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细细打量洛筝的神色,微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为了月怜的婚事,我找了不少京城有名的相士来给她看过了,都说她命中虽姻缘坎坷,但却会有一子。若娘娘愿意认她这个妹妹的话,她生的儿子便认娘娘为母,记在您的名下,由您亲自养育,一辈子都不会和他相认。俗话说的好,生恩不及养恩,到时候小皇子只会记着娘娘您的养育之恩。若是您有了亲生儿子,也大可以再点明他不过是您抱养的儿子,不过是个庶出,再加上陛下对您的宠爱和您背后的靖国公府,他绝不会跟您的儿子相争的。”
    “我女儿的性子,相处了这些天娘娘想也知道,最是个没什么主意,柔顺不过的人儿,我虽然比她聪明些,但也没几年好活,我们母女俩除了圣上和娘娘再无旁的亲戚族人可依靠。一旦我去了,皇子认您为母,圣上心里又只有娘娘一人,那时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娘娘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更何况,便是有人挑拨,让她跟娘娘相争,旁的不论,便是她先后嫁过两次的寡妇身份,她也绝不会对娘娘您有任何的威胁。有了她这个妃子,和您名下的儿子,圣上也就有足够的理由来驳回那些奏请选秀的折子。所以老身才会说,虽然我是为了给女儿寻个出路,但对娘娘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娘娘!”
    确实如韩国夫人所言,这法子听起来确实对她是利多弊少,只不过——
    “若我还是不答应呢?”洛筝仍然拒绝。
    “啊!”韩国夫人也没想到她苦口婆心的劝了这么半天,这位皇后还是这么油盐不进,急道:“娘娘,您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圣上有个儿子,这宫里多一个妃子,总比多出一堆妃嫔要好的多吧?更何况,圣上越早有儿子,他的江山才会越稳固,那燕王可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呢!”
    看来秦恒还真是什么都不瞒着他这个姨母啊!“夫人不必忧急,匡正署早给陛下送了十名宜男相的美女,想来不日宫中便会有喜信传出。“
    韩国夫人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娘娘若是等着宫中那些女子的喜信,只怕是永远也等不到了。”
    洛筝不解,“为何?”
    看来这位皇后娘娘是真不知道啊,若不是眼下不说不行,她是真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再有宜男相的美女,若是圣上不临幸她们,又哪来的喜信呢?”
    “你是说……?”可是这怎么可能。
    韩国夫见她一脸不信的神色,只得道:“娘娘莫怪我这话说的粗鲁逾矩,这男人呐,若是夜夜*和一个月只春风一度,那在床第之间的雄风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我们韩家没出事之前,每顿的膳食虽不说是山珍海味,也是大鱼大肉,天天吃,反倒让人没什么胃口,每餐也就吃那么两口就饱了。等到后来到了岭南乡下,一个月难见一回肉味,馋的眼睛里都在冒绿光。好容易吃上一回,那叫一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这一年来,圣上每个月都要往娘娘这儿来一趟,难道娘娘就一点都没感觉出什么异常?”
    洛筝当然感觉不出什么异常,这一年来她一次都没和秦恒睡过,全都让他自个儿去做美梦了,哪里能觉出什么异常。到是她出墙的那个小倌儿,因为只服侍她一个恩主,也是每月只有一次床第之欢,确实跟饿了许久的狼一样,纵然温柔,却也是不知餍足的勇猛无比。
    洛筝忽然又想到前世,前世秦恒每逢初一、十五到她宫里和她同寝时,每次都急切的不行,可不也是那么一副眼冒绿光的饿狼样儿吗?
    难道秦恒前世也不曾临幸过别的女人?洛筝心中一动,但是随即她就想到,即便秦恒前世当真守身如玉,那也只是在周月怜之前罢了,不然,周月怜后来怀的孩子哪里来的?
    “还请夫人不必再多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的。”洛筝斩钉截铁道。
    韩国夫人眼见最后的希望也要落空,干脆跪倒在地泣道:“娘娘,老身知道身为女子哪个愿意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可是您不是普通的妇人,您是一国之母啊!老身求求您,暂且放下嫉妒之心,便是不为您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大秦的皇嗣着想啊!恒儿他,总得有个儿子啊!”
