那个影子一样的男人一前一后走到车子旁。
    男人为林熙和打开车门,并且以手做保护。
    林熙和钻进车子之前,还往他所站的位置看了一眼。
    这一眼,又让林智渊想起刚才被她直指演戏的难堪,顿时又有些不爽起来,遂狠狠地吸了两口烟。一直看着车子驶出大门,他才收回视线。
    “哼。”林智渊冷哼一声,离开了窗边。
    ……
    “大小姐,怎么样?”林耀东在客厅等着,见林熙和出来,着急地问道。
    林熙和微微一笑。“耀叔叔,你放心吧,他会吃的。”
    “那就好。”林耀东着实松了一口气。
    “耀叔叔,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林耀东本想留她吃饭的,最终又把话吞了回去,这不是合适的时候。他跟上去,将林熙和一直送上车,看着黑色的车子驶出大门。
    老爷始终不明白,大小姐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人。
    林熙和坐在车子里,着实松了一口气。知道父亲好好的,她也就放心了。至于他在人前如何倾情演出,她也管不着。如今这个社会,有几个人不是带着面具生活的?父亲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手机突然响起。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裴以恒。
    林熙和微微扬起嘴角,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喂?”
    “谈完了?”
    “嗯。”
    “没被骂吧?”
    林熙和选择撒了个小谎,尽管裴以恒其实也能从鹰那里得到真实的答案。“没有。我已经出来了,很快就能到家。”
    路上经过晴天证券,林熙和便上去了一趟。
    “怎么突然过来了?不过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也刚从外面回来。”林晴朗面上扬起柔和的笑容,马上吩咐秘书准备点心和清茶。
    林熙和也淡淡地扬起嘴角,在她身边坐下来。“我刚刚去了一趟林家大宅,看看爸爸。”
    “他有什么好看的?”林晴朗不客气地撇撇嘴。“郭敏仪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还真以为他会伤心啊?不过,他在记者面前演得真好,我都差点被感动了。说实话,他的演技真的可以考虑去角逐影帝。”
    林熙和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在心底里,她是不愿意去论断自己父亲的是是非非的。
    林晴朗也知晓她的想法,于是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呀就甭操心了,还是好好过好你的日子吧,不用担心他。他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算身边的人都倒下了,他还能直挺挺地站着。再说了,像他这样冷心冷肺的人,有什么可以摧毁他?”
    “我回去,就是想确认一下,郭敏仪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他的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
    林晴朗挑了挑柳眉,吃了一块点心,才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确定了吗?”
    “没有。”林熙和只能确定,林智渊对郭敏仪的死没有一丝伤心难过。在媒体镜头前的那些撕心裂肺的眼泪,也许还是药物的作用。
    林熙和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你虽然聪明,但姜还是老的辣,何况你爸爸还是辣得不能再辣的老姜,你想从那里挖点东西,难!”
    林熙和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脆嫩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子欢快雀跃的味道。“妈,我来看你了!咦,姐?”
    沈玖玖推门进来,见到林熙和也在,马上流露出惊喜的表情来。把门甩上,赶紧就跑过来,一屁股坐在林熙和身边,抱了她一下。“姐,你怎么也来了?”
    林熙和捏了捏她的脸蛋。“就许你这个小女儿来看妈妈,我这个大女儿就不能来吗?”
    林晴朗心里一颤,下意
    识地看向林熙和,却只见林熙和侧头凝视着沈玖玖,嘴角是一抹宠溺的弧度。
    如果有显微镜辅助,或许林晴朗就会发现,林熙和的脸上有那么一丝丝的红。
    沈玖玖吐吐舌头,嘿嘿傻笑两声。“我就是太惊喜了,没想到会碰上你嘛。”
    “你脑子里就只有樊佑泽,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到什么?”林晴朗毫不客气地戳她的老底。“对了,你一个人过来的?樊佑泽呢?”
    “他有事情要忙,我就来陪你呀。”沈玖玖放开林熙和,蹭到林晴朗身边去撒娇。
    林晴朗故意虎着脸,用力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就知道,樊佑泽没时间陪你的时候,你才会想到来看看我。敢情,我就是一个排遣寂寞的备胎是吧?早知道你有了男人忘了妈,我当初就直接生个蛋,还能吃一顿!”
    “哪有!”沈玖玖撅起嘴,转向林熙和求助。“姐,我基本上每周都会回家,她还说我有了男人忘了妈,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熙和露出一脸无辜而懵懂的表情。“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懂。”
    沈玖玖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伸手指着她。“林熙和同志,你跟裴以恒学坏了啊!哎呀,世界上最漂亮的一朵水莲花被淤泥给污染了啊。”
    “这话你要不当着你姐夫的面说一遍?”林熙和笑眯眯地威胁道。敢说裴以恒是淤泥,小丫头胆子忒肥。
    沈玖玖马上捂住嘴巴,然后扑闪着大眼睛,无辜地四周看看。那模样,跟林熙和刚才的一模一样。“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林晴朗跟林熙和都忍不住笑了。
    ……
    郭敏仪的死,在阳城掀起了一番不小的***.动。
    对于郭敏仪跟林智渊之间的矛盾,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天朝人向来信守“家丑不外扬”的原则。夫妻两在家里就是要拿刀互砍,在外人面前也许还要表现得恩爱有加。
    一直以来,林智渊跟郭敏仪在人前都表现得十分恩爱。但是郭敏仪失踪的那天,“她”是气冲冲地离开林氏的,当时很多员工都有看到。虽然多数人不敢说董事长的闲话,但也有些不怕死的人会私下里谈起,自然就越传越广。
    如今郭敏仪死了,虽然暂定是意外身亡。但许多人私下里都怀疑这是夫妻反目成仇,杀人泄愤。即便郭敏仪真是意外死亡,那也有可能是林智渊制造的意外!
    当然,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并不关心郭敏仪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更关心的是怎么从郭敏仪的死里捞点好处。所以,每天都有人想要登门去对林智渊表示慰问。不过,所有的人都让林智渊给拒之门外了。
    与此同时,警方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
    郭敏仪的死亡时间,法医已经证实就是她从林氏怒气冲冲离开的那一天,而且是在车子坠落山崖之前。也就是说,郭敏仪是先被人杀死了,再连尸体同车一起被人弄下山崖,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
    这样一来,最大的嫌疑无疑就是林智渊了。
    于是,林智渊、林家的下人和林氏的许多员工都被叫到警察局去问话。当然,所有人都可以证实,林智渊确实没有杀害郭敏仪。因为郭敏仪离开林氏之后,林智渊一直在公司,直到晚上下班。只是,这并不能洗脱林智渊的嫌疑,毕竟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林智渊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
    警方一时既不能洗脱林智渊的嫌疑,也没办法找到他杀害郭敏仪的证据,案件于是就僵在这里,毫无进展。
    纵然没有人不停地施加压力,但郭敏仪毕竟是上流社会的人,是林氏董事长夫人,光这个身份就让警察局的人压力颇大。他们成立了专案组,只差日夜不休地进行调查取证,恨不能把一分钟掰成几十份来使用。
    就在警方苦苦追查无果的时候,一份神秘的证据送到了他们手里。其中有几份监控视频录像,有林氏内部的,也有交通监控摄像头盲区附近的私人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最重要的是,所有这些证据都指向林智渊是杀害郭敏仪的凶手!
    林智渊正在家里演伤心欲绝的情深戏码时,警察突然杀上.门来,直接将他带回了警察局。这回可不是简单的问话,而是正式被作为犯罪嫌疑人来进行调查问询。
    其实,林智渊作为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警方在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一般是不会轻易将他拘留的。问题坏就坏在,这一次,有更加了不得的人物在暗中施压,摆明了要置林智渊于死地,所以林氏董事长这个身份都不管用了。
    林智渊看到警方给他播放的视频录像时,他死死地撑着,才没有露出破绽来。
    许多证据,他自己都完全没有想到。而且,有些东西,他不是已经处理掉了吗?怎么还会落到警方的手里?
    林智渊心惊胆战地意识到,他这次很可能要踢到滑铁卢了。看警方的态度跟之前截然不同,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施压。到底是谁在背后整他?
    尽管如此,林智渊还是一口咬定,他没有杀害郭敏仪。对于郭敏仪的死,他一无所知。
    ……
    林熙和刚做完一台手术,未来得及歇一口气,就接到了林耀东的电.话,这才知道林智渊被抓紧了警察局。因为电.话里说不清,林熙和直接开车去了林家大宅。
    一进入林智渊的书房,林熙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耀叔叔,不是说郭敏仪是意外死亡吗,怎么又跟爸爸扯上关系?”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找到了新的证据,证明她的死跟老爷有关系。具体是什么证据,我也还不清楚。现在最糟糕的问题是,好像有人在暗中对警方施压,让他们盯死老爷!”林耀东的面上,满满的都是焦急之色。
    林熙和暗暗吃惊。有人暗中施压?谁会如此想置父亲于死地?“知道背后操纵的人是谁吗?或者,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我暂时还没想到这么一个人。”林耀东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林熙和看着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话锋一转。“耀叔叔,我想问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我,可以吗?”