    洛筝眉头微蹙,她生平最烦别人在她面前这样一哭二闹,正要命人将她扶起来送回去。
    却见一人已然快步走了进来,将韩国夫人扶起,温声道:“地上凉,姨母起来说话。”
    韩国夫人特意选在晚上过来,便是希望这样的情景能正好被永昌帝撞到。她是个心思细密之人,在宫里时从秦恒的言谈间隐隐猜到以自己这外甥的痴情,一个月只去见洛筝一次,哪里能够,只怕时常会在晚上再来看她。若是能正好被他撞见,无论皇后对她的请求答应与否,对她而言都是极为有利的。
    若是皇后答应了,正好顺水推舟让秦恒给月怜个名份。若是她拒绝了,也正好让秦恒看看他对人家是掏心掏肺的好,可是人家对他呢?韩国夫人在心里早替她的皇帝外甥不忿许久了。
    可是秦恒该听的都听到了,看向洛筝的目光仍是那样的柔情似水,仿佛亘古不变一般的情深不悔。
    可是当看向她这个姨母时,那目光中的神色只有不容质疑的坚定,“姨母方才所求之事,朕早就回绝过姨母了,姨母就不要再在这里难为阿筝了。时辰不早了,阿花,你送韩国夫人回去歇息。”
    韩国夫人心知此事已再无转寰的余地,也只得长叹一声步出宫门。
    室内此时只有帝后二人,以及一室静默。
    秦恒的目光自然是牢牢的定在洛筝身上的,而洛筝这一次也极为难得的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良久,似是要透过他的肌肤骨骼,直看到他的五脏六腑里去,看得秦恒心中竟生出一丝慌乱来。
    洛筝忽然一笑,“陛下就不恼我吗,我只顾着自己的私利也不愿为了皇嗣让陛下纳别的女子。”
    秦恒摇了摇头,“我很开心。”不管阿筝是出于何种原因,只她不愿同意这一点就已让他心花怒放。“我早说过,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人生的孩子。”
    “若我命里无子呢?陛下不觉得韩国夫人的那个请求很不错吗?认了妃子生的儿子为己子,他既非我亲生,自然可以被立为太子,而我于他又有养育之恩,生恩不及养恩,我这算是下半辈子有靠了。”
    前世的秦恒的确也是这样想的,让表妹生一个孩子养在阿筝的名下。表妹性子软懦,虽然姨母是个精明能干的,但却没几年好活,没了姨母在一边相帮,表妹又再无旁的亲人可以依靠,就算生了儿子也不会是阿筝的威胁。
    但若不是阿筝已不能再生育,无论姨母如何哭求他也不会答应纳了表妹让她生个孩子。
    其实阿筝也不是不能生育,只是在她替他挡箭流产后,因为伤损太重,如果再怀孕生子的话,纵然能顺利产下孩儿她也多半会有性命之忧。
    他就是再想要他和她的孩子,也不能拿她的命去赌,所以他才会偷偷的给她用了避子汤。他本是为了她好,结果被她发现之后,两人间的误会反倒更深了一层,她甚至再不许自己进她的寝宫。
    所以他才会被姨母说动,让表妹生个孩子给她,以解她想要为母的渴望。更何况若是儿子的话,也不用顾忌□□的那道秘旨,尽可以立他为太子。便是他先走一步,阿筝也会被尊为太后,颐养天年,若是怕表妹仗着是新帝生母到时候不安分,他大可以留下两道诏书,一道给阿筝,一道给朝中重臣。
    只可惜,他的想法很美好,但却总是事与愿违,当他纳了表妹为贵妃,让她有孕后,阿筝却待他更冷了,彻底的闭门不见。他那时还没有醒悟,只是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他都抱到阿筝的宫里跟她说明一切。
    他会把□□秘诏,还有他母后和哥哥的惨事都告诉她,只说因为不愿悲剧重演,他才不想她生孩子的。她身子受损之事他还是不愿告诉她的,免得她知道了伤心,甚至会不顾性命也要生个自己的孩子。
    可是还没等那个孩子降生,自己就已经失去了她……
    在失去她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他才渐渐想清楚一些事情,从不问她心中所想只是不管不顾用自己的方式自以为是的对她好,这当真是为她好吗?
    一遍遍的回忆和她一起的点点滴滴,她说过的一言一语,他才渐渐明白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所以,这辈子听洛筝这样问他,他仍是摇了摇头,“这个主意对姨母她们是不错,但是对咱们夫妻来说一点也不好。”
    他走上前,握住洛筝的手道:“阿筝,你相信我,咱们这辈子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不过,会晚一点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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