    “当然。”林耀东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把林熙和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对待,在他心里,林熙和的位置仅次于他效忠了一辈子的林智渊。如果不是林智渊特别交代要瞒着林熙和,林耀东都会如实相告。
    “郭敏仪的死,到底跟爸爸有没有关系?”如果郭敏仪的死真的跟父亲一点关系都没有,对方又是凭什么将父亲弄进了警察局?在阳城,林氏董事长虽然不算一手遮天的人物,但也是声名赫赫,不容小觑。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警察是不太可能直接抓人的。除非,背后那人的来头已经大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程度。
    林耀东马上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出事那天,我到外地办事儿了,一直到晚上才回到阳城。我当时还带了两个人,他们可以为我做证。”
    “我相信耀叔叔。”林熙和是真心实意地相信林耀东。从小到大,他要么就不开口,要是开口,就不会欺骗于她。“我认为,我们得先搞清楚郭敏仪的死到底跟爸爸有没有关系,然后才能商量对策。”
    “我也跟大小姐是一样的想法。不过,这恐怕有点难度。老爷现在在警察局里,四周都是眼睛跟耳朵。”言下之意,就算林智渊真的跟郭敏仪的死有关,为了脱罪,他也不可能承认。
    “我回去找裴以恒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帮忙想办法。在这方面,他人脉比我要广得多。”
    “也好。”林耀东有种预感,老爷这次只怕要栽了。可是他没有将这个担忧告诉林熙和,他也不希望这个担忧会成为现实。
    林熙和一走出林家,就马上给裴以恒打电.话。
    可是,裴以恒没有接听。
    林熙和皱起眉头,吐出一口气,将手机丢到一旁。她有些无奈地想:这人真是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裴以恒不接电.话,林熙和只得一路将车开回了别墅。她本来想去鼎天大厦的,但是想到那里人多嘴杂,不方便说话,在半路改了方向。
    林熙和关上门,一路走到沙发坐下来。将身体往后靠在沙发里,脑袋枕在沙发背上,偏头看向窗外。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从窗户挥洒进来,铺上一地金色。
    马上就要过年了,却在这样的关头发生这样让人糟心的事情。
    林熙和的心情有点乱。她敏感地意识到,郭敏仪的死真的跟父亲有关系。就算父亲不是直接的凶手,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原先,她担心的亲情与正义的冲撞,恐怕要成为残酷的现实。她该如何选择?坚持正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受牢狱之灾?还是罔顾是非曲直,一心维护他?
    不久,裴以恒的电.话就回过来了。“媳妇儿,想我了?”
    “你现在能不能回家?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
    裴以恒也没问具体是什么事情,马上就答应了。“我半个小时内到。”
    挂断电.话后,林熙和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她想起裴以恒总是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现在真的要看他了。
    二十分钟后,裴以恒的车子就驶入了别墅的大门口。他没有将车子开入车库,直接停在门外。“媳妇儿,我回来了。”
    林熙和转头看向他,并没有站起来。
    裴以恒大步走到她身边,单膝跪在沙发上,欺身向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爸爸被警察抓走了,你知道吗?”林熙和边问,边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襟。
    裴以恒挑起剑眉,用颇为意外的语气道:“有这回事?还是跟郭敏仪的死有关?”
    “嗯,我刚刚去见了耀叔叔。他告诉我,警方似乎找到了新的证据来证明郭敏仪的死跟我爸爸有关。具体是什么证据,耀叔叔也不清楚。他还说有人在背后要置我爸爸于死地,而且对头来势很凶猛。”
    裴以恒将她的脸按进怀里,大手轻抚她的长发。“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他的语气很温柔,眼神却十分冰冷,且带有杀气。
    只是,林熙和并不知晓。他的嗓音低沉醇厚,轻易地就让她觉得可以信任和依赖。“嗯。”
    裴以恒又将她的脸抬起头,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宠溺地笑着道:“放心吧,他会没事儿的。”
    林熙和没有接话,只是将头靠在他肩窝里,微微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地说:“裴以恒,说实话,如果他真的杀人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为他脱罪。违法犯罪不用付出代价,这无疑是践踏了法律和生命的尊严,也不符合我的是非观。可他到底是我爸爸,我又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枪毙或者在监狱里了却余生。”
    “你又开始杞人忧天了。事情还没有结论呢,现在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裴以恒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亲了亲她的额角。“听老公的话,回房间去睡一会儿。”
    “这才什么时间啊,就睡觉了?”不过,刚做了一台手术,她确实有点累。
    “那反正已经请假了,你就趁机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就好。还是,你信不过你男人?”裴以恒又开始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了。这一招对付林熙和,最是管用。
    果然,林熙和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态度已经有些松动了。
    “别发傻了。乖乖回房去睡觉,我设法找人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想办法。”裴以恒吻了吻她,站直腰身,边往外走边掏出手机来。
    林熙和突然喊住他,语气有些急切。“裴以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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